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道晋的政商圈子

张铎

今年1月，已退休3年的湖南省原副省长戴道晋落马。

戴道晋落马的消息传至郴州，令无数人感慨。位于湘赣粤三省交汇处，被誉为千年古郡、湘南重镇的郴州，是戴道晋仕途中的重要一站，他在这里实现了从正处级干部到副省级干部的跨越。

听闻戴道晋落马，郴州人勾起了复杂回忆。一名郴州退休官员感慨道，戴道晋经历了当年震动全国的郴州腐败窝案，时任郴州市委书记李大伦、纪委书记曾锦春等多名班子成员落马，全市158名官员涉案，身为市长的戴道晋全身而退。时隔数年，当窝案的阴霾逐渐散去，戴道晋出任市委书记，所有人都盼着郴州能崛起时，却迎来又一段晦暗时光——自戴道晋开始，连续三任郴州市委书记落马。

初来郴州

戴道晋生于1957年，湖南汉寿人。他20岁时成为老家公社干部，此后进入汉寿县委组织部工作，1984年，戴道晋离开老家来到北京，进入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习。结束在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两年的学习后，戴道晋返回湖南，进入省委组织部。从一名普通科员成长为省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

2000年，43岁的戴道晋离开长沙，调任郴州市委常委、资兴市委书记。他不仅晋升厅官，更开启了主政一方的岁月。

此时，距离震动全国的郴州贪腐大案曝出还有6年，那些日后锒铛入狱的贪官正大权在握。

时任郴州市委书记李大伦以霸道著称，将郴州的规划等权力集于一身，只把矿山这一块交给了时任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曾锦春，这也让曾锦春有了“曾矿长”的绰号。时任市长周政坤，不仅大肆插手工程建设，还将两个弟弟带来郴州，在当地政商界长袖善舞。

初来乍到的戴道晋渐渐熟悉了当地的政治生态。据一名与戴道晋有交集的湖南官场人士介绍，多年后，戴道晋在一个非公开场合回忆起自己初来郴州时参加的一场市委常委会。那场会议讨论人事问题，戴道晋只是新任常委，且不分管组织工作，没有多少发言权。但在这场会议上，他惊讶地目睹了一名数年前才被纪委“双规”的国企高管，被提名担任一座国有大矿的负责人。

李大伦、周政坤、曾锦春作为最具发言权的关键人物，全都支持这项人事安排。因为此人还在纪委留着案底，直接提拔不合适，最终决定让他先当副矿长，主持工作。

待郴州贪腐大案曝出后，最终证明，反常的人事安排背后，实则是收钱办事的交易。

对当地政治生态有所认识后，戴道晋主动或被动地参与其中。曾锦春被称作“曾矿长”，对郴州的矿山产业多有染指，偏偏戴道晋担任市委书记的资兴市，又以矿产资源丰富著称。作为由郴州代管的县级市，资兴是一座以矿而兴的城市，当年的资兴矿务局，名列湖南三大矿务局之一。

据当地人士介绍，曾锦春担任郴州市领导后，一直对矿山很上心，向多任资兴市主要领导（其中就包括戴道晋）打过招呼，要求关照其特殊关系人。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戴道晋也给了曾锦春面子。

戴道晋与时任市长周政坤的关系更不一般，周政坤早年便与戴道晋认识。两人在湖南省委大院家属区是邻居，经常周末一起从郴州回长沙，周政坤的弟弟与戴道晋的一名亲属还是中学同学。周政坤的弟弟那时在郴州经商，常组织饭局，饭局上两人都在。

“弱势”的市长

2004年3月，周政坤离开郴州，调任湖南省国资委党委书记，戴道晋接任市长。

2008年一场大雪，让郴州受到全国瞩目，也改变了戴道晋的仕途。

当年，一场罕见的雨雪冰冻灾害肆虐中国南方，郴州成为重灾区，全市停电、停水，交通、通信中断，成了一座“孤城”。在救灾过程中，戴道晋的表现受到上级领导与郴州市民的肯定。

2008年8月，戴道晋正式接棒市委书记，成为郴州的“一把手”。

担任市委书记后，戴道晋提出一个新口号：把郴州打造成湖南最开放城市。当时有不少班子成员反对，说郴州只是一个普通地级市，提出打造开放前沿或者最开放城市之一，都没有问题，可喊出打造最开放城市，是不是不妥？最终，戴道晋决定就用“打造成湖南最开放城市”的提法。

戴道晋在处理干部人事问题时也引来不少非议。一名郴州当地人士介绍，当年的郴州腐败窝案，受到处理的干部有很多。戴道晋当上“一把手”后，多名在郴州腐败窝案中有严重错误、受到处理的干部，不仅复出，还得到提拔重用。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张扬平。张扬平曾任郴州市建设局局长，郴州腐败窝案后被降职使用。戴道晋任市委书记后，张扬平时来运转，很快出任市政府秘书长。戴道晋离开郴州前，更是力排众议，将张扬平推上郴州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位置。

2011年底，戴道晋离开郴州，向力力接任郴州市委书记，张扬平的官运却并未终结。向力力对张扬平器重有加，在担任郴州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一年多后，张扬平转任郴州市副市长。同一时期，向力力的弟弟来到郴州，涉足房地产领域。对当地建筑市场十分熟悉的张扬平，多次召集饭局，将本地房地产商引荐给向力力的弟弟。向力力离开郴州后，易鹏飞接任市委书记。易鹏飞要给自己重新物色一个“大管家”，张扬平进入他的视野。很快，张扬平转任市委常委、秘书长，成为郴州市委的“大管家”。

从戴道晋、向力力到易鹏飞，连续三任郴州市委书记都在升任副省级干部后落马。时任怀化市委书记的彭国甫离开怀化后，担任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今年1月接受调查。一名湖南官场人士感叹，十多年的时间里，在戴道晋、向力力、易鹏飞、彭国甫四个“大老虎”的接连“关照”下，张扬平由一名问题官员“东山再起”，最终官居正厅。

今年4月，在多名老领导相继落马后，张扬平接受调查。

“衙内腐败”

自戴道晋开始，郴州连续三任市委书记落马。算上此前的李大伦，二十年来，郴州已有四任市委书记落马。

李大伦个性霸蛮，令其他干部整日提心吊胆。易鹏飞沉迷于赌博，其家人在郴州经商，成为公开的秘密。戴道晋当市长时，上级是李大伦，他比较弱势。当上市委书记后，腐败窝案毕竟才发生，上上下下都盯着，他有所收敛。

戴道晋离开郴州后，关于他的负面议论越来越多。2012年，戴道晋出任省政府秘书长；2014年，戴道晋出任湖南省副省长。在长沙的政商圈子里，大家都知道戴道晋与一名地产大鳄Y交情匪浅。

对于戴道晋与Y的关系，外界议论很多。Y女儿出嫁时，戴道晋是座上宾客且送上了厚礼。在戴道晋落马前，Y已被相关部门带走。

一名熟悉当地政情的人士介绍，除了与Y的政商纠葛，彭国甫案或许也是戴道晋落马的导火索。

在如今的湖南官场，流传着“几公子”的说法，即某些高官子女构建起小圈子，他们或许不在自己父亲的权力范围内牟利，而是利用父辈影响，在别人的“地盘”上完成利益交换。之前落马的易鹏飞、彭国甫以及多名市委书记的子女，正是“几公子”之一。据悉，戴道晋的子女也混在这个小圈子内。

去年年底，湖南省纪委监委召开全省领导干部利用职权或影响力为亲友牟利专项整治工作推进会，其中专门提到，将领导干部子女相互请托办事问题纳入专项整治重点内容，严查“衙内腐败”。

（摘自《廉政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