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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那年的打谷场

2024-06-27郑明阳

青年文学家 2024年16期
关键词:打谷场场院半生

郑明阳

关于童年,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题,道不尽的记忆。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童年时的那个打谷场了。

打谷场位于老家村子西头儿,东北方言叫“场院儿”,千八百平方米的样子,东西北三面被杨树、柳树环绕。南侧,一条不算宽的泥土路缓缓穿行而过—上行,连通镇里、县里;下行,是另一个村庄。

说是打谷场,其实更类似于现在的广场,除秋季用于农事外,更多时候是村民聚集、休闲的场所。于我而言,它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举足轻重,陪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见证了村庄的繁荣发展和时代的巨大变迁。据老人讲,1984年,分田到户之后,打谷场是由老村主任组织“修建”的。其实,也算不上修建,就是在村头选了这么一块空地,稍作平整、压实,周围种上树,秋天时,方便大家给庄稼脱粒,或者晾晒其他东西时使用。打谷场建成后,每到秋季农忙时,打谷场都要热闹许久,几乎从白天到黑夜,都是来往忙碌的人们。这个过程要一直持续到11月上旬,直到下雪。正如北宋诗人孔平仲的《禾熟》诗中所写的:“百里西风禾黍香,鸣泉落窦谷登场。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其间,各家各户要按照活计缓急程度,排好先后顺序,轮流使用。最开始是牛马拉着石碾子,再后来是拖拉机拉着铁质的碾子,一圈圈走过,麦子、谷子、糜子、黄豆等纷纷脱粒,用筛子筛过后,一袋袋装起,再用扫帚仔细将地上扫一遍,确保颗粒归仓。

那时,对于孩子来说,打谷场是每天都会报到的地方。只要写完作业,就如提前约好一般,陆陆续续来到那里,开始游戏时间。看蚂蚁搬家、折飞机、捉迷藏……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游戏,却怎么玩也不会厌烦。我们一次次将纸飞机抛向空中,直到蚂蚁归家,炊烟四起,星落漫天。

后来,去外地求学,要一个月或半年才能回家一次,和打谷场的见面次数大幅缩减,逐渐“疏远”起来。再后来,参加工作,身不由己,几年都回不去一次家,和打谷场更是难得见上一面,就好像少男少女的“异地恋”。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头脑中搜寻一些关于它的记忆碎片,再感慨一番。不知从何时起,思乡的情绪像雨后打谷场周边的野草一样疯长,除了一茬又一茬,却怎么也除不尽。时光啊,它真偏心,将最美好的东西都留给了童年。庄稼一节节拔高,白发一点点变多,四季不停变换轮转,不知不觉中,我也从懵懂少年变成了中年大叔。

“你是哪儿来的?找谁啊?”兴许是离家太久,也许是老人年纪大了耳聋眼花,某次回家,站在打谷场上正神游天外,竟被路过的老人这样问。那一刻,我竟不知如何作答。“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当所学的诗句从课本上走出来,你才能真正领悟其背后的含义,感叹书中文字最是酸人眼。尴尬过后,几滴眼泪竟不争气地从眼角滑下来—其实,我也是这个村子里长大的孩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他们口中的陌生人呢?

此刻,多希望还是那个夏天的午后,和小伙伴们躺在场院儿边的草堆上,没有作业,无忧无虑。大家用手指框着天空,口中编着虚构的童话故事,想象着长大后的样子和不确定的未来,就这样酣然入眠。谁知,一觉醒来,却已踉跄走过半生—“尽管,心里还住着那个年轻人”。

多么奢望,顺着打谷场前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遇到童年时的自己,微笑着走上前,拍拍他的头,问上一句: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可惜,我不是紫霞的意中人,没有月光宝盒,再也回不到从前。

现在想想,小时候真傻,为什么要盼着长大?后来终于变成了大人,却又总是想回到小时候,似乎半生都在这样的矛盾中挣扎,好像怎么选,都不是最佳答案。鲁迅在《朝花夕拾》中写道:“带露折花,色香自然要好得多,但是我不能够。”很奇怪吧,人这一生苦苦追求的东西,其实早在童年,早在起点,就已实现。可为什么,非要等到时光都老了,才能懂得这些?

此刻,我仿佛又看到了童年的那个纸飞机,飞啊飞,飞过那个夏天,飞过夏天的打谷场,一直飞进了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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