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奇迹的乌克兰和平峰会

孔田平

2024年6月15日，乌克兰和平峰会在瑞士卢塞恩近郊开幕。

乌克兰危机已进入第28个月，乌克兰硝烟弥漫，酣战未止。6月15日至16日，风景如画、可俯瞰卢塞恩湖的瑞士布尔根施托克度假村成为国际关注焦点。布尔根施托克度假村戒备森严，各国嘉宾乘坐的直升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度假胜地往日的宁静，乌克兰和平峰会在此举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希望峰会能够创造历史，成为乌克兰实现和平的里程碑。

乌克兰的外交努力修成“正果”

2022年11月，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提出十点和平方案。该和平方案涉及核安全、粮食安全、能源安全、释放囚犯和被驱逐者、恢复乌克兰的领土完整、俄罗斯撤军和停止敌对行动、追究战争罪行、保护环境、有效的安全保障、确认战争结束。自方案公布后，乌克兰呼吁举行全球和平峰会，以决定如何实施方案，确保乌克兰的安全和领土完整。为推动峰会，乌克兰在全球举行了由多国国家安全顾问参加的乌克兰和平会议。2023年6月，第一次和平会议在丹麦哥本哈根举行。同年8月，第二次和平会议在沙特阿拉伯吉达举行，中国代表的出席被视为该会议取得的重要突破。10月在马耳他举行的第三次和平会议有65国官员参加。今年1月，在达沃斯举行的第四次和平会议有83国代表参加。1月15日，泽连斯基访问瑞士伯尔尼，双方讨论了在乌克兰实现全面、公正和持久和平等问题。应乌克兰请求，瑞士同意主办乌克兰高级别和平峰会。作为中立国的瑞士具有外交斡旋传统，在筹办乌克兰和平峰会上颇为积极，向全球160多个国家发出邀请。瑞士希望峰会提供一个平台，就如何基于国际法和《联合国宪章》为乌克兰实现全面、公正和持久和平而展开对话并达成共识；共同制定让冲突双方参与未来和平进程的路线图。为促成峰会召开，瑞士和乌克兰付出了很大的外交努力。泽连斯基曾亲赴香格里拉论坛推销和平峰会，游说“全球南方”国家参加。

瑞士乌克兰和平峰会共有92国参加，从地域上看一半来自欧洲和北美，另一半来自拉丁美洲、非洲和亚洲等。出席峰会的代表包括57位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30位部长级官员和五位特使。此外，还有八个国际组织代表参会，其中联合国以观察员身份出席。

6月15日，峰会举行全体会议，16日，围绕核安全、粮食安全和人道主义三个议题进行分组讨论。参会的各国代表就乌克兰和平等议题阐明本国立场。美国副总统哈里斯重申全力支持乌克兰，并宣布了一项超15亿美元的一揽子援助计划，以用于人道主义支出，并帮助乌克兰重建其遭受重创的基础设施。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及英法德等国家领导人亦均持与美国相似立场，表示支持乌克兰实现全面、公正和持久的和平。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峰会上非西方的声音也获得了一定表达。“全球南方”国家特别是非洲国家更加关心冲突对粮食安全的影响。

乌克兰和平峰会《关于和平框架的联合公报》获得78个参会国家的支持。联合公报重申，不以武力相威胁或使用武力，不侵犯任何国家的领土完整或政治独立，不侵犯包括乌克兰在内的所有国家的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原则以及通过和平手段解决争端作为国际法原则。联合公报就三个关键方面阐明了共同的愿景：一是乌克兰的核电站和设施包括扎波罗热核电站，必须在乌克兰的完全主权控制下，按照原子能机构的原则，在乌克兰监督下安全可靠地运行。在战争中任何威胁使用或使用核武器的行为都不可接受；二是保障进入黑海和亚速海商船的航行自由和安全，对港口和商船以及民用港口基础设施的攻击不可接受。同时，粮食安全绝不能以任何方式被武器化。乌克兰的农产品应该安全、自由地提供给感兴趣的第三国；三是所有战俘必须通过完全交换的方式获释。所有被驱逐出境和非法流离失所的乌克兰儿童以及所有其他被非法拘留的乌平民都必须返回乌克兰。联合公报强调《联合国宪章》包括尊重所有国家领土完整和主权的原则，能够且将会成为在乌克兰实现全面、公正和持久和平的基础。一些乌克兰观察家认为，乌克兰成功地形成了一个由尊重《联合国宪章》以及边界不可侵犯和领土完整原则的国家组成的广泛联盟，在战事陷入胶着的背景下，瑞士和平峰会是乌克兰外交取得的一大成就。

2024年6月18日，乌克兰危机持续，顿涅茨克地区遭到袭击，房屋严重受损。

和平峰会实际成效有限

早在峰会举行前一个月，德国总理朔尔茨就提出警告，不应当对峰会有过高期望。峰会不太可能结束冲突，“充其量，这是一个可能导致乌克兰和俄罗斯之间直接对话的进程的开始”。他将会议比作“一朵娇嫩的小花”。尽管峰会要人云集，但美国总统拜登因参加竞选筹款活动而缺席，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也未出席峰会。峰会聚焦涉及乌克兰和平争议较少的领域，回避了争议较大的领域；确认了乌克兰实现和平的原则，但并没有形成实现和平的路线图，实际成效非常有限。它还只讨论了乌克兰的和平方案，未涉及其他的和平方案；在结束冲突上也未取得实质性突破。峰会比预期提前几个小时仓促结束，一些国家领导人在闭幕之前已经离开；后续峰会的东道国及举行时间也未确定。

泽连斯基认为，首届乌克兰和平峰会是“迈向和平的第一步”，但他不无遗憾地承认，并非所有参会者都支持联合声明，乌克兰并非毫无保留地取得了成功。参加峰会的90多个国家中，印度、墨西哥、沙特、南非、泰国、印度尼西亚和阿联酋未签署联合公报。巴西以观察员身份出席峰会，但没有支持公报。在峰会结束之后，甚至有国家退出联合公报的签署。根据瑞士外交部更新的支持联合公报的国家名单中，约旦、伊拉克和卢旺达已不在列。乌克兰希望争取“全球南方”国家的支持，但欧洲以外的二十国集团成员中没有一个国家支持联合公报。

俄罗斯作为乌克兰危机中的另一方未受邀参加和平峰会。根据瑞士官方的说法，瑞士一再表示愿意邀请俄罗斯参加峰会，但俄罗斯多次表示没有兴趣，因此未向俄罗斯发出正式邀请。就在峰会开幕前夕，俄罗斯总统普京表示，俄方随时愿意与乌方停火并举行谈判，前提是乌克兰从顿涅茨克、卢甘斯克、赫尔松及扎波罗热撤军，及乌克兰正式放弃加入北约。普京还提出乌克兰非军事化、西方解除对俄制裁等条件。乌克兰拒绝了俄罗斯总统的“最后通牒式”和平提议，称因为这与乌克兰的十点和平方案水火不容。峰会结束后，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评价称，乌克兰和平峰会取得“零成果”。佩斯科夫表示“如果没有我们国家的存在，任何严肃的讨论都缺乏前景”。瑞士外长卡西斯强调，没有俄罗斯就不可能有和平进程，“问题不在于俄罗斯是否会加入，而在于何时加入”。瑞士深信，随着这一进程的推进，俄罗斯必须被纳入，没有俄罗斯的和平进程是不可想象的。印度则以俄罗斯缺席峰会为由，拒绝支持联合公报。沙特外交大臣费萨尔强调，任何可信的和平进程都需要俄罗斯的参与，“国际社会必须鼓励任何迈向认真谈判的步骤，这需要艰难的妥协，作为通往和平的路线图的一部分”。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曾表示，中方重视瑞士举办首届乌克兰和平峰会，今年初以来一直同瑞方以及有关各方就此保持密切沟通。中方始终坚持国际和会应具备“俄乌双方认可、各方平等参与、对所有和平方案进行公平讨论”这三个重要要素，否则难以为恢复和平发挥实质作用。

为期两天的乌克兰和平峰会已落下帷幕，但乌克兰未现和平曙光。一些乐观的观察家曾预言，峰会将成为塑造未来欧洲安全秩序的里程碑事件，这显然将此次峰会的作用夸大了。瑞士总统阿姆赫德在峰会闭幕式上强调，“前方的道路漫长而充满挑战”。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也称，乌克兰的和平不会一蹴而就。目前战事仍在继续，乌克兰实现持久和平尚有充满荆棘的路要走。对乌而言，6月5日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孙卫东在同乌克兰第一副外长瑟比加在京磋商时表示，中方愿同乌方一道，落实好两国元首重要共识，弘扬相互尊重、真诚相待的优良传统，始终着眼两国人民的根本和长远利益，推进各领域交流合作，维护好、发展好中乌关系。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