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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北五个庙石窟北朝遗迹考述

2024-07-11张小刚

敦煌研究 2024年3期
关键词:敦煌石窟壁画

张小刚

内容摘要:肃北五个庙石窟的西夏壁画在敦煌石窟艺术中颇具特色,但是这个石窟群的始建年代并不是西夏时期,而是可以追溯到敦煌石窟营建的早期阶段。五个庙石窟现存6个有壁画的编号洞窟,在这些洞窟内都保留着一些北朝时期的建筑和造像遗迹。这些遗迹与敦煌莫高窟和西千佛洞北朝石窟遗存既存在相似性,又有其独特之处。

关键词:肃北五个庙石窟;敦煌石窟;北朝;壁画

中图分类号:K87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24)03-0050-13

A Study on the Northern Dynasties Relics of

the Five-Temple Grottoes in Subei

—Ongoing Studies on the Five-Temple Grottoes(I)

ZHANG Xiaogang

(Institute of Archaeology, Dunhuang Academy, Dunhuang 736200, Gansu)

Abstract:The Western Xia dynasty murals of the Five-Temple Grottoes in Subei, Mongolian Autonomous County, are quite unique in their artistic style among the caves of Dunhuang. However, this group of caves was first constructed as early as the first period of construction at Dunhuang, rather than during the Western Xia period. There are currently six numbered caves that contain murals in the Five-Temple Grottoes, and all of them contain additional relics such as statuary and images from the Northern Dynasties period. These items are similar to other Northern Dynasties relics at the Mogao Grottoes and the Western Thousand-Buddha Grottoes in Dunhuang, though they also exhibit several unique characteristics as well.

Keywords:Five-Temple Grottoes in Subei; Dunhuang Caves; Northern Dynasties; wall painting

五个庙石窟是敦煌石窟群之一,位于今甘肃省肃北蒙古族自治县城北18公里处(图1),2013年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发源于党河南山(祁连山支脉)的党河,经肃北县向北流去,其下游灌溉着敦煌绿洲。党河上游的肃北县及其周边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敦煌的南大门,唐宋时期在今党城湾附近设有紫亭镇(紫亭县),由敦煌(沙州)管辖,控制着通向南山吐谷浑、吐蕃的交通要道。这里水草丰美,易于放牧,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对敦煌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五个庙石窟坐落之处,河湾曲折,峡谷宽阔,党河的一段在这里折向东流,洞窟群就在河北岸的崖壁上。五个庙石窟原来至少有十余个洞窟,但大部分洞窟已经塌毁或被积沙掩埋,现存有壁画的洞窟编为6个号,分东、西两个区,西区有4个相邻的洞窟,由西向东依次编为第1—4窟。东区有多个相邻的残窟,其中的两个残窟由西向东编为第5—6窟(图2—3)。第1窟保存相对较好,第2窟整窟与第3—4窟的上半部分被熏黑和刻画得比较严重,第5—6窟主室前部基本塌毁而且下半部分被堆积掩埋。第1—5窟残存有较多壁画。当地百姓将石窟称为“庙”,可能是因为这处石窟有壁画的洞窟主要有五个,故俗称为“五个庙”。

一 前人研究成果

五个庙石窟以西夏壁画而闻名于世,洞窟内现存壁画大部分是西夏重修时绘制的表层壁画。但与莫高窟、西千佛洞等石窟一样,五个庙的始创年代至迟不晚于北朝时期。关于五个庙石窟的前人研究成果并不是很多,主要集中在简单的调查、介绍以及西夏壁画的艺术风格讨论或部分图像的个案研究等。张宝玺先生较早关注到五个庙石窟的北朝遗迹,他在1986年发表的《五个庙石窟壁画内容》一文中主要介绍了五个庙石窟第1至第4窟的洞窟形制和壁画内容,认为第1窟始建于北朝,第2、3、4窟则开凿于五代、宋,现存壁画主要是五代、宋、西夏或元代[1]。1987年张先生在《河西北朝中心柱窟》一文中对五个庙石窟的3个中心柱窟即第1、5、6窟的形制、尺寸和保存状况等逐一介绍并绘制了简单的平剖面图[2]。1990年张先生在《莫高窟周围中小石窟调查与研究》一文中也介绍了五个庙石窟,他认为五个庙石窟“约创建于北朝晚期。共有6座石窟。第1、5、6窟为北朝晚期的中心柱窟。第2、3、4窟是北朝晚期的前后二室的方窟,今前室已毁,参比莫高窟约创建于北周。壁画皆经五代、宋、元重修。存少量北周壁画,多覆压在下面”。他指出五个庙第1、5、6窟与昌马石窟第2、4窟“皆为中心柱窟,一般都有前后二室。现在前室大都随着崖面的塌落而大部分毁掉,主室的中心柱尚存。窟室分前后室这一点与莫高窟的中心柱窟相同,但与之不同的是流行一种上宽下缩的柱体,即中心柱每层上广下窄,每面开单龛或分为两层开龛,壁面不开龛”“窟壁残存北朝壁画,多覆压在重修层下面”“五个庙第2、3、4窟为前后二室的方窟。前室坍塌,但有遗迹,主室正壁落地式龛,龛楣纹样,窟顶部壁画椽样纹,椽间所画的金刚和忍冬纹皆北周样,与莫高窟北周第294、296窟龛楣相同。与第428窟、430窟的北周纹饰有相似之处。可以肯定它们是北周洞窟。这种窟形在五个庙石窟内占半数以上,亦是北朝晚期的一种主要窟形”[3]。1994年张先生在《河西北朝石窟编年》一文中再次强调五个庙石窟的窟形与莫高窟内某些北周洞窟相近,约创建于6世纪中,他提到“五个庙第2、3、4窟是主室约4米见方、具有前后室的方窟。前室坍塌仅留痕迹。主室人字披顶,全窟仅正壁凿圆拱式落地龛(第2、4窟)或筑佛台造像(第3窟),造像皆已不存。其束帛形龛柱及忍冬纹图样多与莫高窟北周第294、296及428、430窟纹饰近似。窟壁已是宋元重修壁画,破裂处尚可看出底层壁画被覆压在下面,因揭露面积有限而不明布局。第1、5、6窟为中心柱窟,皆平顶。第5、6窟中心柱每层上宽下窄。第5窟也揭露出北周壁画残片。考虑到它与莫高窟北周洞窟诸多方面近似的关系,其创建亦是北周”[4]。王惠民先生在1994年发表的《肃北五个庙石窟内容总录》一文对五个庙石窟的6个编号洞窟从时代、形制、造像内容等方面进行了简单介绍[5],也认为这6个洞窟均始建于北周时期,后经五代、宋或西夏等时代重修。同年赵声良先生《清新隽永 恬淡细腻——肃北五个庙石窟艺术》一文主要介绍了五个庙石窟现存壁画的经变画、尊像画、曼荼罗、世俗人物像及装饰图案画等内容,主要涉及的是表层壁画。他也同意“从现存石窟来看,至少在北朝晚期,五个庙已开始凿建,第1窟为中心塔柱平顶窟,第2—4窟均为方形窟,人字披顶,正面开拱券龛,并有束帛形龛柱、龛梁等。这些窟型特征与莫高窟北周、隋时期的洞窟形制较为接近。现存洞窟壁画基本上都经后代重绘,第2窟壁画虽未被重绘,但却遭到严重的烟熏,从龛楣和顶部勉强能看清的忍冬纹图案来看,与莫高窟北魏到北周时期流行的图案极相似。考虑到肃北属于敦煌文化圈的范畴,其佛教艺术不会有太大的差距,我们认为:五个庙石窟最初的开凿应在北周时期。大约在归义军曹氏晚期(北宋)到西夏期间,五个庙石窟进行过较大规模的重修、重绘。现存壁画基本上是这一时期的”[6]。张宝玺先生在2016年出版的《河西北朝石窟》一书中,将五个庙石窟的6个编号洞窟都确定为北周洞窟,认为各窟原窟不同程度地经历宋、西夏、元代时重新制作壁画,其中第1窟北周中心柱窟,元代重修壁画;第2窟北周佛殿窟;第3窟北周佛殿窟,宋代重修壁画;第4窟北周佛殿窟,西夏重修壁画;第5窟北周中心柱窟,宋代重修壁画;第6窟北周中心柱窟,宋代重修壁画,并认定第2—4窟三座佛殿窟是三窟组合的一组洞窟[7]。其他前贤有关五个庙石窟西夏壁画艺术及其内容的研究成果,因与本文的关系不甚紧密,在此不作赘述。

二 各洞窟北朝遗迹介绍

受甘肃省文物局委托,敦煌研究院考古研究所承担了“甘肃省中小石窟调查”项目中河西地区中小石窟的调查工作,从2003年10月项目启动,到2016年提交结项报告,再到此后的整理出版阶段,在20年间笔者曾多次前往五个庙石窟进行实地调查工作。下面我们将根据现场调查所获得的资料,按照编号洞窟的次序,对五个庙石窟北朝时期的建筑和造像遗迹做一个较为详细的介绍和考述。

第1窟

中心方柱窟,由前室、甬道、主室三部分组成,窟向122°(图4)。前室大部分塌毁,残存后壁以及左右壁残墙。前室后壁高2.35米。表面保存部分地仗及少量涂白灰的墙面,墙面上的泥皮分为多层,后壁中央开一长方形的门洞,宽1.08米,高1.88米。门上左右两侧与顶相接处各残存一个方形梁孔。两梁孔均宽0.30米,高0.40米,应是窟檐挑梁的建筑遗迹,其年代不详,至迟不晚于重修此窟的西夏时期,能否早到北朝时期尚不可知。前室壁面残存的底层泥皮中可能是北朝时期的地仗。甬道进深0.80米。主室平面略呈方形,平顶略弧,中间有从地面连接窟顶的方柱。主室前壁宽4.35米,高2.40米;右壁宽4.13米,高2.60米;后壁宽4.70米,高2.58米;左壁宽3.70米,高2.20米。中心柱正面宽2.36米,高2.40米,中间开圆拱形龛,龛宽0.73米,高0.72米,进深0.33米,中心柱右侧面宽2.10米,高2.72米,中间开圆拱形龛,龛宽0.70米,高0.80米,进深0.30米。中心柱背面宽2.39米,高2.43米。中心柱左侧面宽2.00米,高2.58米,中间开圆拱形龛,残宽0.67米,高0.81米,进深0.24米。中心柱正面下部壁画已漫漶,上部龛内外表层壁画为西夏绘制的八塔变相。龛内正壁及两侧壁表层壁画为西夏所绘佛及二胁侍菩萨;西夏主尊佛像已破损;露出底层早期壁画,为一尊身着土红色袈裟的结跏趺坐佛;龛下残存一块土红色底的长方形方框,可能均为北朝壁画遗迹(图5)。中心柱左、右侧面龛内均为西夏一佛二弟子说法图。龛外排列西夏绘坐佛约二十七身。中心柱背面中央绘一身右手下垂的立佛像。主室前壁门上西夏绘执扇弥勒菩萨及胁侍和二罗汉及侍从。门左侧西夏绘文殊菩萨及其侍从赴会图,门右侧西夏绘普贤菩萨及其侍从赴会图。右壁从前往后依次绘水月观音图、弥勒经变、坛城图各一铺。后壁从右向左依次绘十一面千手千眼观音像、涅槃经变、摩利支天像各一铺。左壁从前往后依次绘水月观音图、炽盛光佛图、坛城图各一铺。窟顶用土红色宽条带绘椽子,椽间绘小叶大花波状长枝莲花图案。以上壁画均为西夏时期所绘。

第2窟

佛殿窟,由前室、甬道、主室三部分组成,窟向114°(图6)。前室大部分塌毁,残存后壁、左右壁残墙和斜坡顶。前室左壁残宽1.67米,左壁后部高2.59米,下部有一过道宽0.93米,高1.61米,可通向第3窟。前室右壁残宽1.29米,高2.56米,下部有一过道宽0.80米,高1.66米,长2.39米,可通向第1窟。前室后壁宽3.48米,门左侧壁宽1.25米,高2.56米,门右侧壁宽1.02米,高2.65米。前室后壁中央开长方形门洞,宽1.01米,高2.10米。门上左右两侧各残存一个方形梁孔,应是窟檐挑梁的建筑遗迹,梁孔边缘的破损处可见多层壁画痕迹,其中表层壁画之下还有以白色为底的壁画层。前室后壁门上表层西夏壁画残存两身遥遥相对身形较小的着袍服人物,左、右壁过道上的壁面上各残存一身供养人。甬道进深0.90米。主室平面略呈纵长方形,前后纵向人字披顶。前壁门左侧宽1.50米,门右侧宽1.35米,右壁宽4.46米,前部高2.40米,左壁宽4.58米,前部高2.60米,人字披脊顶距地面3.66米,正壁中间开圆拱形龛(图7)。龛底接近地面,龛宽1.39米,高1.98米,进深0.60米。龛外左右两侧壁面及地面残存塑像痕迹。龛外右侧中间靠近壁面的地面上尚存一截木桩,可能是原来用于支撑塑像的木骨。龛外左侧前方筑较高的纵长方形像台,可能为晚期所重修。龛外右侧前方有低矮较宽的纵长方形像台,年代可能较早。此窟内壁面及顶部基本被熏黑,壁画内容较难辨识。龛上浮塑桃形龛楣,边缘残存龛梁和龛柱的痕迹。龛内壁面下部及右侧龛柱所在位置残存的土红色颜料可能为北朝时期的遗存。龛楣边沿残存的忍冬纹具有敦煌北朝图案的特征(图8—9)。窟顶人字披表面用条带绘出椽子,椽子表面绘金钅工纹,椽间绘莲花、忍冬、化生等图案(图10)。这些也是莫高窟北朝石窟中常见的图像。正壁龛外两侧的壁面上可以辨识出西夏时期绘制的带头光的弟子像。主室左壁下部残存一列西夏僧俗供养人像,上部的经变中可以辨识出上方一角绘几何形山峦的图像,应该属于西夏时期经变画的一部分。前壁门左、右侧西夏时期各绘菩萨像一铺,因熏黑较难辨识。

第3窟

佛殿窟,由前室、甬道、主室三部分组成,窟向132°(图11—12)。前室大部分塌毁,残存后壁、左右壁残墙和斜坡顶。前室宽3.40米,左壁残进深1.16米,下部有一过道,可通向第4窟。右壁残进深0.80米,残高2.36米,下部有过道,可通向第2窟。前室后壁中央开一个长方形的门洞,宽1.18米,高1.52米。门上左右两侧各残存一个方形梁孔,应该是窟檐挑梁的建筑遗迹。前室斜坡顶上残存西夏绘土红色花卉图案与边框。前室后壁门上北朝绘说法图一铺,中间似为一身坐佛,有圆形背光,左侧残存两身站立的胁侍菩萨(图13)。门上左侧残存北朝绘二身菩萨像(图14)。前室左壁后部残存北朝绘菩萨像二身(图15)。菩萨像均身体健硕,采用西域式凹凸法晕染,身体表面已经变为黑褐色,白色的双目与鼻梁突出形成小字脸,头顶扎巾带,着土红色天衣或披帛。甬道进深0.98米。主室平面呈长方形,长4.20米,宽3.66米,窟顶前后纵向人字披顶,脊顶距地面3.40米;正壁前方塑出马蹄形佛台,佛台上塑像已不存。正壁中央西夏绘说法图一铺,包括主尊背光及二胁侍菩萨、二弟子、二天人、二供养菩萨、天龙八部等。左壁西夏绘维摩诘经变一铺,右壁西夏绘劳度叉斗圣变一铺。前壁门左西夏绘四臂文殊曼荼罗图一铺,门右西夏绘十一面多臂观音曼荼罗图一铺,门上清代绘供养人像两身,人字披顶前披西夏绘药师经变,后披西夏绘弥勒经变。

第4窟

佛殿窟,由前室、甬道、主室三部分组成,窟向141°(图16)。前室大部分塌毁,残存后壁、两侧壁的残墙和斜坡顶;后壁宽3.68米,左壁残进深0.72米,高3.44米,右壁残进深0.74米,高3.20米;下部有一过道,可通向第3窟,过道开口上方壁面上西夏绘明王像一身;后壁中央开长方形的门洞,宽1.06米,高2.32米,门上部左右两侧各残存一个方形梁孔,是窟檐挑梁的建筑遗迹。梁孔边缘破损处可见三层叠压的壁画(图17),可能为西夏、五代宋、北朝三个时期。门两侧表层西夏绘神像各一身。甬道进深1.32米。甬道左右两壁分别为五代宋时所绘的一身比丘像和一身男性官员的供养人像。主室略呈长方形,长4.38米,宽3.94米,前后纵向人字披顶,人字披顶最高处距地面3.66米。主室壁面及顶上壁画多已熏黑。正壁中央开圆拱形龛,龛底接近地面。龛上浮塑桃形龛楣,龛沿浮塑龛梁、束帛形龛柱(图18)。龛外左右西夏绘说法图各一铺。左壁西夏绘净土变一铺、文殊菩萨及其侍从赴会图、两尊明王像等。右壁西夏绘净土变一铺、普贤菩萨及其侍从赴会图、两尊明王像等。前壁门左右两侧西夏各绘水月观音图一铺。窟顶人字披表面用宽条带绘出椽子,椽间绘花卉图案。

第5窟

位于东区,中心方柱窟,窟向119°(图19)。前部塌毁,仅存洞窟主室中部与后部,平顶,中间有中心方柱。洞窟下部被倒塌堆积物与积沙掩埋。右壁残进深2.57米,地面堆积物表面至窟顶高1.18米。后壁宽5.84米。左壁残进深2.80米,地面堆积物表面至窟顶高0.57米。中心柱正面地仗已毁,在岩体上尚能辨识中间开圆拱形龛。从中心柱右侧面看,中心柱分为上下两层,柱体上宽下窄,底部有台沿,柱面中央各开一个圆拱形龛,中心柱左右两侧面佛龛仅存一半,背面佛龛保存较完整。中心柱右侧面残宽1.60米,左侧面残宽1.42米,右侧面佛龛残宽0.50米,高0.73米,进深0.11米。背面佛龛宽0.72米,高0.90米,进深0.13米。左侧面佛龛残宽0.50米,高0.60米,进深0.13米。右侧面上层台沿残高0.12米。右壁距中心方柱右侧面1.50米,窟顶距中心方柱侧面上层龛前台沿高0.84米。中心柱上层台沿以下基本被掩埋,但从中心柱右侧面残存遗迹可以看出,中心柱下层中央有圆拱形佛龛。洞窟表层壁画为西夏时期重绘。中心柱背面上层龛外左右各绘一身罗汉坐像。窟顶中间绘缠枝花卉和几何形万字符及花叶边饰图案。中心柱左侧面上部表层壁画破损处露出一块土红色底的早期壁画,中部表层壁画叠压在一片白色底的壁面上。中心柱左侧面上方的窟顶表面残存土红色底黑褐色人物。后壁上部与顶相接处剥出几处底层壁画,均为土红色底,采用西域式凹凸法晕染变色后形成黑褐色身体线条及色块。从残存人物形象看,应为北朝时期“U”字形的飞天(图20—21)。

第6窟

位于第5窟东侧与第5窟紧邻。中心方柱窟,窟向120°。前部塌毁,仅存主室中部与后部,平顶,中间有中心方柱,洞窟下部被倒塌堆积物的与积沙掩埋。右壁残进深1.13米,地面堆积物表面至窟顶高0.70米。后壁宽4.20米,右侧地面堆积物表面至窟顶高0.70米。左侧地面堆积物表面至窟顶高0.60米。左壁残进深1.95米,地面堆积物表面至窟顶高0.90米。中心方柱右侧面残,仅存上部少部分泥皮,残宽0.83米,高0.83米,下部被积沙掩埋。中心方柱背面上部宽1.70米,下部宽1.30米,高0.9米,表层有西夏或元代绘白底黑框壁画,内容不清。中心方柱左侧面残,积沙堆积较高,残宽1.20米,高1.00米。后壁表层西夏或元代绘白底黑框中僧人模糊不清。洞窟顶部西夏或元代用黑褐色补绘云气纹。

另外,在第1窟右侧开凿一个圆弧形平面的洞窟,壁面抹泥皮,有一个壁龛,无壁画和塑像(图22)。西区西侧数十米和第5窟右侧的崖面上均有数个洞窟,单室或多室,壁面上抹草泥,有壁龛,壁面有熏黑的痕迹,无壁画和塑像(图23)。这些洞窟可能是用于坐禅修行或生活起居的洞窟,其修建年代不详,其中可能有与北朝洞窟营建和使用相联系的禅窟或僧房窟。

三 五个庙北朝遗迹的年代与特点

五个庙石窟现有编号的6个洞窟均开凿于北朝时期,其窟龛形制基本属于早期的建筑结构,后代重修时在壁面上抹泥重绘壁画,形成多层叠压的重层壁画现状。洞窟原来可能均为前后两室结构,但现在前室大部分已经塌毁,仅第1—4窟的前室后部残存部分壁面暴露于外。第1—4窟前室后壁门上两侧各有一个方形梁孔,说明当时曾经修建过窟檐。

从主室形制来看,第1、5、6窟为中心方柱平顶窟,第2—4窟为纵向人字披顶佛殿窟,第2、4窟在正壁中央开一个圆券形大龛,龛外浮塑尖楣、龛梁与束帛形龛柱。五个庙石窟中的塑像多已不存,壁画则多次重修。有些洞窟中可以看到两层或三层的重层壁画。较早的壁画有北朝时期的佛、菩萨、飞天、椽间化生及忍冬、莲花图案等。第3窟前室残存的西域式菩萨像身体健硕,面相方圆,头上所扎巾带垂于耳侧,双目变为白点,披帛交叉于胸前,具有敦煌北朝晚期的造像特征。

五个庙第1窟至第4窟在崖面紧密相连,整齐排列成一行(图24),除了第1窟为中心方柱窟以外,第2—4窟均为前后纵向人字披顶的佛殿窟。第1窟中心方柱正面龛内明显有重层壁画,第3窟前室残存西域式晕染法的氧化变色的说法图和菩萨像。第2窟与第4窟的主室正壁佛龛周围均浮塑桃形龛楣、龛梁和龛柱。第2窟主室正壁龛楣边沿残存的忍冬纹与莫高窟西魏第285、288窟、北周第432窟内佛龛龛楣边缘的忍冬纹相似(图25—26),人字披顶椽子表面的金钅工纹也见于莫高窟北魏第251、254、263、431窟与北周第430窟等(图27),椽间所绘对称升起的忍冬叶图案在莫高窟北周第428窟人字披顶的椽间也可以见到[8]。第4窟浮塑的尖拱龛楣、龛梁、束帛龛柱在莫高窟北朝至隋代洞窟中较为常见。

第5窟与第6窟在崖面位置上紧邻,均为中心方柱窟。第5窟中心柱正面开一个大龛,其余三面开上下两层龛,中间有台沿相隔。中心柱上层柱体上宽下窄,壁面底层剥出的壁画有土红色底的氧化变色的西域式飞天。第6窟虽然没有发现底层的早期壁画,但始建年代很可能与第5窟相近。第5窟中心方柱与第1窟中心方柱有所区别,除了正面开一个大龛以外,其他各面明显分成上下两层,上下层之间以台沿相隔,上层柱体还有收分,壁面与窟顶相接处的底层壁画为一圈飞天,绘于土红色底上,身体呈“U”字形,身体已氧化为黑褐色,其始建年代可能早于西区的第1—4窟。

第5窟中心柱上层收分的做法不见于莫高窟和西千佛洞,但却见于玉门昌马石窟第4窟以及武威天梯山第1、4窟等。而文殊山石窟前山千佛洞、金塔寺石窟东窟与西窟、天梯山石窟第1、4窟等地北凉时期的中心柱窟,曾被宿白先生概括为凉州模式的一个重要特征[9]。可见第5窟的中心方柱与文殊山前山万佛洞中心方柱一样,具有早期凉州模式中心方柱的部分建筑特征。这一现象也可能与五个庙石窟及昌马石窟、文殊山石窟等均处于南山附近,沿南山脚下存在互通的道路,相互之间可以直接影响有关。

第1窟的中心方柱不分上下层,正面和左、右侧面开一个较小的圆拱形龛,背面不开龛,这种形式的中心方柱,在莫高窟和西千佛洞基本不见。第2窟与第4窟这样主室为纵向人字披顶,在正壁开一个落地式主尊佛龛的形式,也不见于莫高窟和西千佛洞。西千佛洞现存少量北周至初唐时期的洞窟,如北周第11窟即为横人字披顶。莫高窟洞窟中做纵向人字披顶的主要有北魏第441窟,西魏第247、286窟,北周第298、440窟,隋代第62、255、 274、 278、 293、 295、 312、 318、 395、 408、429、456窟,初唐第371窟,盛唐第300窟等洞窟,但这些洞窟中不少为小型洞窟,而且正壁均没有开一个落地式主尊佛龛的形式。可见五个庙第2—4窟这样的中型纵向人字披顶佛殿窟,尤其是在正壁开一个落地式主尊佛龛的形式,是五个庙石窟具有特色的一种洞窟形制。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五个庙石窟现存的6个洞窟均建于北朝时期,其洞窟结构和窟龛形制均为北朝时期的特点,底层壁画为北朝时期绘制,部分洞窟的始建年代可能为北朝晚期甚至是北周。也就是说,五个庙石窟除了内容丰富的西夏表层壁画以外,也为我们研究敦煌早期石窟的内容、谱系包括传播路线、区域特点等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附记:

本文插图照片均为宋利良摄,调查过程中得到肃北县博物馆赛依吉尔格力馆长与苏力德、浩斯巴依尔等先生的帮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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