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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西域文化对李白诗歌创作的影响

2024-08-15张佚源

牡丹 2024年14期

李白的诗歌作品中洋溢着澎湃的激情、肆意的想象和瑰丽的语言,这种独特的诗歌魅力与他接触西域文化有一定关系。本文从诗歌题材、创作内容、创作技巧等多个角度切入,分析西域文化对李白诗歌创作的影响,以及这种影响在李白的诗歌的艺术风格、意象塑造等方面的体现。

盛唐时期,时代格局开放包容,商贸往来频繁,西域的饮食服饰、礼俗习惯等影响着当时人们的生活。西域文化的盛行使得西域成为诗歌书写的重要题材之一。在这一时期,唐朝诗人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诗作,或以壮丽的画面展现西域的辽阔与壮美,或以生动的笔触描绘西域乐器的魅力,其中最值一提的就是“天子呼来不上朝”的“诗仙”李白。西域文化元素丰富了李白诗歌创作的题材,西域歌舞和酒俗文化等符合他潇洒的人生追求与处世态度,因而西域文化对于李白诗歌风格的形成有特殊的意义。

西域文化之于李白的重要性和独特性,前代学者已经进行了较为详细的研究,如学者谢雯雯指出,西域歌舞、胡姬、胡雁、胡马以及胡床等西域元素,都在李白作品当中出现过。李白作品当中含有西域元素的作品超过40首。学者海滨说:“李白在饮酒诗中津津乐道的美酒有葡萄酒,酒色有琥珀色,酒香有郁金香,酒器有叵罗,佐酒之伎有胡姬以及她们妙曼的歌舞等,这些新鲜、陌生或者充满神秘色彩的西域文化元素组合成为一道别致的风景,为李白的饮酒诗增添了浪漫气质。”也有部分学者认为“生活在盛唐背景的天才诗人李白以其鲜明的印象、深切的感受、澎湃的热情、浪漫的想象和精湛的语言艺术技巧,摄取了不少西域文化因子,来结晶自己的诗歌”。本文结合李白的具体诗歌作品,阐述西域文化对李白诗歌创作的影响。

一、李白对西域文化的感知与接受

唐朝多元的开放格局和文化交流氛围为李白感知西域文化提供了客观条件,李白本人的身世和生活经历也对其接受西域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李白的祖父辈在西域生活的时间不短,李阳冰的《草堂集序》中记载,李白“字太白,陇西成纪人……中叶非罪,谪居条支,易姓与名”。范传正为李白所写的碑文《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并序》有言:“公名白,字太白,其先陇西成纪人……隋末多难,一房被窜于碎叶,流离散落。”此外,李白“论当世务,草答蕃书,辩如悬河,笔不停辍”。李白自己也在《寄远十二首》中提及“鲁缟如玉霜,笔题月支文”,可见李白不仅耳濡目染西域文化,也通晓西域蕃语,这为他在创作中融入西域文化奠定了基础。

二、李白诗歌中的西域文化元素

生活中对西域文化的广泛接触直接反映在李白具体的诗歌创作上,他的诗歌作品中涵盖了大量西域独有的物品名词,涉及动植物、酒器乐器、地理名词等多领域。比如,《秋浦歌》中,“秋浦锦驼鸟,人间天上稀”,据谢建忠考证,此处“锦驼鸟”就是西域鸵鸟;《留客中作》“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中直接指出了植物“郁金香”产于西域“兰陵”一带;《关山月》《战城南》《独不见》等诗中多次出现“天山”“葱河道”“玉门关”“青海湾”等西域地名;“胡骄马惊沙尘起,胡雏饮马天津水”(《江夏赠韦南陵冰》)、“天马来出月支窟,背为虎文龙翼骨”(《天马歌》)、“天兵下北荒,胡马欲南饮”(《塞下曲六首》)等诗句都反映出李白接触到的西域动物品类繁多。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诗歌与乐舞历来密不可分,唐诗中有大量关于西域乐舞的描述,透过这些瑰丽的诗句我们仿佛看到了当时的繁荣辉煌。李白也在诗歌中融入了大量的西域乐器,出现最频繁的就是羌笛、横笛和琵琶。比如,《春夜洛城闻笛》“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金陵听韩侍御吹笛》“韩公吹玉笛,倜傥流英音”,《九日登山》“胡人叫玉笛,越女谈霜丝”等,这些新鲜词汇的使用不仅增强了留白效果,给读者留下了较大的想象空间,还使诗歌更具浪漫气质。此外还有《塞下曲六首》:“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折杨柳》原本是保存在汉乐府中的音乐,自汉代开始传入中原,经过改编,逐渐成为表达乡愁的著名笛曲。在这些诗词作品中,诗人李白一改往日洒脱浪漫的诗风,而是透过笛声抒发了一种淡淡的思乡之情,形象生动地表达了自己漂泊在外的寂寞孤独之感,浓郁的思乡之情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白的诗歌作品中还着重刻画了西域民俗风情,展示了胡人别具风味的生活画卷。例如,“绿眼虎皮冠”中的幽州胡马客形象,《东山吟》中“酣来自作青海舞”,《上云乐》中“能胡歌,献汉酒”,《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中“对客小垂手,罗衣舞春风”的胡风歌舞。但所有民俗风情中,最具代表性的还是胡姬形象,无论是“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少年行二首》),还是“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前有一樽酒行》),“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双歌二胡姬,更奏远清朝”(《醉后赠王历阳》),能歌善舞与热情曼妙的胡姬形象在李白笔下尽致展现。容貌姣好的胡姬当街招揽,伴舞劝酒,沉醉在酒色和美色之中,诗人难免产生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肆意与超然,其将自己乐观快意的处世态度融入诗中,为欢娱的图景再添几分放纵潇洒,使诗歌的个人风格更加浓烈。

三、西域文化在李白诗歌中的融合创新

诗人对西域文化是情有独钟的,这不仅体现在其诗歌内容的表达上,还融合在其诗歌创作中。

首先体现在诗歌的韵律结构上。据王克芬对《十部乐》的研究,当时的西域音乐主要有西凉、天竺、龟兹、安国、疏勒、康国、高昌七种。西域的舞蹈肆意舒展,音乐节奏急拍很多,容易营造豪迈奔放的气氛,这对李白的诗歌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李白诗多变的韵脚和不规则的节奏与唐代西域的音乐有关。这种特征在李白的长篇乐府诗和歌行体诗歌中的体现最为明显。比如:《玉壶吟》中,诗人开篇先表达自己“壮心惜暮年”的苦闷惆怅,紧接其后就以“丑女”和“凤凰”比喻权贵势力和自己,抒发自己不畏权贵的高洁傲岸、寄寓自己高尚的道德情操与人生追求,笔法跳荡,情感与节奏波澜起伏,变化入神;《蜀道难》中,诗人借用感叹抒发自己浓烈的情感表达,以神话展开对蜀道艰险的描写,文段中五言、七言、杂言等多种文体相结合,全文结构纵横开阖,节奏跳脱,运用大胆的联想、夸张等手法表达对蜀道艰险的慨叹,情感倾泻而出,却在文末以“侧身西望长咨嗟”一句结尾,缓冲前文激烈的情绪表达,使文章趋于平缓。这种情感抒发与盛唐时期的大曲乐章十分相似,诗人敏感地抓住了西域歌舞富于变化的特征,并创新运用于自己的诗歌创作,使作品中的情感表达与节奏韵律流动起伏,更显逸兴云飞的诗歌特色。

其次,西域文化对李白创作的影响还体现在意象的创造和拓展方面。如前文中提到的“羌笛”,最初只作为一种西域乐器出现在诗歌中,但由于受到西域特殊地理位置因素的影响,羌笛在李白笔下逐渐被赋予了新的含义。“羌笛梅花引,吴溪陇水情”(《清溪半夜闻笛》),“横笛弄秋月,琵琶弹陌桑”(《夜别张五》),“胡人吹玉笛,一半是秦声”(《观胡人吹笛》),李白在创作这些诗句的过程中将西域文化贴上了“他者”的标签,声声羌笛悠扬清凉,更显凉薄意味,在给读者留下想象和留白空间的同时,暗含创作主体身处异乡流落失意的情感和对家乡的留恋牵挂。在李白的作品中,与之相似的还有“琥珀”“胡马”等其他西域名物,与其说是文化元素,不如说它们更像是一个个文化符号,在创作与使用的过程中承载着更深层次的情感,最终成为约定俗成的意象延续于后世创作。

最后,西域文化对李白的创作需求与创作导向产生了重要影响。李白诗歌中有“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恃才放旷,有“我辈岂是蓬蒿人,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洒脱不羁,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纵情自由,汪洋肆意的情感表达、大胆不羁的想象和潇洒人生态度与强调儒雅中庸的儒家思想不同,却与西域的酒俗文化和乐舞风情气质有诸多契合之处。西域文化中浪漫多情、及时享乐的消遣精神为李白的诗歌创作提供了精神支持和文化滋养,热情奔放的文化内核与其作品中高扬的理想主义情怀、激昂的情感抒发、绚丽的诗歌色调交融辉映,与作品中跳脱的节奏、夸张的想象、酣畅自然的语言表达形成和谐统一的艺术风格,展现出自由浪漫的创作情怀和独特的诗歌魅力。

李白诗歌创作的特点并不完全由西域文化主导形成,但毋庸置疑的是,耳濡目染西域文化丰富了李白的人生经历,开阔了他的视野与审美格局,对他的诗歌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他的诗歌中寄寓了对西域的炽热情感,展现了对边疆民族气质的高度赞赏与青睐,同时也展现了对祖国边塞安宁统一的热切盼望。文化的传播与接受向来是双向的,西域文化滋养着李白的成长与创作,李白的创作也为读者了解西域文化提供了全新的认知角度和丰富的史料。

四、结语

多元开放的西域文化对李白的诗歌创作是有重要影响的:一方面,西域文化为他的诗歌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另一方面丰富了他的诗歌风格。李白的诗歌既保留了唐诗传统的韵味,又融入了西域文化的异域色彩,形成了独特的艺术感染力,其背后蕴含的深厚文化内涵和独特审美价值成为后世诗歌创作的指南和瑰丽的文化遗产。

研究李白的作品,不仅可以更好地认识到李白诗歌题材的多样性与创作技巧的开创性,还能具体真切地感受到大唐盛世的开放包容与繁荣。“能胡歌”与“献汉酒”的良好融合不仅展示了当时的文化交流与融合,还让我们看到了盛世中国的文化自信与民族气度,也为当今弘扬传统文化、进行文化传承与创新提供了良好范例,具有深远的意义。在新时代,我们更应当重视跨文化交流的意义和价值,推动不同文化之间的对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创造更加绚烂多彩的人类文明。

(新疆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

责任编辑 时凤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