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日子(四篇)
2024-06-30石泽丰
石泽丰
梨树花开
老梨树长在村子南头的土丘上有近两百年了。每年春天,满树洁白的梨花争相开放,翘首在枝头,一如村子里成群的姑娘,活泼、可爱,年复一年地活跃着青春的气息。
我奶奶说,这梨树见证了石家大屋人丁兴旺。石家大屋是我出生的村庄,当初只有十几户人家,经过几代人的分枝散叶,现在已一百多户了。我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上次听说那棵老梨树在全村人集体搬迁时已被伐掉,心里难免有些难过。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儿时与伙伴们爬到树枝杈上,吊着脚,个个像房梁上的春燕;有的身手较好,纵身一跃,还能从低处的枝杈上轻松地跳下。孩子们去那里玩,大人们从不担心,仿佛梨树就是一位照看他们慈祥的长者,呵护着孩子们成长,守护着这个村庄。
老树皆有灵性,我认同这样的看法。村庄不知从何时起立了一项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娶进来的媳妇,还是嫁出去的姑娘,花轿抬至梨树下时都要歇下来。我小婶从名叫下午房的村庄嫁过来,花轿途经老梨树时,轿夫们便放下肩上轿杠,个个走到捆扎好的新娘的被子边,伸手摸藏在被子里的红壳鸡蛋、方便糕等可食之物。他们的脸上先前被下午房的姑娘们涂抹过烟脂、红漆,满脸洋溢着喜气。我那时八九岁的样子,跟着迎亲的队伍跑前跑后,围着抬来的嫁妆打转转,因为那里面也有事先放好的花生、糖豆。丙水就是其中的一个轿夫,他从我小婶的木箱里抓出一把花生,塞到我手上。我兴奋得不知所措,拿着花生跑到梨树下吃。正当我剥开第一粒花生壳时,头顶上传来了喜鹊的叫声。不知从何时起,这里飞来了两只喜鹊,它们还在高处的树杈上做了窝。看到轿夫们歇脚在梨树下,喜鹊们也高兴得叫声迭起。
梨树上有了吉祥之鸟栖息,老人们更加坚信石家大屋风水好,从那之后,他们把梨树看得更重了,自觉保护起梨树、保护起喜鹊来,绝不允许谁上树掏鸟窝、掏鸟蛋。第二年春天,鸟窝里孵出了好几只小鸟,它们探出头叽叽喳喳,对着梨花叫。我感兴趣的不是这梨树上的喜鹊,而是每年春天这梨树上开着的白花,它们圣洁、无暇,像我从电视里看到的公主白色的裙,在微风的吹拂下翩翩起舞,很有诗意。
梨花年年开,也年年落,像极了村庄里的血脉,不断地新陈代谢。石家大屋年年迎娶媳妇,全村老少个个欢喜;一旦哪家有女儿嫁出,左邻右舍心里要难过上好一阵子,万般不舍。记得我小婶结婚后的第三年,庆龙的大姐红霞要出嫁了。她出嫁时,全村的老老少少送了一程又一程,送到梨树下,许多老人不停地抹起了眼泪。红霞坐在轿子里,哭唱着嫁歌:“我(哩)——一屋两头(方言,意指全村)(哩)——伯伯、麻麻(方言,意为婶婶),为得我——无用废物(哩)个(喂),情到——礼到(哇),一到——又一到(哇);只有我——无用废物(哩)个(哇),情冇到(哇)——礼也冇周(哇);我(哩)——一屋两头(哩)——姐妹(耶),成窝里鸟(哇)各自飞(耶),东往东飞西往西飞,你来——我冇来(耶)……”这些嫁歌深情地表达着红霞的歉意。她哭着哭着,凑热闹的我感到脸上忽有一阵微风过,抬头一看,一瓣梨花正从枝头飘落,落在了红霞的花轿上,轿夫们喊一声:“起轿”,红霞便连同一闪一闪的红色轿裙去了她的婆家。
往后的岁月里,村子里许多姑娘都和红霞一样,从村子里嫁出,带着村庄的气息,带着老一辈人的血液,告别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告别了梨树,成了别处村庄里的媳妇,在那里生儿育女,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正如红霞在嫁歌中所哭的那样:“我(哩)——一屋两头(哩)——姐妹(耶),成窝里鸟(哇)各自飞(耶),东往东飞西往西飞……”她们一年年飞出,梨树的年轮一年年增加,记录和收藏着村庄一年年发生的故事。
又是春天,又到了梨树开花的季节。然而,因为前些年村庄集体搬迁,梨树倒在了锯斧之下,听说许多根须仍残存在那片土地里。在最近的一次梦中,我梦见那片土丘上,一棵小梨树长在了原来老梨树的位置,枝头上还开着几朵洁白的梨花,绿叶映衬,显示出了新生的气息。正当我伸手去摸梨花时,却被一个小女孩拦住了。我不知道她是这个村子里谁家的女儿,感觉她长得像这小小的梨花一般美丽。她告诉我,这些梨花还没有长大呢,它们还需要呵护,顿时我心生内疚。看到我尴尬的模样,小女孩用手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随后,她看到我一直在注视着她,她羞涩地躲到了梨树的背后,我四处寻找,未果……我在一身冷汗中醒了过来,满脑子都是那棵老梨树的模样,它枝繁叶茂,在村子的南头开着满树的梨花,被风吹着,梨花如鸟展翅欲飞。
我在回想:先枝、菊莲、艾花、胡妹……我儿时亲眼见过的从那棵老梨树下嫁出去的年长于我十多岁的姑娘们呢?她们嫁过去的那些村庄,早年我还能叫出一些名字来,现在全忘了,她们的相貌在我脑海中也变得模糊起来。是啊!我掐指一算,她们个个现已是做奶奶的人了,虽然娘家这边子孙健壮,但她们回到石家大屋的次数越来越少。我离开故乡后,与她们见面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有的自从她们出嫁就再也没有见过。想到这里,我不由感叹:时间!这个转动永不停歇的无形风轮,就这样把我们遣散,且一去永不复返。
春水上涨
河水是萌动的。在一阵春雷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坦然横亘于大地之上的河床从寂静中苏醒过来,托起春天的雨水,让雨水没过河滩上的鹅卵石,没过石头上岁月擦伤的痕迹,犹如以一场盛大的仪式,预备着向新的征程进发。
春天是一年的开始,草木生发。细雨从天幕中落下,来到人间,密密麻麻如牛毛。下了一天一夜的细雨还没有下够,再下一天一夜,甚至几天几夜,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带着无尽的乐趣,来来回回奔跑在大地上。好在大地是万物之母,有足够的胸怀接纳,保持着足够的耐心,将它们积成水。春水就这样成群地流进溪沟,又从溪沟流入河床。河床里的水多起来了,开始一点一点往上涨,涨至人们的记忆中。大家都记起去年春天的模样、春雨下过的模样。年老的人也记得以前的春天,他们的回忆总是那么满满的,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用话语倾倒,怎么也倒不完,一如这远去的时间,就从来没有割断过。
我印象最深的是1992年的春天。春节一过,那个名叫石家大屋的村庄春意萌发。屋外,雨已下了好几天,田里的雨水积聚得太多,争先恐后从田填的缺口里挤出,流进放水沟里,然后顺着沟渠流入河床,仿佛那里是让它们获得新生的空间,它们在那里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春天。看到放水沟里的水急促地往下流,我想到一个词——“打工潮”。是的,“打工潮”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热起来的,它打破了千百年来农业社会双脚不离田地的特征,裹挟着中国广袤大地上众多农村劳动力进入城市。那一年春种的季节,许多年轻人没有再脱掉鞋袜、跟着父母下田干活了,他们穿上铿亮的皮鞋,准备南下。
在石家大屋,最先离开土地南下做裁缝的是春龙和菊英。1992年是他们去福建打工的第二年。他们离开村庄的那天,雨下得没个停歇。他们把被子捆在一个蛇皮袋里,蛇皮袋外面裹上一层薄膜,两头用绳子扎紧,雨水打不进。他们要走出村庄,走到萨神庙(地名),在萨神庙等三轮卡车,坐三轮卡车到县城后再转车。有人问转什么车,桂生爷爷脸上洋溢着喜悦,不厌其烦地回答:“先转汽车,还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哩!”其实,桂生爷爷没有去过福建,从皖西南山沟里去福建的路怎么走,他都是听儿子春龙说的。春龙在外打工,头一年就刷新了全村人的收入纪录。他家成了当地首个万元户,桂生爷爷当然高兴、自豪。
全家人一年种田种不出5000元的收入,在外打工一个人就能挣一万元,看到在外打工远比种庄稼强,谁不心动呢?但我的母亲是个例外。
吃过正月十五的元宵,正月十六我们就要上学读书去了。可我的同龄人菊芹没有来上学,她要跟着春龙去福建打工了。读初中二年级的我听说后,心里也痒痒的。我家穷,买年肉都没有超过十斤。我也想跟着春龙出去打工挣钱,我要挣上一万元,改善家里的生活。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离开了学校。走到半路,正碰见母亲从刘家湾的表伯家回来。她见到我,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今天回来了?学校不上课吗?”“上课。”我说,“可我不想念书了,我要出去打工。”听到这话,母亲当时就伤心地流下了眼泪。半晌,她说:“家里再怎么穷,也不需要你现在出去打工,你得上学去。”
我们母子一前一后,各自打着一把雨伞,春雨在伞外绵绵不绝。母亲没有更多劝说的言辞,但她的态度坚决如铁。走到家已是中午,母亲收起雨伞径直走进灶屋,从瓦罐里摸出两个鸡蛋,要煮鸡蛋下面条给我吃。母亲把柴火塞进灶膛,我看到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映照着她浑浊的泪珠。我站在灶台边,仍然坚持道:“我不想念了,我要出去。”“你要是不念,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我就去死。”母亲带着哭腔说。我的心猛然一惊,眼泪也瞬间流了下来。
在灶屋里,母亲向我哭诉着她的辛酸和不易,她唯一的愿望只是我能听她的话好好读书。屋外,雨水顺着瓦沟滴落在屋檐下,如泣如诉;屋内,母亲泪如泉涌。现在回想起来,她流下的泪水,成分该有多复杂!她既希望家境很快好起来,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顺利地在学业上走出一条新路。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下,她最终做出选择:宁可自己受苦,也要让儿子完成学业。
那一年,我还是回到了学校。那一年,我看到春龙、菊英还有菊芹挤上了一辆三轮卡车。听说,那辆车上载的全是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他们到达县城后,汇入人流中,最终落脚在南方,就像春天沟渠里的雨水,最终汇入河流。从那以后,村子里的年轻人外出打工的越来越多,他们用汗水助推着异乡城市的发展,也一年年抬高着自家的生活标准,不少人还在城里买了房,生活过得红红火火。后来,从读书“通道”落户进城的我听到这些,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岁月有序,日子向前。时下,城乡的发展滋养着人们幸福的生活,一如这春天里的河水,上涨着,上涨着,向高处浸润着河岸,默默繁茂着草木、养育着生命、映照着蓝天和白云。
过往
我是在一个黄昏时分来到这个汉江边的。说得具体一点,那天下午,我应约去替朋友陪客吃饭,客人还没有来(也可以说是我来早了),其他的几个陪客在打牌,我就一个人去了汉江边。好在饭店离汉江不远,走过一座桥就到了。
记得20世纪90年代初,我初次来这座小城的时候,这里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客轮码头,人们进出小城,多数选择坐轮船。时隔二十多年,飞机、高铁、高速的通行,把客轮码头废了,废成了一个小轮渡的埠头,而且清冷。旁边,昔日的售票大厅被隔成了几间,其中有一间是一个小卖部,小卖部里没有一个顾客,倒是几只狗在门前相互追逐着,使这个冬日黄昏的码头广场略显几分活气。
我从那扇生锈的铁门进去,江面无风,水很平静,整个世界像是陷入了一种沉思,抑或是在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但是,此刻的汉江就是不愿意说出来,仿佛一切过去就过去了,无须再言语。附近的一切也都是这样,比如趸船,比如趸船的锚链,还有已经停渡的两艘渡船——我看到船东把甲板拖得干干净净,然后,收拾好拖把,下了船,走出那扇铁门,这个时候,整个江边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一个人的世界可以什么也不想,但是,每每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总会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情,我怕把它们忘了,怕回忆之绳系不紧那些远逝的事物,因为自那以后,它们不会再回来,不会再让你深入其中,正如眼前的江水,你捧起一捧,放下,再捧起一捧,它们前后绝非同一体,先前的一捧已经流走了。春秋时期孔子就已作过长叹:“逝者如斯夫!”
站在江边远眺过去,对岸是一块洲地,洲地过去就是主江了。我不知道长江为什么在这里耍个脾气,有一股江水硬是绕开主航道,从上游窜了过来,形成一个汉,接着又窜向下游十余公里处,才肯与主江汇合。就像年少无知的我们,总是有那么一段路,刻意不紧跟在父母的身后,绕道而行。因为有了汉江的光顾,轮船就来了,这座小城就有了码头和长江经济。不过这其中有一些,现已走远。曾经从这里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的许多人再也不会回来了,驳岸的石头平静地躺在那里,构成了眼前一幅静止的画面。也许是它们看过太多的离合,它们把感情固化了,成为一种静止,不动声色。
虽然我没有从这里上下过船,但来这里闲逛也有好几次,每次逛过之后,都是无所牵挂地就走了,这次也不例外——我来这里也只是看看,看过之后,我又要离开,况且还要去陪客。
来去的我,于汉江的客轮码头而言,算不算是过往之人。我知道,在它的眼里,过往的人太多,多少人事从这里离开了,又有多少人事从这里回来了,它惜存于心底,让经历过且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去回忆。遗憾的是,随着城市发展,人们脚步匆忙,很少有人去回忆,连同附近的居民,忙碌在艰辛的日子里,忘却了曾经一个客轮码头的存在。
如今,当初的那些建筑,立在江边,像是有所召唤,却一再被岁月之尘淹没。我想:曾经的已经远逝了,随之而来的终究有一天也会逝去,成为过往之事过往之物。这么想着,催促吃饭的电话铃响了,听说,吃完饭后,那位客人还要赶路呢。
风吹过
风像没有长腿一样,不受牵制地到处乱跑,到哪里都不留下一丝痕迹。它从弄道里吹过来,拐过一道弯,径直撞到了章家大院的木门上。木门原本是虚掩着的,如一个年迈得难以站立的长者,颤巍巍的只能扶着墙,否则就要倒。也难怪,章家人搬出这个院子已有五六十年了。人搬走以后,风雨常来光顾,开始是在门外转转,如同一个卑鄙的小偷。日久,门闩坏了门环也坏了,两扇门板在风的推操之下,半掩半开着,像欲合未合的经卷。
这回,顽皮的风是彻底将它推倒了。墙因上了年纪扶不住门,跟着门一起倒了下去,日后也没有谁去将它们扶起。要是时光能倒流,流到章家人丁兴旺于这个院子的年代,主人肯定不会不闻不问,肯定会将它们扶起来修葺一新。现在章家前人早已作古,也没有人去告诉章家的后人(也许告诉过,他们没有回来修缮)。门与墙仰躺着,从早到晚看天上游走的云朵,看着看着就羡慕起云朵来。它们能四处游走,游走的轻松程度如早年出门的章家人。而自己呢,只能待在原地——也许是在等。等是一种宿命,然而门和墙又在等什么呢?是等主人回来吗?倒下去的门和墙没有示意过,众人也不清楚。直到如今,它们等来了一阵风,一阵推倒自己的风。风吹过,人们猜想:门和墙后来肯定想过——自己被风推倒了也好,倒了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睡到月亮爬上树梢,睡到星星掷满天河,睡到春天的小草来这里呼朋引伴。那些美好的景象,门和墙站立时不曾看到过,也不曾想到过。当时,它们只知道看家护院,为章家人尽忠,因为它们起于章家人,知恩感恩。
感恩章家人?人们细细一想,感觉有点不对。门是木匠师傅做的,应该感恩于当初的那位老木匠。从门板上雕刻的动植物图案可以看得出,老木匠有着丰富的想象,手艺非同一般,非年轻的人所能及。虽然木雕轮廓有些磨损,但是人们还是能隐约看到其中设计的内容,并能想象到那时这些木雕动物是多么地栩栩如生。可惜门上没有留下老木匠的姓名,风在门上也找过千万遍,就是没有找到。老木匠人呢?有人追问。自然,答案很简单,他早已被风吹走了。可是人们还是要忍不住地问上一句,只因他力作还在、思想文化元素还在。
现在木门倒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木门就会被风吹过的尘土掩埋,之后人们就再也看不到了。它也有可能被邻家的老妪捡回去当柴火,在一把烈火中化为灰烬。做这个木门的时候,老木匠想到过章家大院的木门会有这个结局吗?大家都认为没有,听说章家那时是大户人家,老木匠认为章家人在这个屋宇里肯定会代代繁衍兴旺于世,从他在门上雕刻的家和兴旺图可以推断得出。做工完毕,回过头来审视自己,老木匠觉得自己只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手艺人。农耕时代自然生存,许多人如他一样通过手艺活着,维持着一家老小的生计,理所当然起初的想法没有那么复杂。他们只想把事情做好,力争做一行精一行。没想到日积月累中,他们有着丰富的想象和精湛的技术,做出的事与物有送向远方、送向未来的可能,于是匠人们潜心创作以此来对抗时间。对抗时间,小而言之,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失去生存;大而言之,只有这样才能筑起人类美好的精神高地。这就是以前的匠人,他们懂得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挽留住时光的步履,无所谓留名,关键是要多出精品,这也是他们祖师的遗训。无论风怎么吹,至少思想还在、精神还在。
我靠码文字在城市里生活,这算不算是另类手艺人?每每在给精神补钙身感疲倦的时候,我总要打开窗户,迎一缕风进来,让它吹着我的脑门,吹着被日月磨蚀的脸庞。有时不解疲倦,我索性到野外去走走,走着走着忽然心有所感:风在城里应该是没有什么趣味的吧?城市高楼林立,风处处被挡着,跑不起来,也嗨不起来。难怪孩子们放个风筝,也要往野外跑。野外是风的天堂,也是孩子们快乐的天堂。风可以在这里撒野,可以把孩子们的笑声、哭声、吵闹声传出很远很远,只因风吹过。每每摸着历史的围墙往回走,考古学家就感恩于风,感恩于它把岁月外表的风沙吹尽,还事情的本来面目,还人性的丑恶和善良。我想:风真是一个极好的道具,吹起时可以用东西遮面,吹过了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