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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戎

早期自动手枪发展及英国的贡献

1891年7月，两名奥地利贵族——卡尔·萨尔瓦托与乔治·冯·多穆斯，共同申请了一项专利，它是历史上第一支有明确资料记载的自动手枪。该枪带有4发内置弹仓，发射8×17mm枪弹。第二年，他们的同胞约瑟夫·劳曼也设计了一款称为肖博格-劳曼1892的自动手枪，采用5发内置弹仓供弹，发射7.8×19mm枪弹。尽管两者都未获军方采用，但对欧洲早期自动手枪/手枪弹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紧随其后，相继出现了雨果·博查特的博查特C93手枪（口径为7.65×25mm）、斐迪南·冯·曼利夏的曼利夏M1894手枪（口径为6.5×23mm R/7.6×24mm R）、乔治·罗斯和瓦萨·狄奥多罗维奇合作的罗斯-斯太尔手枪（口径为8×18mm）、路易斯·施迈塞的博格曼1896手枪（口径为5×15mm/6.5×22mm/8×22mm）、乔治·罗斯和卡雷尔·克伦卡合作的罗斯-克伦卡M1897手枪（口径为8×21mm）、阿德利亚斯·威廉·阿尔兹罗斯的阿尔兹罗斯M1898手枪（口径为博查特7.65×25mm）等等。它们虽然知名度不高，且多数未得到批量生产和采用，但却各有特点，且明确了日后自动手枪/手枪弹的发展方向。在其验证成熟的技术基础之上，最终出现了毛瑟C96、卢格P08、斯太尔M1912这样的集大成之作。

江桥抗战纪念馆前的马占山将军塑像（本图由刘啸虎先生提供）

江桥抗战纪念馆中展出的“日军手枪”。尽管其握把护板磨损严重，但仍能看出中间有“H”“R”两个大写英文字母。（本图由刘啸虎先生提供）

欧洲另一端的英国起步稍晚，但也在1895年推出了第一款样枪，并于1898年获得专利。该枪名为“火星”，由伽贝特·费尔法克斯设计，共有8.5×26mm、9×26.3mm、11.3×20mm、11.2×28mm等4种口径。英国两大转轮手枪制造商之一的韦伯利-斯科特公司购买了该枪的专利和制造权，准备借此参与英军新型手枪选型。“火星”手枪采用枪管长后坐自动原理、回转式闭锁机构，在当时是比较新颖的设计，但结构相对复杂。该枪在1901～1903年期间参加了8轮军方测试，但军方认为其体型偏大、操作不便，而且后坐力过于明显，加之当时对自动手枪这一新事物缺乏信任，最终未能通过。与此同时，公司与设计师本人费尔法克斯在改进方向上产生了分歧，因而决定终止研发工作。费尔法克斯与克莱门特·布朗自建公司，继续向军方推销其改进设计，但也未获成功。

韦伯利-斯科特公司虽然放弃了“火星”手枪，但深知自动手枪取代转轮手枪是大势所趋，仍然坚持开发面向军方用户的自动手枪，改由威廉姆·乔治·怀廷领衔设计。鉴于“火星”手枪的教训，新枪注重机构简化，改用相对简单的枪管短后坐自动原理及惯性闭锁机构，同时增加了外露式击锤、单动扳机和可卸单排弹匣等设计，整体结构与现代手枪更为相近。考虑到军方对更具停止效应的大口径枪弹的偏好，还专门为该枪研发了新的.455口径半凸缘手枪弹。这一设计于1903年获得专利，成品称为韦伯利-斯科特M1904自动手枪，后又发展出更加完善的M1908、M1909和M1910等一系列产品。1903～1910年，韦伯利-斯科特公司多次向英国轻武器委员会提交样枪以供测评，但一直未有结果。在民间销售方面，公司先后推出了6.35mm、7.65mm、9mm等多个口径和型号的民用版本，市场反响虽不及预期，但比军方积极许多。

日军在侵华战争期间使用的南部十四年式8mm自动手枪。相较于江桥抗战纪念馆中的“日军手枪”，两者存在明显不同

英国韦伯利-斯科特7.65mm M1908自动手枪。除多了外露式击锤、少了握把保险之外，该枪的外形与江桥抗战纪念馆中的“日军手枪”十分相似

功夫不负有心人，韦伯利-斯科特公司在M1909基础上改进的M1912终于获得军方采用，定型为韦伯利-斯科特.455口径MK Ⅰ自动手枪，其全枪长216mm，枪管长127mm，弹匣容弹量7发，空枪质量1.13kg。但当时一战爆发在即，增产传统转轮手枪相比量产新式自动手枪更为实际，因此MK Ⅰ最后只是小规模列装，其中皇家海军采购了7611支，另外两家用户是皇家空军和野战炮兵。此外，伦敦大都会警察局和帝国一些警察部门从1911年起装备了采用9mm勃朗宁长弹（9×23mm）的M1909，其全枪长203mm，枪管长127mm，弹匣容弹量8发，空枪质量约1kg。

不过，MK Ⅰ的用户常常反映该枪可靠性不佳，主要原因是与其配套的.455韦伯利自动手枪弹发射后残渣多，易造成机件滞塞，枪支本身较为笨重，加之弹容、威力、效率、造价等各方面比起转轮手枪来均无突出优势，所以务实的英国人更愿意大量生产、使用同时列装的韦伯利-斯科特MK Ⅵ转轮手枪。一战结束后，英军干脆淘汰了MK Ⅰ自动手枪，重新换装各型转轮手枪。这一倒退使英国成为“最晚进入现代军用手枪体系的国度”。

更多新厂商进入民用自动手枪市场

比起韦伯利-斯科特从“火星”到MK Ⅰ的一波三折，大洋彼岸的另一位天才大师约翰·摩西·勃朗宁的自动手枪研发过程却顺畅得如同开挂一般。1897～1899年，勃朗宁设计了2种截然不同的作品，均获得了专利，其中一个是采用自由枪机原理的No.1型，另一个是采用枪管短后坐原理的1900型。前者提供给了比利时FN公司，成为FN M1899/M1900自动手枪，该枪发射勃朗宁本人设计的7.65×17mm SR手枪弹（又称.32 ACP手枪弹），由7发弹匣供弹。相对当时市场上的其他自动手枪，M1900简单、紧凑、使用方便，推出后大受欢迎，“勃朗宁”的名字也由此在很多场合成为了手枪的代名词。采用枪管短后坐原理的1900型则卖给了美国柯尔特公司，柯尔特公司虽然不太愿意就此与深耕多年的转轮手枪分道扬镳，但认为应该做一笔对冲交易，据此生产的是全尺寸的柯尔特M1900手枪，发射同样是勃朗宁设计的9×23mm手枪弹，该枪虽然不算有名，但却是著名的柯尔特M1911手枪的直系先祖。总之，两款手枪都对后世自动手枪产生了巨大影响。

就FN M1900而言，该枪配用的7.65mm勃朗宁手枪弹比手枪本身更加成功。它的半凸缘弹壳仅长17mm，装有一颗质量4.6g的全金属被甲弹头，初速274.3m/s。虽然威力不大，但它非常适合那些体积较小的自卫手枪，特别是结构简单的自由枪机原理武器，所以获得了当时欧洲各国的广泛采用，并迅速流行起来，成为20世纪之初各国军队、警察和民间用户的普遍选择，甚至偏爱大口径的美国人也莫能例外。柯尔特公司见此情形，迅速在1902年抢搭上这班车，开始制造销售另一款勃朗宁设计的自由枪机式手枪，即柯尔特M1903。M1903枪身扁平，又没有外露式击锤，方便随身携带，更适合在紧急情况迅速出枪，故被称为“口袋”手枪。考虑到美国民众习惯使用英制，柯尔特公司将7.65mm勃朗宁手枪弹重新命名为.32柯尔特自动手枪弹。结果，M1903手枪和该手枪弹一炮而红，迅速占领美国市场，自此奠定了柯尔特自动手枪的口碑和市场基础。

萨尔瓦托-多穆斯M1891自动手枪结构图。可见该枪使用的复进簧仍是十分原始的塔簧

改进后的萨尔瓦托-多穆斯M1896自动手枪。复进簧已改为缠绕在枪管上的螺旋弹簧，整枪的外形也更接近于现代手枪

接下来进入美国市场的是7.65mm 萨维奇M1907手枪。由厄伯特·西尔勒设计的萨维奇.45口径M1907自动手枪曾参与了美国陆军制式手枪选型，是与最终胜出的柯尔特M1911角逐到最后的有力竞争者。萨维奇公司也由此积累了自动手枪的设计和制造经验，并在其基础上推出了面向民用市场的发射7.65mm勃朗宁手枪弹的版本，自1908年起批量生产。该枪与.45口径型号结构基本相同，最大特点是采用半自由枪机原理、击针平移击发方式，此外还独创了双排弹匣。尽管萨维奇M1907手枪构造略显复杂，但事实证明，该枪也很受市场欢迎。

柯尔特、萨维奇两款自动手枪的成功，坚定了另一家美国制造商也冒险一试的决心。这家厂商就是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Harrington & Richardson Arms Co.）。该公司成立于南北战争结束10年后的制造业繁荣时期，这一阶段美国的轻武器技术正在飞速发展。1874年，吉尔伯特·哈林顿和威廉·理查森经过3年筹备，在马萨诸塞州的伍斯特注册成立了一家小型枪械生产企业，起初名为哈林顿-理查森公司，主要制造使用固定框架、单动鞘式扳机（老式手枪使用的一种扳机结构，没有扳机护圈，扳机平时隐藏在基座中，挂机后向前弹出以方便扣动）的小型转轮手枪，发射.32口径边缘发火枪弹。虽然这些手枪并无特别之处，但售价较低，品质还高于大多数竞争对手，因此公司逐渐积攒起了良好的声誉。1880年，公司购买了安森-迪利双管霰弹枪的专利，开始生产经济型霰弹枪，大获成功，后来成为其支柱产品之一。1888年，公司更名为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

萨尔瓦托-多穆斯M1896手枪配用的手枪弹安装在5发楔形漏夹中。早期自动手枪的很多结构都是直接从步枪上借用的

伽贝特·费尔法克斯设计的8.5mm “火星”自动手枪。该枪不仅体形偏大，结构也较为复杂

由乔治·罗斯和卡雷尔·克伦卡合作设计的罗斯-克伦卡M1897自动手枪，结构依然较为原始

“火星”手枪配用的各种试验型枪弹，总体威力水平较同口径枪弹更大

韦伯利-斯科特公司使用的注册商标。该公司早期生产的自动手枪上多数打刻有该标记

1890年代，最流行的自卫及警用武器是采用撅开式结构、可自动退壳的转轮手枪，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紧跟需求，从1897年起陆续推出了一系列不同口径和尺寸的此类转轮手枪，并从中获利颇丰。在世纪之交之前，该公司仅转轮手枪的年产量就已经超过了20万支。尽管不愿离开这一成熟市场，但看到柯尔特自动手枪越来越受欢迎，本着逐利的本能，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决定立即着手研制一种定位中低档民用市场的同类产品。

威廉姆·怀廷的两次美国之行

从哪里入手，才能拿出具有竞争力的产品？这是摆在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面前的现实问题。超乎现代人的想象，那个时候的专利保护已经十分严密，无法通过直接仿制柯尔特或萨维奇产品的方法来走捷径，新的产品方案必须具有与它们明显不同的设计。而且作为一家并非十分有名的厂商，也很难找到像勃朗宁、西尔勒这样的天才设计伙伴，亦支付不起相关的巨额费用。当时，美国作为欧洲人眼中的“新世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新兴国家，正试图在各方面与属于“旧世界”的英国与欧洲进行竞争，在文化和身份认同上，有全面疏离后者影响的趋势。但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却一反常态，采取了“眼睛向外”的办法，决定去英国寻找机会。

由于哈林顿-理查森公司专攻经济型民用枪械，其品牌较少与著名或重要的枪械联系在一起，所以关于该公司的历史文献或专门研究也寥寥无几，导致现今已经很难弄清这家美国枪支制造商是怎样与拥有现成的自动手枪设计、但销售状况不尽如人意的韦伯利-斯科特公司取得联系，并且以打开北美销售市场的前景说服后者进行合作的，有可能是直接找到了威廉姆·怀廷本人。总之，在1905年的冬天，怀廷受邀抵达美国，参观了位于马萨诸塞州伍斯特的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的工厂，见到了时年28岁的埃德温·哈林顿。后者是公司创始人老吉尔伯特·哈林顿的儿子，也是时任公司总裁。

由威廉姆·怀廷领衔设计的韦伯利-斯科特M1904自动手枪

英军在一战期间少量装备的.455口径韦伯利-斯科特MK Ⅰ/M1912自动手枪。该枪配用的.455韦伯利自动手枪弹威力较弱、发射后残渣多，且容易与.455韦伯利转轮手枪弹和.45 ACP手枪弹相混淆

英国警察部门采用的发射9mm勃朗宁长弹的韦伯利-斯科特M1909自动手枪

比利时FN公司根据勃朗宁专利生产的FN M1899 7.65mm自动手枪

由于.455口径MK Ⅰ自动手枪表现不够可靠，英军在一战结束后又重新装备韦伯利-斯科特MK Ⅵ等型号的转轮手枪

关于双方第一次的会面，没有留下任何书面记载。但可以想见，小哈林顿一定向怀廷表达了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对于制造自动手枪的浓厚兴趣，很可能还谈到了他们想与柯尔特公司在中低端市场进行竞争的想法。至于威廉姆·怀廷，他刚刚在1905年8月4日为一种“无锁后膛自动装填手枪”设计申请了个人专利，且于同年9月下旬在韦伯利-斯科特公司开始了这种7.65mm自动手枪的试生产，因此怀廷大概也向小哈林顿提出了出售专利权的想法。不知道这次见面时，怀廷是否带着他的新款7.65mm手枪的样品，并向美国同行进行了展示。但无论如何，第一次会晤没有达成任何协议，双方后来只是“一直保持着联系。”

怀廷的第二次美国之行，已是时隔3年后的1908年底。这次怀廷前来，目的已经十分明确，即就韦伯利-斯科特自动手枪授权在北美进行生产销售进行谈判，与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试图商讨出某种令人满意的合作方案。

德国DWM弹药公司早期生产的7.65mm勃朗宁手枪弹

一战之前欧洲3种常见的手枪弹。自左至右依次是7.65×17mm SR勃朗宁手枪弹、7.63×25mm毛瑟手枪弹、9×19mm巴拉贝鲁姆手枪弹

柯尔特公司根据勃朗宁专利生产的柯尔特M1900海军型自动手枪，发射9mm勃朗宁长弹

萨维奇M1907 7.65mm手枪同样是美国民用市场上一匹成功的“黑马”

一炮而红的柯尔特M1903“无锤型”手枪，其特点是枪身扁平、轻巧，方便携带，作为自卫手枪十分合适

哈林顿-理查森公司的注册商标，由公司名称简写“H&R”、靶心图案和公司起步时间“1871”共同构成。公司更名为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之后商标主体图案不变，但“1871”被换为“ARMS CO”铭文

哈林顿-理查森公司生产的发射.32口径边缘发火枪弹的“牛头犬”转轮手枪，作为个人自卫常用的经济型转轮手枪曾风靡一时

彩色明信片中的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厂房，时间约在20世纪之初

但此时民用自动手枪特别是自卫手枪市场发生了很大变化，这倒不是因为萨维奇M1907 7.65mm手枪加入竞争，而是勃朗宁设计的另一款采用新口径的袖珍型“口袋”手枪刚刚投入市场并引发了强烈“震荡”。1904年，勃朗宁以M1903为基础，将尺寸缩小，开发了自由枪机式原理的M1906手枪，发射自己设计的6.35×15.5mm半凸缘手枪弹（又称.25 ACP手枪弹），并于1906年由FN公司投入生产。该枪极为紧凑，全枪长仅114mm，而且结构简单，只有33个零件，方便隐蔽携带，推出后在欧洲十分畅销。M1906的出现导致了民用手枪市场的“第二次革命”，越来越多的厂商和设计师开始涉足袖珍自动手枪这一新兴领域。柯尔特公司也购买了该枪专利，从1908年起投产，成为唯一一种同时由柯尔特和FN生产的勃朗宁手枪。柯尔特公司的产品称为M1908 6.35mm自动手枪，除标志不同外与M1906别无二致，而且同样大卖。此时，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要面对的竞争对手，已经不仅是7.65mm的FN M1900、柯尔特M1903和萨维奇M1907，还有刚刚上市的6.35mm FN M1906和柯尔特M1908。

韦伯利-斯科特系列自动手枪的设计者——威廉姆·约翰·怀廷

时任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总裁的埃德温·哈林顿

韦伯利-斯科特公司最早推出的采用7.65mm口径的M1905自动手枪，细节上与后来的改进型号差别明显

柯尔特公司根据勃朗宁专利生产的 M1908 6.35mm自动手枪，在美国市场上同样获得了成功

6.35×15.5mm SR勃朗宁手枪弹在欧洲和美国都得到了迅速推广。图为1930年之前德国DWM弹药公司生产的该型号手枪弹

威廉姆·怀廷也设计了自己的几款6.35mm袖珍自动手枪。1908年8月，他为自己的最新设计申请了2项英国专利，时隔一个月，他又向美国提交了专利申请，并于次年4月获批，成为第918406号美国专利。韦伯利-斯科特公司根据怀廷的最新专利，制造了2支6.35mm样枪，但不清楚怀廷再次前往哈林顿-理查森武器公司时是否带着它们或其中之一。谈判的时间拖延得很久，直到1909年底，双方才签署了正式的许可协议。由于样枪细节上有许多地方需要修改，同时还有7.65mm口径的新枪设计也在进行之中，因此哈林顿-理查森6.35mm自动手枪迟至1912年才开始正式生产。（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