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少将詹化雨回忆战争岁月：红28军手枪团化装奇袭打敌人

2024-06-30胡遵远

祖国 2024年8期

胡遵远

1933年1月，中国工农红军第28军在湖北麻城建立，1933年4月编入中国工农红军第25军。1933年10月，红28军在安徽金寨重建，1934年再次编入红25军。1935年2月，红28军在安徽岳西再建。第三次组建的红28军，面对强大的敌人、严峻的形势，积极开展游击战争、不断创新斗争方式，确保了大别山上的革命红旗一直都在高高飘扬。

第三次组建的红28军下设82师，辖244团3个战斗营和一个特务营，并成立了一个军直属手枪团，下辖3个分队。手枪团的人员虽然不很充足，但都是身经百战、机智顽强的老战士。尽管当时的武器很缺乏，但是手枪团每人都配备了长、短枪。曾任手枪团分队长、团长的开国将军詹化雨回忆说：手枪团具有机动、灵活、精干、顽强的特长，经常采用化装奇袭战术，入虎穴、闯龙潭，当先锋、捍后卫，探敌情、打掩护，穿插敌后、来往自如，出其不意、打击敌人。

一、智擒伪厅长

红28军第三次组建后，在皖西、鄂东、豫南地区开展了敌后游击战争。蒋介石任命梁冠英为鄂豫皖“剿共”总指挥，制定了“清剿”计划，妄图在3个月内消灭红军。为避敌锋芒、寻机歼敌，红28军随向霍山以东游击。

1935年2月14日（农历正月十一），红28军在舒（城）霍（山）通往岳西的白果镇召开干部会议，研究下一步行动问题。会议期间，手枪团派出的侦察员报告说：“时任国民党安徽省政府委员兼财政厅厅长余谊密（1926年冬曾代理过国民党安徽省政府省长），年前带了200名武装人员，从安庆回到他的老家王庄过年，现在还在家里。群众对他恨之入骨，要求我们去收拾他。”

“余谊密真大胆呀！”82师政委方永乐对军政委高敬亭说，“高政委，你看他派头真不小呀，过年还要200人陪着他。”

“还不是看到他蒋介石老子派兵来‘清剿'了，狗仗人势！”高政委思索了一下，接着说：“余谊密这个老家伙，是靠反共起家的，我们揍他一顿，给他主子一点颜色看，不然，我们在潜（山）太（湖）地区也难于立足。”

室内沉默起来，方政委说：“这里离潜山、晓天都不远，敌人还在屁股后面追我们，要打这条狗，必须乔装智取，速战速决，免得引起麻烦。”

高政委沉思一下说：“这个方案好。古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现在虽然打的是一条狗，也要有敢于深入虎穴的精神。你就布置吧！”

冬天的黑夜来得特别快，天上下起了夹着雪花的毛毛细雨，这正是手枪团袭击敌人的好机会。第二天黎明前，手枪团悄悄地摸到潜山县王庄附近，分别埋伏在王庄四周的小山上，形成一个半圆形包围圈。手枪团1分队隐蔽在紧贴王庄水圩近200米远的小竹林里。战斗布置好后，天已大亮，王庄的情况已清晰可见：外围有一丈多宽的水圩子，门楼前有个哨兵站岗，由于元宵节即将来临，来往行人较多，吊桥没有收起来。水圩里面，四角有4个五六丈高的炮楼，易守难攻。只要能够把门岗控制住，让部队进入庄子里，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上午9时许，手枪团团长余雄身着狐皮长袍，眼戴茶色墨镜，手拄文明棍，在通往王庄的大道上，大摇大摆地向庄上走去。他的身后紧跟着4个人，一个穿着国民党军官服装，是扮演“副官”的，其余3个都是国民党护兵打扮，每人手里都提着“红包大礼”。

他们5个人穿过吊桥和门岗交涉了一会，便留下“副官”和一个护兵站在门岗边。这时只见那个战士将手中红包摇了三下（这是事前约定好的暗号），得知门岗已被解决了，手枪团1分队飞一般地向王庄冲去，一边抢占炮楼，一边向屋里攻击。接着，方政委也带着手枪团2、3分队一拥而进。刚进大院，正好遇见余雄团长挥着枪从里面出来，大声招呼队员：“余谊密已被绑在客厅里，快封住西厢房里的敌人！”

原来大部分敌人正在西厢房赌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枪团的十几支驳壳枪就对准了他们，方永乐在门口大声喝道：“缴枪不杀，我们是红军！谁敢动一动，我就要他的命！”就这样，屋里的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得心惊肉跳，乖乖地当了俘虏。

这时，圩子四周还有两个炮楼没有攻破，里面的敌人不断地向院子里射击。方永乐一面命令部队占据有利地形攻打炮楼，一面大声喊话：“我们是红军，余谊密已被我们捉住，我们宽待俘虏，缴枪不杀！”敌人抵抗了一会儿，害怕继续抗拒没有好下场，都举枪投降了。整个战斗不到半小时，缴获了200多支步枪、2挺机枪、1万多发子弹。

事后，手枪团的同志问余雄团长是怎么进入庄子、活捉余谊密的？余团长笑了笑说：“我们刚到王庄，敌人桥头的哨兵就把我们拦住了。我的‘副官机智地上前去要打哨兵，大声骂道：混蛋，没长眼吗？这是我们余司令，和余厅长是至交，今天特来给余厅长拜年的，还不快去通报！”

余团长见状故意说：“副官，不要给他作难，我早已听说余厅长治军有方，弟兄们尽忠职守，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敌哨兵听了余团长的两声恭维，脸上现出了喜色。余团长赶紧对敌哨兵说：“我和余厅长自幼相交，兄弟烦你代我通报一下。”

“但敌哨兵仍然似信非信，端着枪不让我们进去。我怕纠缠久了误事，就随机应变地说：好吧，这位兄弟忠于职守，我们不给你为难，‘副官，你和一个弟兄留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们先进去一下。”余团长见敌哨兵收起枪，就向“副官”们使个眼色。机灵的“副官”立即用驳壳枪顶住敌哨兵的胸膛，旁边的战士伸手缴了另一个哨兵的枪。余团长和3个战士走进大院，只听西厢房里有很多人，好像在赌钱，嗷嗷地叫个不停。余团长他们不知道余谊密的住处，正好迎面来了一个挎着手枪的勤务兵。手枪团的一个战士问：你们厅长住哪里？我们余司令是来给厅长拜年的。接着就把礼物往他手里塞。这个家伙倒也勤快，马上笑着往东边一指：“就住在那边，我带路。”余团长他们跟着转过一个花坪，见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客厅。余团长先入为主地大声喊道：“谊密兄在屋吗？”只听见里面干咳一声，走出来一个五十开外的穿着长袍的胖家伙。敌勤务兵连忙将礼物放下，敬了个礼，刚要报告，余团长就抢上前去，把余谊密两手攥住，两个战士拔出手枪喝道：“我们是红军，今天特来找你算账的，放老实些！”另一个战士同时缴了那勤务兵的械。余谊密不知所措，呆若木鸡。余团长将余谊密和他的勤务兵捆在客厅里，就出来招呼手枪团的队员，正好遇上2、3分队的同志一拥而进……

二、巧歼保安团

1935年7月初，红28军主力从湖北罗田去皖西，同敌“追剿”部队在潜山、太湖境内兜了几个圈子，将敌人引进深山后，红28军立即挥师回头向东，经过2天急行军，插到安庆附近活动，摆脱了尾追的敌人。7月12日晚，红28军进到距离青草塥50里的徐家湾。手枪团前卫侦察得悉，青草塥只驻有保安团1个连，高河埠驻保安团2个连，附近没有发现敌人正规部队。手枪团将这一情况向师领导汇报后，提出采用伪装战术歼灭青草塥之敌的计划。军、师首长研究后，指示手枪团伪装成敌25路军的追击部队，当晚作好伪装准备，第2天出发。

第2天早饭后，手枪团分队长詹化雨化装成国民党军官模样，率领化装成敌25路军的手枪团战士，向青草塥进发。行至离青草塥10多里的路上，遇到赶集回来的农民。詹化雨问：“老乡，青草塥驻有军队吗？”

那位老乡对詹化雨上下打量后，便小声谨慎地说：“街里面只有100多个人的保安团，听说他们今天也出窝到这边来了。”

得到这一情报后，詹化雨注意着前方动静，率队继续前进。又走二三里，来到一个小山岗时，果然见一股敌人以行军队形向手枪团迎面走来。此时，敌人尚未发现手枪团。詹化雨立即请示师领导，提出在行军中解决这股敌人。师首长同意后，詹化雨一面命令部队继续前进，一面命令：“向后传，作好战斗准备，听命令行动。”

当敌前卫尖兵发现手枪团时，他们之间相距不到一百米了。保安团见对面走来的是“国军”，就站在那里不敢前进了。手枪团仍脚不停步向前走。敌尖兵胆怯地问：“贵军是哪一部分的”？

“哪一部分的，你眼睛瞎了！”詹化雨装着生气的样子，把手向后一扬：“你看我们是哪一部分的。”

大概是敌连长听到前面讲话，慌忙赶上前来，一看詹化雨是营级军衔，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长官，别误会，都是自己人，请便！请便！”

“听说前面有共军活动，你们知道不知道？”詹化雨故意吓唬他。

“报告长官，我们听说离这不远的李家庄有小股游击队活动，没有听说有共军。”敌连长胆颤心惊地回答。

“放屁！我们的独5旅都叫共军吃掉了，你还说没有共军，八成你们都是私通共军！”詹化雨狠狠地训他。

“报告长官，我们这几天都有侦探外出，确实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共军是不是？”詹化雨打断敌连长的话，“就是共军站在你面前过，你也认不出，见到共军，你们早跑没影了！”说罢，詹化雨一边继续盘问敌连长，一边命令后边的战士大步前进。

敌保安队忙让开路，在一边立正站着，呆呆地看着手枪团通过。詹化雨看到自己的队伍已和敌人的队列平行时，便大喊一声：“向左转！”手枪团的战士不约而同地“唰”的一下拔出手枪，对准自己身边敌人齐声喝道：“不准动，把枪放下！”

“我们是红军，缴枪不杀！”当敌人清醒过来时，全连已缴械当了俘虏。

当后面的大部队赶到时，战斗已结束。詹化雨他们审问了敌连长，得知青草塥只留有少数匪兵守碉堡。詹化雨命令敌连长带路，向青草塥开去，来到街上，又命敌连长喊话，缩在碉堡里的匪兵很快乖乖地缴枪投降了。

青草塥是一条长街，住有三四百户人家，詹化雨他们当天下午在街上打了几家土豪，收了一些粮食和衣物。后来，当地群众还为手枪团化装打保安团的故事编了一首歌谣：

“红军有个手枪团，机智勇敢不一般。

青草塥啊施巧计，乔装打掉保安团！”

三、缴械别动队

为了对付红28军的手枪团，梁冠英专门抽调一些“精兵强将”组织了一个别动队。詹化雨他们从俘虏口中得知：这个别动队每人配备长、短枪，还有新式自动步枪，都是新家伙，直属敌32师指挥。

手枪团的干部战士听了后都很高兴，一是打仗有了对手；二是想要他们的“新家伙”，所以经常向领导打听：“啥时候去打别动队呀？”

“我们下个战表给他们，找他较量较量！”

结果，既没下战表，也没有去寻找，却被手枪团碰上了……青草塥战斗之后，手枪团又拖着敌人兜了几个圈子。到了7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手枪团翻越潜山境内的万山，来到太湖的野鸡河附近，计划在天黑前过封锁线。这时手枪团的侦察员报告：敌人有一个旅，昨天晚上进驻野鸡河。

詹化雨和余雄团长立即登上野鸡河对面的山头进行观察，果然发现野鸡河小街周围有敌军活动，原打算从这里过封锁线，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于是他们认真观察周围地形，要绕过野鸡河，只有南北两条路：往北，是一陡坡，难以攀登，又容易被野鸡河之敌发现；只有向南，但要下一条三四里长的山坡，跨过一道山涧，才能到达对面山上。相比之下，往南比往北有利。

詹化雨和余雄团长他们向领导报告后，决定走南面这条路，余团长随即命令2分队迅速占领东面山头，监视野鸡河方向敌人的动静，掩护主力向南转移；命令詹化雨带领1分队，担任前卫，化装冒充敌96旅“追剿”部队，顺着南山坡前进。

走出约2里路的半山坡上，突遇藏在路边树林内的敌哨兵“砰！砰！”对空打了两枪，嚎叫道：“站住，站住！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詹化雨他们不理睬，继续向敌哨兵逼近，敌哨兵又狂吠起来：“快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开枪啦！”

詹化雨一步抢上前，逼到敌哨兵面前：“谁叫你随便打枪！”并用手指指着胸前的符号说：“你他妈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连自家人都不认识了！你看老子是哪一部分的？”

手枪团的一位大个子班长怒骂道：“你朝老子开枪，八成是共军冒充我们的！”不由分说地把两个哨兵的枪给下了。经过审问俘虏，才知道山脚下小村子里也有敌人，而且是敌32师别动队的100多号人。

战士听说山下的敌人是别动队，可高兴了：“这回算是叫咱走运碰上了，今天倒要看看你别动队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个战士指着两个俘虏的敌哨兵说：“什么货色，都像这两个一样，交枪，当俘虏！”

詹化雨怕时间耽误久了，被山下敌人发现，便迅速把俘虏交给后面的同志处理，准备前进。这时，余雄团长到了，知道情况后，命令战士们作好应急准备，迅速向山下前进。没走几步，又发现两个敌兵持枪向山上跑来，詹化雨他们又照刚才的办法，抓住他们，问他俩上来干什么？他俩说刚才听到两声枪响，队长叫他俩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情况异常严重，时间一刻也不能拖延。手枪团的先头部队继续快步向山下奔去。来到山脚下村庄西头时，村口敌人便大声喊叫：“你们是哪部分的？站住！”

“我们是96旅追剿部队。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这时，村子里又窜出几个敌人，枪栓拉的哗哗响，并大声叫喊：“站住，站住！再往前就开枪啦！”

山陡路窄，只能一路纵队行进，队伍拉的很长。詹化雨见1分队战士正向村庄运动，过早暴露，对手枪团不利。于是，连忙抢前一步，向村口敌兵招手：“不要误会，我们是25路军96旅追剿队！”

正在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小军官模样的家伙，一面用命令的口气对着村口的匪兵喊叫：“快散开！快散开！”一面故作镇静地问詹化雨：“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是25路军96旅追剿队！”詹化雨沉着地应答，并反问：“你们是哪部分的？”

这个敌军官傲慢地回答：“25路军别动队！”接着喊：“你们先派一个人过来联络，其他人不准动，谁敢动我就开枪！”这个敌军官，又命他的两挺轻机枪架在大门口对着手枪团。

詹化雨也厉声叫道：“你们也派一个人过来联络。”

经过对话，敌人看不出破绽，又见詹化雨他们身上穿的服装和佩戴的符号跟自己一样，疑云逐渐消散，空气也缓和了些。詹化雨想利用这个机会向敌人靠拢。刁猾的别动队却仍然端着枪对着他们，不准接近。

正在这相持不下的时候，扮成敌军团长模样的余雄同志带着10余名手握短枪的战士，从后面走来。詹化雨连忙一个立正：“报告团长，他们是25路军别动队，不让我们通过！”

余团长怒气冲冲地骂道：“什么别动队，打共军都是孬种，捣蛋倒是内行！你们队长是谁？喊他快出来答话！”

这时，从敌人当中走出一个配戴上尉军衔的军官，看样子就是他们的队长了，他有些惊慌地迎上前来。没等他张口，余团长先发制人，走上去照着敌军官脸上“啪啪”两个耳光，怒斥道：“混蛋，老子正追剿共军，你们捣蛋，误了战机，当心梁总指挥要你脑袋！”弄得这个家伙晕头转向地立正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其他的敌人也连忙把枪收起来，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余团长。

余团长继续训斥：“梁总指挥有训示，国军各地驻防甚多，为防止误会，不被共军利用，弄不清情况，不准开枪，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弟兄们可能不大清楚！”

“你的职责是什么？嗯！”

“是，我知错！”

“知错，知错就是不改！”

正在这时，村口突然又“叭”的响了一枪。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引起敌我双方的惊疑，都异口同声地问：“谁开枪？谁开枪？”嚷成一团。

詹化雨回头一看，原来是手枪团的一个战士，见敌人手中一支新驳壳枪，又见他身上带的子弹很多，性急开了枪，打倒了敌人。见此情景，很多敌人一哄而出，齐声喊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打死我们的人？”

情况非常紧张，再发展下去，就会全面冲突起来。余雄团长立刻跳出来，站在稻场边的石碾上，发出洪钟般的声音：

“不要发生误会，不许开枪！谁再开枪，就先打死谁！”骚动的双方暂时安定下来了。这时，手枪团的战士已大部赶来，分散插在敌人当中，做好歼敌准备。余团长见时机已到，把手一挥，高声喊道：“动手！”

一声号令，战士们迅速将枪口对准自己面前的敌人：“举起手来，不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