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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隆马撑起阿根廷马球

2024-08-06译修

海外文摘 2024年8期

一场世界顶级的马球锦标赛即将开始,精英运动员们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过在比赛正式开始之前,两支球队的明星选手们会首先排成一排,手持马球杆,高踞马背,向冠军马致以最高的敬意。

这匹马的名字叫杜菲娜·夸塔塔,是阿根廷马球历史上的传奇之马,曾经赢得过这项运动中最负盛名的奖项。它既敏捷又迅速,既温顺又不失爆发力,是一匹速度与耐力均拔尖的母马,其他马匹都难以望其项背。正如它的主人、世界著名马球运动员阿道夫·坎比亚索所言:“它天资卓绝,是马中的梅西、马中的马拉多纳。”

然而,夸塔塔却并没有参加2023年的阿根廷马球锦标赛。因为它已经于同年5月去世,走完了22年的“马生”。不过,神奇的是,卫冕冠军拉多尔菲纳队的四名选手——包括坎比亚索和他的儿子——都骑在酷似夸塔塔的马身上,它们都有着相同的深棕色毛发,鼻子上也都有一抹白色。更神奇的是,就连对手队伍里的马也和夸塔塔十分相像。

“夸塔塔的身姿贯穿了坎比亚索选手的职业生涯,在一场场的决赛中,它贡献了一次又一次精彩的表现,让我们为之颤抖、兴奋。它的身姿本该停留在我们所有人的记忆中。”解说员放声说道,“多亏了坎比亚索选手的决定,我们得以有幸目睹它重返赛场。此时此刻,夸塔塔的克隆体,以及这些克隆体的孩子们,就在赛场之上,在两支队伍之中。”

1996年,世界上第一只克隆哺乳动物多利羊诞生。2003年,意大利科学家成功克隆出第一匹马。马匹的商业性克隆随即在美国诞生。而坎比亚索充满未来主义的尝试则始于2006年。那一年,他心爱的牡马艾肯·库拉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赛场。很明显,这匹马已经时日无多。这位明星球员产生了一个想法:他请兽医保存了一些库拉的皮肤细胞。坎比亚索决定赌一把。他找到得克萨斯的一家实验室,先是克隆了库拉,后来又克隆了夸塔塔。

这项试验的初衷本是为了延续这些冠军马匹的生命,如今却已发展成为一个规模庞大、价值数百万美元的产业。阿根廷总统哈维尔·米莱便拥有四只已故爱犬的克隆体。他还任命了一位著名的克隆专家来领导阿根廷最顶级的公共科学机构。

尽管这种克隆实验的前景及长期风险还有待观察,但在痴迷马球的阿根廷,随着克隆马的出现,马球运动和马匹育种的本质已发生根本变化。这一点在2023年11月底阿根廷公开赛的赛场上表现得十分明显。为了纪念已故的冠军马,也就是初代夸塔塔,主办方特地为它剪辑了一段视频。它的名字闪现在大荧幕上,上面写着“杜菲娜·夸塔塔,2001年2月3日到永远”。

| 走进克隆马实验室 |

灯光幽暗的实验室里,伴随着电子音乐的背景声,加布里埃尔·维切拉正凝视着一台显微镜,不断转动各种尖头来控制两套微型镊子。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面文着一条脱氧核糖核酸链、“更新自然”的字样,以及他所克隆的马的分子式。

30岁那年,维切拉在阿根廷的一家实验室工作,那家实验室当时刚克隆出了拉丁美洲的第一匹马。有一天,他得知坎比亚索以80万美元的价格拍卖了一匹夸塔塔的克隆马。这位年轻的科学家敏锐地抓住了商机,并开始争取投资:一家致力于克隆阿根廷马球马的公司由此诞生。

十多年过去,根据维切拉的说法,他的公司每年能克隆100多匹马,其中包括大约10匹夸塔塔的克隆体,比全球所有同类公司都多。2024年,该公司预计产量还将增加一倍。尽管目前克隆马仍然不被允许参加赛马比赛,但阿根廷的顶级马球俱乐部、中东的耐力骑手,以及世界各地的马术障碍赛选手仍对它们青眼有加,顶级克隆马的价格可达到100多万美元。

现在,维切拉正准备克隆下一匹马。“你看见左边的东西了吗?”他问道,“那是卵子。”通过精细的操作,他巧妙地把一匹老马的脱氧核糖核酸移动到紧挨着卵子的位置,然后在一位同事的电击辅助下,将其导入卵子。至此,一匹老马便迎来了新生。

维切拉第一次尝试克隆马的实验时,大约一半的新生马会出现畸形或死亡。但在他引入干细胞进行克隆后,畸形与死亡率均降到了极低的程度。

阿根廷这个南美国家之所以能成为克隆马技术的龙头,存在多方面原因:除了世界闻名的马球比赛,还有相对宽松的法规、先进的生物技术部门,以及广阔的农田。而且,阿根廷还是世界上最大的马肉出口国之一。为了得到克隆胚胎,科学家们需要从马的卵巢中提取卵子,而阿根廷的马肉屠宰场恰好能提供大量的卵子。

起初,克隆马遭到了马球行业许多人的质疑。而对于一些认为克隆只存在于科幻小说中的人而言,克隆马更是彻头彻尾的恐怖造物。即便时至今日,伦理学家仍然认为,一些竞技项目在很大程度上依赖马的表现,而引入克隆马会造成不公平的比赛环境。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体育伦理学家弗朗西斯科·哈维尔表示,与克隆马同台竞技会导致选手的比赛容错率大大降低。他直言,长此以往,马球运动员的成就是不是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实验室成就”呢?

在过去的十年中,整个马球行业都身不由己,不得不加入克隆马的“军备竞赛”中来。即使是向来批判克隆马现象的其中一支阿根廷马球队——埃勒斯蒂纳俱乐部——也建立了自己的克隆马球队。“他们落后了,”维切拉说,“也见识到了克隆马的实力。”

| 走进克隆马农场 |

一旦维切拉实验室中的卵子成功发育成早期胚胎,它们便会被送到距离实验室一小时车程的农场,植入代孕母马的体内。前往农场的路要穿过布宜诺斯艾利斯郊区的皮拉尔,那里马球场地众多,数量过百。再沿着一条乡村土路转个弯,就到了凯隆农场,农场上有数百匹正在代孕或等着代孕的马。

有一匹编号1569的马已经妊娠第14天,这意味着是时候进行超声波检查了。这匹母马的子宫中孕育着马球传奇夸塔塔的最新克隆体,这是个有冠军潜质的胚胎。

另一座农场就在几分钟的路程开外。放眼望去,几匹克隆出的小马正紧紧跟在母亲身边,只不过它们的母亲和它们并无半点相似之处。“这是育崽农场。”维切拉一边走进围场一边说道。农场上有一匹约两个月大的克隆夸塔塔,另一匹则只有三周大。一匹马一生中不同时刻的写照,就这样在一座农场中同时上演。

事实上,它们并非完全是同一匹马。每个“夸塔塔”之间都存在细微差别,这是先天因素(基因表达差异)和后天因素(子宫内或幼崽时期的发育差异)共同作用的结果。此外,它们在性情上也不尽相同。即便是鼻子上的白色斑点也会略有不同。

但是,如果给予适当的照顾和训练,这些克隆马几乎必然会拥有一些共同的特征,而正是这些特征造就了夸塔塔的传奇。

过去,繁育师需要从数百匹马里优中选优,才能培育出一匹具备竞争力的马球马。而母马只有在春天才能繁殖,春天又恰好赶上一年中最重要的马球锦标赛。因此,冠军马匹很难兼顾争冠与繁殖。但是,如果你克隆一匹马,然后用克隆出的马匹繁殖,你的“起点就是精英级别的基因”。维切拉说:“这样一来,你没必要从100匹小马中精挑细选出一匹好马,你可能只需要10匹。你不只是在克隆你的马,更是在克隆你的造富机器。”

安德烈斯·甘比尼是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的兽医兼研究员,同时也是南美洲首次成功克隆马的阿根廷科学家团队的一员。根据他的描述,目前的方法相当于让一匹马每年可以产下多达十匹马驹,而不是一匹。

不过,这只是绝对数量,由此也引出了一个问题:克隆次数的上限在哪儿呢?“遗传进步所需要的条件之一就是遗传变异。克隆技术意味着一遍又一遍地使用相同的基因,遗传变异自然会随之减少。”甘比尼说。长远来看,如果不加以控制,这可能会导致近亲繁殖甚至生育能力问题。

事实上,维切拉和他的团队早已开始实验,尝试将克隆与基因编辑相结合。2023年12月中旬,他们成功将七个经过基因编辑的克隆胚胎植入代孕母马子宫内,希望造出更强、更快,堪称专为马球运动而生的超级马种。

针对克隆马现象,阿根廷法律几乎没有规定。马球协会也没有限制一场比赛中最多允许多少匹克隆马参赛,而是将自主权交给了各家公司和球队。

如果能够得到阿根廷监管机构的批准,维切拉希望可以将克隆马技术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改变克隆马的性别,既出于繁殖目的,也为了尽可能培育出更优秀的后代。维切拉想要探究的是,转换了性别的克隆马会不会更优秀呢?

| 克隆马战队出赛 |

2023年12月3日,阿根廷公开赛决赛第三节,拉多尔菲纳队落后一分,这是一场关系到这支强队能否成功卫冕的关键比赛。拥挤的看台上,观众们安静下来,坎比亚索18岁的儿子高踞于夸塔塔B09的背上,率先击球。他的队友大卫·斯特林紧随其后,打出了一波完美开局。

突然,老坎比亚索斜刺杀出,胯下的马快如闪电,那正是他总挂在嘴边、最接近初代的夸塔塔B06。他们一起冲了出去,迅速拉开与其他马的身位。击球,射门。这位明星老将把比赛扳回平局。

“好球!马球就该这么打!”解说员喊道。

遗憾的是,一番激烈角逐过后,拉多尔菲纳队未能成功卫冕。不过,坎比亚索的尝试却又一次宣告成功,克隆夸塔塔的表现即使相比初代也毫不逊色——夸塔塔B06荣膺2023年“最佳坐骑”奖,这已是它第三次在顶级马球赛事中获此殊荣。

编辑: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