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中的一首歌
2024-06-27高彩梅
高彩梅
总有一些时候,总有几个瞬间,有些人在心头挥之不散,或许,梅朵的青春里,到处都是莫小北的影子,莫小北身上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东西在吸引她,让梅朵渴望知道二十多年后的莫小北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这样的情愫在心底泛滥。多次打听终于得知莫小北已经官居高位。好不容易跟别人索要莫小北的电话,打通了,找个要办事的借口,见到了英姿飒爽的莫小北。没寒暄几句,电话铃响了,让莫小北开会,他们匆匆告别。后来,他们偶尔打电话问候一下,淡淡的。直到有了微信后,有一天,梅朵被一位女同学拉进一个群里,这时看到莫小北也在群里,自然而然聊的话题要多些。梅朵在群里说,好久没有去故乡的那片海看看。恰逢侄女高考,梅朵回到故乡的小城。莫小北在微信上留言,让梅朵约些同学一起去看海,一种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美丽的高原上有一所初级中学,梅朵和莫小北是87届同班学生。梅朵青涩,温婉,娴静。一头黄发扎着两个小麻花辫子,在班里成绩平平,平时又沉默寡言。唯一的好朋友阿莲分在一班了,她分在二班,感到非常失落。幸好她们的语文、数学老师都是同一个人带,班级在隔壁,有时,作业写完,不忙时,彼此招呼一下,偶尔说说悄悄话,还是挺失落的。梅朵每天努力学习,可是成绩一直排在班里十几名。班里那个叫莫小北的男孩,长得特别酷,有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平时话不多但很有主见,从不炫耀自己的聪明。梅朵不由自主偷偷观察起莫小北,也没发现他怎么用功学习,他回答问题声音特别洪亮,思维敏捷,有时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板书,数学题没等老师落笔板书完,他已经将答案计算出来。无论数学、语文、英语等,总之各科都名列前茅。莫小北还有一副好嗓子,课前领大家唱歌或是全校歌咏比赛,那音质特别好听。上天似乎特别眷恋莫小北,将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从此,梅朵对莫小北特别崇拜。
那天,他们冒着蒙蒙细雨参观了曾就读的初级中学,学校还在旧址上,只是在原来院中又盖起了写字楼,临门口的窑洞上面又加了一层,成了双层窑洞,因周末放假,校大门锁着,他们没能够进去看看。想起曾经学校吃饭的苦日子,大家兴奋地交谈、议论着。是呀,那时粮食交的千家米,贮存不好,易生虫,人多没好饭,一根长菜,半碗汤。大家回忆着,愉快地交谈。那边是操场,操场上都盖满住宅,再往前走,学校北边上是一片庄稼地。莫小北说:“谁没抬过茅粪?”是呀,他们经常在劳动课上,挖水渠、种菜、松土、浇水、抬茅粪等等。那时,学校老师、学生们的蔬菜,都是学生们用劳动课做到自给自足的。但现在学校的少半庄稼地已被占用,修成学校的操场,被高高的红砖墙围起来。校园东北角有一家房子,当年还住着人,听说现在不住人了。“现在的医院还在,外观特别气派,曾经的农村信用社还在,现已经人去房空了,迁了新址。”莫小北指着说。再往北边是医院,空无一人,特别安静,“小病个体门诊看了,大病去了县医院,这里打个预防等。”那些潜藏在梅朵心底的印象,陡然一幕幕地重映出来。梅朵的心有些抖颤了,是被一种感怀已往的情绪所激动,她的双眼起雾了,那时,他们多么纯真,校园周围琅琅的读书声,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女少男们,他们孕育着玫瑰色的希望,努力学习,从前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梅朵都历历在目……
新学期开始,梅朵和莫小北恰好分在同一组值日,莫小北总是抢先打水扫地,擦桌子,那时莫小北比梅朵长略低一点,擦黑板时莫小北一跳一跳黑板擦,几下将黑板的下面擦得干干净净,最上面的由梅朵擦。莫小北忙拿水替梅朵淋洗手,然后,又掏出一块折叠方块的小手帕,让梅朵擦手,小手帕的香皂的清香让梅朵的心里有点暖意,当梅朵擦完准备还给莫小北,莫小北已经离开教室倒垃圾去了。梅朵只好等,这样将小手帕在自己衣兜子装了好几天。一个男孩竟然将小手帕洗得干净,叠得那么整齐,女生也是做不到的。莫小北性情温和,衣着朴素整洁干净,谈吐极其彬彬有礼,越来越让梅朵觉得莫小北非常可爱。
乡间的春天,青绿充满着生机,小草儿从土里钻出来,树的枝条上的芽苞骨朵鼓鼓的。校舍外已经有了一层朦胧绿意。梅朵特别盼值日和劳动课。学校安排每班每周都有一节劳动课,开春由班主任和班干部组着去挖小渠,防止雨季把种在地里的玉米淹死。每个学生要挖一米长、半米宽长小渠,梅朵在努力挖,可是还是落在最后,莫小北已经挖完,带几个男生过来帮助挖。莫小北卖力挖土,鼻尖上有细细的小汗滴,梅朵也将自己的小手帕递给莫小北,莫小北只顾挖土,连忙说:“不用,不用。”挖完了,莫小北去小渠旁边柳树折一些光滑的柳枝做柳笛来吹,他三下五除二将柳枝拧松,取掉里面的枝条,然后将准备好的小刀,将柳枝切成一段一段的,用指甲在末端轻轻褪去一小截外皮,这样柳笛就做成了。他们每个人口上衔着柳笛鼓着腮帮子拼命吹,大家忘记了疲劳有说有笑,别提多开心了。最难忘的劳动课是抬茅粪,渴盼户外活动,又担心抬茅粪的臭味,有时一不小心,会把粪便溅在身上,谁也不想上这样的劳动课,可是没有办法,这是硬任务,先是班干部带头,自然不会缺莫小北了。但对于梅朵来说,不怕臭,只要与莫小北一起干活,臭脏无所谓了。冬天,有时下午放学,作业不多,无意间听说莫小北操场上打篮球,梅朵会拽上自己的好朋友阿莲去操场看莫小北打篮球。当莫小北投进一颗篮球,场外的梅朵高呼为他助兴。情窦初开的年纪,梅朵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中午,咱们去校园东边农家乐吃本地特色菜鸡肉炖蘑菇”莫小北的话将梅朵从少年时代纯洁的友情回忆中拉回了现实。莫小北特意邀请其他同学陪同一起吃饭。此刻,梅朵和阿莲去农家乐的饭店外面看,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宽阔的马路,整洁东西商铺。街道干净整洁。唯独不变的南边商铺那片绿油油的草地,一阵阵的青草香,从微风里荡过来,陡觉神气清爽。真想下去走走。梅朵对大自然有着无以言状的依恋,难得今日逍遥,很喜欢散步闻闻花香,听听鸟鸣,因上午下了雨,空气清新,处处散发出花草的清香。
吃完饭后,他们又去看海。故乡的海,给梅朵灵魂带来了愉悦和宁静,海上飘着柔曼的轻纱给了梅朵心灵深处的温暖。天气真美,不冷不热,那股熟悉而陌生的咸咸的海味,熏得人微醉。踏上长长的木质栈桥,南边的水位退去,长出开满不知名的小黄花,一些牛儿在悠闲地甩着尾巴,也有人去未长草的沙边玩,这条栈桥差不多两公里,放眼北望,也能看见对面,莫小北忧伤地说:“这片海快要干涸了。”是呀,记得小时候,他们经常骑自行车到海边玩,那时一眼也望不到边,那时的鱼特别多,有门扇那么大,那退去的海上,已经人为拓开了一条大大的土路。因经济开发,地下采煤严重,这片海的面积日渐缩小,让人心生悲伤。此时,好多遗鸥在人群的头顶上飞,不知忧伤地盘旋着、飞翔着……虽说几百公里不太远,可是现代人的生活节奏真快,谁有那么多闲情雅致,跑到从小熟悉不过的景,只有梅朵知道,其他同学都在本地居住,都是为了她,为了那份纯真的学友情,知道她好多年没有回故里,特意陪同梅朵的。晚上,莫小北特意安排吃鱼。还唱了一曲《天边》,那悠远的曲调,磁性的男中音勾出一幅幅逼真的图画来。以后的每一天,梅朵都听《天边》,听着听着,梅朵脑海里出现才华横溢,天赋极高,出类拔萃的莫小北。“莫小北,你是我内心深处的一首歌。”梅朵心里默默念。喜欢文字的梅朵不知道怎样才能用文字描绘出自己的心灵的狂热情愫来,或许,莫小北是梅朵前世今生只为了一个约。有时梅朵哀叹:一晃人到中年,有一种沮丧,但短暂的相遇,温馨感人,非常炽热,只是没有显露出来。尤其在独坐时,那种激情,让梅朵忍不住发个信息看他忙什么。有时会盯着电脑或握着笔想象勾画满纸的莫小北来。梅朵在春天的年华里认识了莫小北,那年华充满了最初的梦幻和欢欣,多年后,还激动着梅朵的心!忽听说九月九日有乡村庙会,同学李在同学微信群里邀请大家一起聚,梅朵一听,眼睛一下子亮起,仿佛很幸福,像一个少女去赴什么约会似的。多少年了,对莫小北的思念,年深月久成了她的生活的一部分,相聚时,却装作最平常的同学友情,内心的痴情,内心的炽热强压下去。梅朵一直知道,只有莫小北最懂的。她也知道对莫小北有知己之感。“明天将去赶庙会,肯定能见到莫小北。”梅朵心里想。第二天,匆匆的,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地方恰好是中午,接到阿莲的电话:“她们已经到了。你走到哪里?”梅朵边打电话边走进那曾经吃过土鸡炖蘑菇的农家乐饭店,看到两桌人在吃饭,阿莲远远招呼让她过去吃,梅朵一眼认出了莫小北。吃过饭去灶火湾赶庙会,莫小北前面开车,梅朵后面跟着,一转眼,跟不上,可是到了转弯之处,莫小北的车恰到好处看到打着转向带路,下午一点多钟到了灶火湾交流会上,昔日驴车赶会,今朝开车赶会,车比人多,路窄,两边停着车。走走停停,终于到停车场,找了个位子,叫卖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梅朵拍了几张照,恰好等上初中同学那里。招呼吃了些羊肉。喝酒吃肉,两桌同学挤凑在一起。梅朵远远打量着莫小北,莫小北穿着灰色的三条蓝色条纹的外套毛衫,看上去干练、时尚,透着几分英俊。腋下夹小小的皮包,走路时,也不失风度。电话铃声响了,站在不远处的梅朵听到那次她回故里莫小北唱的那首《天边》。梅朵心里暖暖的。知道莫小北把此歌设置成手机的铃声。她曾经告诉莫小北她喜欢这首歌,并且会唱了,可是曾在一次歌吧时,梅朵唱这首歌给莫小北听,遗憾的是,梅朵唱在半路怎么也唱不下去了。悲伤侵袭着她。回到家莫小北发来信息道:“刚到,勿念,你呢?”梅朵一下想起一句话来:“有人还记得我,世上还有颗心被占据。”匆匆,只为了看一眼。见面时,又害怕与莫小北说话。回想起每次微信,或电话,因聚会,莫小北与梅朵联系渐多,但刚说正事,匆匆挂电话。有时微信上也是这样匆匆的,忙开会,忙下乡之类,如同隔着悠悠岁月。可是算起来三十个年头啦。又感觉莫小北是极熟悉而又极生疏的人,每天喜欢听那首歌《天边》,脑际老是莫小北的影子,有时想他,忽然发现他是出现在群里或在自己的朋友圈发些图片及诗句,这倒像是冥冥中情投意合的。还记得那次同学聚会上,再次目睹莫小北的风采,他沉着稳重,言辞简洁干脆的演讲赢来了阵阵掌声。梅朵听得入痴入迷,忘记了现实。莫小北的为人处世里,透露着他独特的气质和涵养,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当阿莲问梅朵:“今生,你精神的寄托是什么?”梅朵说:“写作吧。”“那你的灵魂寄托是什么?”梅朵的泪一下子流出来了……
还记得那年夏天,梅朵漫步在绿荫下,雨滴敲打着伞,发出清脆的声音。莫小北还说,秋天邀请同学们再一起去看心中的海。就让那月儿作证,你是否记得自己的承诺?此刻,梅朵的眼睛又起雾了……滴水成冰的北国,那朵友情之花还在肆意狂长!梅朵知道,对一个人的欣赏,大多敬于才华。敬中有亲,是来源人灵魂魅力。有灵魂的温度,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的魅力。它根植于内心深处的教养,闪着灵魂的光芒,无形中温暖身边的人。梅朵曾在微信问莫小北:“难道你对我的情仅仅是同学情吗?这么多年,我从自卑中挣扎出来,览读群书,每天在提升自己,为的是当我走近你,心里不自卑,有资格和你交往!”莫小北装作没看到。莫小北曾说,“我去过你家。我是同学中结婚最迟的一个。”一份最干净情的纠葛,他们彼此欣赏,互相喜欢。因了那一场同学的缘,因了这一份知遇的暖。斑驳在流年里的那些疏影,就让他们以安静的模样,在时光里修一份禅意的圆满,成全了一场无需邀约的邂逅。她憧憬和追求真正的友情,渴望有个男子以深挚的友情拂去她心头的孤寂、惆怅和忧郁。幸运的是,潜藏在心中绝美的秘密让在世俗的浓尘里的她变得明媚起来。
又一个春天来临,北方的天气乍暖还寒。蜗居在家的梅朵,忽然接到阿莲电话:“去户外看看,柳树、杏树发芽。”梅朵下楼,去看看二道巷的那些杏树,杏树的苞骨朵被红褐色、绿色的叶托着,已经鼓鼓的;小草、马莲都从地里冒出来了;同根的两棵榆树上,榆树的枝条上长出密密麻麻米粒大褐色的小小苞骨朵,梅朵一下想起一句话,“有的人,仿佛注定要分开,就像一棵树上的两根树枝,原本长在一起,但伴随各自的发芽,渐渐分叉,生长向不同的方向,再也无法回首。”岁月流转不肯老去的缘,今生的祝福,目光里的牵念。就让这份纯洁的友情镌刻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