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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独鹤:中国近代报坛常青树

2024-06-26周利成刘春霞

名人传记 2024年4期
关键词:副刊

周利成 刘春霞

助力《新闻报》成为上海第一报

严独鹤于1889年生于浙江桐乡乌镇,字子材,笔名独鹤、晚晴等。他自幼好学,为取得功名苦读十年,十四岁时得中秀才,参加乡试不第,十七八岁时遂对功名失去兴趣,并认识到“求实学要紧”,后进入上海广方言馆就学。毕业后,他曾在江西做了几年教师工作,后在上海任中华书局的编辑。他酷爱写作,公余之时常写谐文、小说投寄各家报刊,其作品散见于《申报》《新闻报》《红杂志》《红玫瑰》《半月》等刊物。民国初期,严独鹤时常给《新闻报》副刊《庄谐丛录》投稿,深得该报经理汪漠溪赏识,汪便嘱其子汪伯奇将他罗致幕下,主编《庄谐丛录》,时为1914年春。严独鹤三十余年的报人生涯由此开始。

那时候的报纸重新闻而轻副刊,副刊过于一本正经,不刊古诗文词便载风月文章,或为常识短篇,枯寂沉闷,毫无生机,故著名报人张丹斧(一说毕倚虹)为副刊赐名“报屁股”。到任《新闻报》后,严独鹤新硎初试,进行了一系列改良。

首先,严独鹤认为“庄谐丛录”之名腐气太深,建议更名为“快活林”,“快活林”出自《水浒传》,顿显风趣卓异;其次,增加插画,图文并茂,与漫画家马星驰开启合作(长达十余年),后随时代变化,读者在思潮上发生转变,便又延请丁悚、杨清磬两位画家轮流供稿;最后是他亲自上阵,每日撰写副刊头条《谈话》栏目,文字短小精悍,内容广泛,上自政局时事,下至社会民隐,或轻松突梯,或深刻泼辣,亦庄亦谐,脍炙人口。严之行文,深入浅出,如同白居易诗歌一般,“老妪都解,工商业小伙计略识之乎”,读之如啖谏果(橄榄),津津有味。精彩纷呈的《快活林》具有强大的号召力,读者打开《新闻报》披阅,不约而同地急寻副刊头条《谈话》栏目,争看严独鹤对时局有何高见,有何奇妙譬喻。

1928年1月12日《长啸》中《独鹤的知己》一文称,有一位老先生调教儿子,拿过一张《新闻报》,指着《快活林》中严独鹤的《谈话》栏目说:“这是严独鹤先生的大著,我限你明天须要背诵的,到那时如若背不出来,小心些!”朋友问老先生为什么要让儿子背诵严独鹤的文章,老先生说:“严先生的文章确乎包罗万象,一时说不尽他许多的好处。倘使把他的文章都读得滚瓜烂熟,将来应世酬人,足足有余。单看他在《快活林》中一谈十几年的《谈话》栏目,天天题目不同,这已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

严独鹤在长期办报实践中颇有心得,据1939年12月30日《奋报》中《严独鹤论报人》一文载,他曾撰文表示,报人应具备“三字”条件:一需“清”,廉洁无私,不受外间微尘沾染,致同流合污;二要“慎”,凡事宜审慎而行,不可造次;三必“勤”,脑勤、腿勤、手勤,致全力于各种学问,成就自己的事业。在《新闻报》成立三十周年之际,严独鹤在《新闻报馆三十年纪念册》中发表《十年中之感想》一文,总结了他对《快活林》的感想和心得:所持宗旨约有四端:一、新旧折中,《快活林》所记载之作品,未尝皈依新化,亦不愿独弹古调,殆取其适中而已矣;二、雅俗合参,文字颇取通俗,求适于群众,但浅薄无味,或鄙俚不可卒读者,亦概不阑入,冀其俗不伤雅也;三、不事攻讦,从未起一度之笔战,亦从未载一攻讦谩骂之文,致起无谓之争;四、不涉秽亵,诲淫之作,败俗之文,向不敢实我篇幅。他还邀请著名小说家李涵秋、张恨水分别撰写长篇小说《新广陵潮》《啼笑因缘》,并逐期连载,深受读者青睐。

经过严独鹤多年的精心擘画、灌溉培植,《快活林》生机勃勃,硕果累累,为《新闻报》增光生色。对此,他曾自豪地说:“本报之有《快活林》,只可视为附庸,但此附庸之国,时复足为宗邦之后劲。”《新闻报》副刊的成功,引得同行竞相效颦,各报纷纷以《谈话》《闲话》《小言》等作为副刊栏目,并一律由主持人亲自撰写。

鉴于在《新闻报》功勋卓著,严独鹤在社会上声名日盛,一路高歌猛进,由副刊编辑升为本埠编辑、电讯编辑,终任副主笔,成为《新闻报》第一台柱。九一八事变后,因国难当头,“快活”二字显得不合时宜,遂改《快活林》为《新园林》。

至1928年,《新闻报》发行量达到十五万以上,超越《申报》而成为上海第一大报。这一成绩一直保持到全面抗战爆发。1937年8月14日,《新闻报》被迫停刊。

有风骨的爱国报人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严独鹤于9月24日发表《为抗日救国敬告本林同志》一文,并在《新闻报》开辟《抗日同志谈话会》《救国之声》专栏,号召全国人民积极行动起来,献计献策,共同御敌。此后,他又撰写《捍御经济侵略》《救国之准备》《到前方去》等多篇文章,揭露日本和德国军国主义罪行,为抗日救亡鼓与呼。他的爱国热情深深感染着家人。据1931年第七百五十三期《上海画报》中《小严独鹤之抗日精神》一文报道,严独鹤有一公子,未满十岁,天资颖慧,九一八事变后,他每天在家中高唱抗日歌《打倒日本》。有一天,为《新园林》绘制插画的丁悚画了一幅作品,揭露日军暴行,画中有一日本人面目十分狞恶。丁家与严家同在一个弄堂,为便利起见,丁悚一大早便令人将画稿送到严家。严独鹤因前一天晚上归迟尚未起床,来人便将画稿置于书桌而回。不料,小严公子见到此画,一时激愤,竟将画中之日本人双目挖去。待严独鹤起床时已无法挽救,只得再辛苦丁悚重画。

1932年,“一·二八”事变爆发后不久,针对国民政府抛出的“攘外必先安内”论调,严独鹤在《谈话》专栏发表了一篇题为《安外攘内》的文章,笔锋犀利,态度鲜明,直刺国民政府的险恶用心。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严独鹤先后撰写《失踪》《那里去寻·寻人又寻尸》等文,揭露日寇制造事端引发卢沟桥事变的阴谋。1943年7月27日《东方日报》中双凤的《严独鹤经营烟纸店》、1946年第二十七期《风光》中竹声的《严独鹤一门四杰服务社会》、1946年一卷第五期《扬子江》中《严独鹤身兼四职》等文,盛赞严独鹤在抗战期间,宁可清贫也不为日伪做事的文人风骨,不愧为近代报人中的忠贞之士。

严独鹤在上海新闻界声名显赫,但树大招风,敌伪政府曾多次对其威逼利诱,试图让他出任要职,但他坚守民族大义屡辞不就。为了养家糊口,严独鹤开了一家小烟纸店维持生计。起初,他相中了法租界的一处门面房,但因租金高昂,无力支付,只得作罢。他接连跑了半年,也未寻到适合的店铺,最后不得已让家人挤一挤,腾出一间屋子充作铺面。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他表面上每天与门弟周鸡晨、芮鸿初、朱庭筠和老友蒋剑侯、范烟桥、周瘦鹃等喝酒、作文、雅集,似乎很消沉的样子,暗中却与地下工作者郁秉坚密切合作,搜集日伪情报,架设秘密电台,发往重庆。

为此,进步文人夏衍对严独鹤做了充分肯定:“独鹤先生是真正的新闻前辈,他在敌伪时期那么困难的情况下,保持了民族气节。这是很不容易的。”

坚守《新闻报》副刊三十余年

抗战胜利后不久,严独鹤已近二十岁的次子严祖福因与友人到机场欢迎汤恩伯来沪,受了风寒,回家后高烧不退,一病不起。严独鹤虽延请多位名医为其诊治,但也未能挽救儿子的性命。为此,他写了一篇长文悼念儿子,情真意切,凄楚动人。妻子陆蕴玉大受刺激,精神悒郁。为了疏解妻子情绪,严独鹤和妻子一同皈依基督教,每周到教堂做礼拜。不久,严独鹤利用妻子的缝纫特长,协助她开设了一家服装社。服装社生意兴隆、业务繁忙,妻子的丧子之痛也渐渐被冲淡了。

严独鹤立即宣告复刊《新闻报》,仍主副刊笔政。应友人之邀,他还兼任《大英夜报》总编,担任《立报》副刊《花果山》、《商报》副刊《大街》的编务。年近六旬的他精力充沛,身兼四职,笔锋犹健。他很注重诱掖后人:在《新闻报》副刊《新园林》,他培养助编周冀成;在《立报》副刊《花果山》,他力推蒋剑侯;而《大英夜报》编辑部成员都是他的得意门生。虽然年轻人做事都极认真,但严独鹤对编务仍丝毫不肯放松。

《大英夜报》副刊《夜公园》一度交由陈蝶衣主政,论资格,论经验,陈蝶衣堪称报坛巨擘,但严独鹤仍坚持每日看大样,逢有文字稍涉游滑处,虽一字之微也绝不放过。后《夜公园》改由其得意高足陈亮主政,他除每日撰写一文外,仍看样如故,就连报馆的排字工人都对他感佩至深。

百姓好不容易盼到抗战胜利,却又遭到国民政府的“劫收”和黑暗统治,战乱频仍,民不聊生。极富正义感的严独鹤激愤异常,在《新园林》发表《出钱活命》《三光》《端阳节的感想》等文,揭露国民政府的草菅人命和举国上下的物价飞涨,同情劳苦大众的水深火热。值得一提的是,严独鹤还聘请中共人士安娥编辑副刊《艺月》,第一期便刊登了解放区的民歌《朱大嫂送鸡蛋》,得到读者的好评。此举惹恼了上海市政府社会局,责问《新闻报》将解放区的歌曲引到上海是何居心。当时《新闻报》董事长是钱新之,社长是程沧波,詹文浒为总经理,赵敏恒任总编辑,均为有背景、有地位、有靠山的显赫人物。严独鹤更是不予理睬,依旧我行我素。在解放战争期间,《艺月》先后刊发过郭沫若、茅盾、田汉、翦伯赞、阳翰笙、洪深、吴祖光等进步人士的文章,一度成为一个红色宣传阵地。

严独鹤视报业为终身追求,不惊虚声,不求利禄,坚守《新闻报》副刊三十余年。1946年第一期《吉普丛书》中《严独鹤板板六十四》一文称,严独鹤平日治事素以负责任、守规矩著称,每次撰稿总是改之犹改,删之犹删,精益求精,唯恐文字得罪于人,或有损文人风格。

此外,严独鹤于教育事业亦颇多建树。除创办大经中学,他曾兼任上海民治新闻学院、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教授,也曾私人捐资、捐物,设立有利于贫寒子女求学的奖学金和帮助故乡重建学校。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严独鹤先后出任上海新闻图书馆主任、上海图书馆副馆长、《解放日报》编辑顾问以及上海市文联委员等职,还当选为上海市第一至第五届人大代表,第三、四届全国政协委员。他以渊博的知识、丰富的经验勤勤恳恳为人民服务,并经常为海外报刊撰文,呼吁团结统一,影响深远。

“文革”期间,严独鹤因受迫害于1968年逝世,享年七十九岁。

1979年2月16日,上海市政协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和骨灰安放仪式。1989年,严独鹤一百周年诞辰之际,他的家乡乌镇建起了严独鹤图书馆,藏书一万余册。他们用这种方式来纪念这位爱国报人,也用这种形式来泽被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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