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研 0”人想发疯

雅家

每到期末论文季，网上就出现大量吐槽写不出论文的“发疯文学”，其文采和创意，比论文本身还要精彩。比如四川大学法律史专业的大四学生小何，在论文和保研的双重“夹击”之下，过着“网上偷偷发疯，网下故作正常”的期末生活。

写一天论文倒欠3000字

ID账号“霸道论文的小娇妻”背后的真人，是一位正在饱受论文折磨的大四男生——小何。他的论文以“法律史视野下的中西巫术与民间秘密宗教禁止史”为研究方向。他的自媒体账号主页上写着“有空写论文，没空忧伤”，他经常分享自己写论文的纠结心路，让大家把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小何这样记录自己某天写论文的情况：“今日写论文时间：6小时。今日论文进度：写了2600字，觉得昨天凌晨写的是喝多了说的胡话，删了5000字。今日论文成果：倒欠3000字。”

小何就算做梦，在梦里还是在写论文。凌晨4点，本该是进入甜美梦乡的时刻，小何写着写着论文睡着了，惊醒后迷迷糊糊关掉电脑，再次睡去。醒来看时，发现自己在梦里写了一段“加密对话”。

“今天写了16小时论文！终于在凌晨5：35完成了初稿！现在站起来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一瞬间我好像直接穿越进了《甄？传》。”

如果只是写不出论文还好，要命的是“别人的论文写出来了，但我没有”。“论文难产的时候，师姐有了C刊，老师你只顾师姐C刊之喜，何曾记得我被要求写的论文啊。它还不满6000个字，全篇上下都是审稿意见，total rejection（完全性拒稿）啊。我真想走到编辑部求满社审稿人，要索命就索我的命，别索我论文的命啊！而师姐这时竟有了C刊。不是她的论文索了我论文的命吗？”

“研0”能闯多大祸

小何自称“研0”人，因为他在大四这年终于成功保研进组，成为了一名准研究生。但没想到的是，因为进组后闯祸不断，他还没入学就想退学了。

一开始，小何闯祸的破坏力还很小，只局限在他的研究组里。“师兄师姐陆续离校，我被选派看家，接到了研究组办公室和导师办公室的钥匙。两把钥匙长得一模一样，我把研究组办公室钥匙锁在了导师办公室，又把导师办公室的钥匙锁在了研究组办公室。俩师姐回来拿东西，都没钥匙。现在办公室里锁着师姐的行李和导师喊我要寄出的东西”

摆在小何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等开学导师回来，二是叫个开锁的。但是学校的锁好像不能随便叫开锁的来开。”而且不管是哪种选择，“我等得了，师姐回家的高铁等不了”。正所谓祸不单行，就在同一天，小何还闯了第二个祸：“给老师的快递信息填错了，她住广州我给她寄北京去了。”

那一天，围观小何接连闯祸的网友们也回想起了自己被“研0”支配的恐惧。一位研0人“ffffsf”回忆说：“进实验室第一次做实验（师兄带着），一不留神就把师兄的样品当废液倒了。”还有人爆料自己的“研0”师妹：“一天干坏两台液相，直接给他们组干停产了。”

小何“杰出”的闯祸能力虽然震惊了同组的师兄师姐，但这还只能说是小打小闹。今年3月某一天，小何在做老师交办的任务时出了错，老师发来微信要求修改。小何恭敬地回复道：“好的老鼠，我马上去改。”几分钟后小何修改完成，又给导师发微信：“改好了，老鼠。”导师提醒他：“下次核对清楚再发。”小何：“好的好的，谢谢老司机。”就这么短短三句，让导师的心态原地爆炸。

小何也很委屈。“我本来就怕她（导师），这次又是我出问题，我真的手抖到拿不稳手机我一边手机回消息一边赶海报，而且当我发现一直打的是‘老鼠，就更害怕了。”最可气的是，输入法会自动识别。在小何看来，打错字的锅起码有一半要输入法来背。

网友苦输入法笔误久矣。笔记发出后，评论区炸出一大群“老鼠”。“Shawnyang”的辅导员叫米老师，但是在微信聊天时经常被叫做“米老鼠”。另一位被学生叫做“张老鼠”的老师，在学生问“请问您下午在科室吗”的时候，霸气地回复：“不在，下午在洞里。”

很快，全网都知道小何有一位“老鼠”导师，接下来的事态开始渐渐脱离小何的控制，其中最超乎他想象的，莫过于导师的反应。某天小何突然收到导师转发来的一篇名为“研0喊了导师一晚上老鼠”的文章，并且问道：“这个是你？”小何以为老师生气了，马上道歉，结果老师大度表示：“没事，哈哈。很有趣。做个网红学者，以后对我们学科发展也大有裨益，发不了的论文就可以发新媒体，也很好。”导师还挺好奇地问：“那个评论里说带点奶酪给我道歉，没看懂。是你们年轻人的语言？”小何马上解释：“不是，是说老鼠爱吃奶酪。”

小何的导师一点也没因为自己被全网叫“老鼠”而生气，后续还在研究组里和大家分享小何的热搜笔记。当然，在小何看来，这应该叫“公开处刑”。

为什么小何闯了这么多祸，导师竟然还没有“扔掉”他？小何解释说：“首先呢，是因为老师觉得我在学术上有天份，最重要是感兴趣，一些小错无伤大雅；第二，就是虽然今年才大四，但我已经和导师一起做科研3年了，如果算上和另一个同教研室导师合作的时间，我甚至大一就开始进组了，而且全组只有我一个人做美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在小何眼里，他的导师是“神仙老师”：“我的导师非常敬业，我今晚9点多溜出学院吃宵夜的时候，她还在二楼伏案写作，而且每天早上6点她就开始发消息给我了。但我很爱她，她是个特别温和特别认真、特别慈祥的老师，并且容忍我每天睡到12点醒了再回消息。”虽然总被小何叫“老鼠”，但导师其实没有真的生气。“我其实老叫她老鼠或老司机，也总忘了改，她习惯了，有时候她也看不出来一晃就过去了。”

边缘保研人的边缘焦虑

去年下半年，小何还是“保研路上万千渴望保研但最终不一定能保研的‘吗喽（两广地区方言，意为猴子）中，最平凡的一只”。在他发布的第一篇笔记中，他自称“一个边缘保研人，一个永远患得患失，永远提心吊胆，永远深夜流泪的边缘保研人”。

担忧、恐惧、焦虑，这些情绪被保研的压力集中放大，席卷了他每一个等待结果的日夜。“每天深夜一遍一遍算自己的加分，对着保研细则一点一点算，一遇到可能有争议的加分项，就开始搜集材料证明这个加分符合规则，算着算着就想哭。”他把这些“emo”情绪记录下来，发布在网上，表达自己，也寻求共鸣。

大三的暑假，朋友圈的同学们正在家里吹空调、做实习，到处旅游，但小何还留在学校里。妈妈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小何说：“我也不知道，我害怕，我不敢离开学校，我总怕离开学校后就会有什么变动，怕保研名额不稳。”

进入8月，小何开始被“隐隐的害怕拿不到保研名额的恐惧感环绕着”。原本以为保研加分的证明材料在6月份就能拿到，但实际上到8月了还没到手；原本寄予厚望的一个比赛赛程发生了改变，取消了校赛只剩了省赛，很有可能无法在保研结果出来之前拿到比赛结果。这些突发情况根本不是小何能掌控的，他在闷热、寂静、孤独的校园里感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原本“想干什么立马就要去干什么”的小何，为了等待保研结果推迟了很多安排，总想着“保了研再跳舞，保了研再学藏语，保了研再去泰国，保了研再回家，保了研再恋爱”。这种心态上的变化令他陌生，也令他茫然。他在笔记里自嘲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保研像一座五指山压向我，而我是个伏地叩首的卑微的野猴。”

他在深夜回顾自己等待保研结果的两个月中的心路历程：“如果说我7月的保研焦虑是漫长而深刻的，8月的保研焦虑就是急性荨麻疹”

尽管有焦虑，有恐惧，但在深夜“emo”之后，小何还是会重新回到斗志满满的状态。最终他不但保研成功，而且在成为“研0”人之后，面对闯祸无数和写论文的压力，还能继续做一个拥有热搜体质的小小网红。

责任编辑：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