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的一生

王子鑫

2023年11月至2024年3月，广东省小作家协会联合《少男少女》杂志社、知心教育研究院在全省100多家广东省小作家协会文学创作基地中开展了第一届广东省寻找“最美文学少年”活动，评选出40名“最美文学少年”。从本期起，我刊特辟“新人秀场”栏目，陆续选登部分“最美文学少年”的佳作，让我们跟随他们的脚步，一起走进瑰丽多彩的文学世界。

1

清晨，我还没睁开眼，盛夏的蝉鸣就传入了我耳中，窗外的太阳已高高挂起，躺在那洁白的云朵上。我躬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四只脚刚慢悠悠地踏出房间，就听到小主人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小主人略微着急的语气：“妈妈，我要迟到了，你怎么没有叫我啊？”“我七点已经叫你好几遍了，也不见你有反应。”女主人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哎呀，快去洗漱吧，不然真的迟到了。我让你爸爸送你去，你不是最喜欢坐爸爸的车吗？”“好！”小主人飞快地应了一声，便一蹦一跳地去洗漱了。这样的场面，我早已习以为常。

我很自然地走到女主人旁边，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裤脚，又甜甜地对着她喵了一声。别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因为女主人的家庭地位很高，让我更有安全感。我们小猫天生敏捷，警惕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人类，但在这个家庭里，我却有满满的安全感，并且对家里的人类产生了依赖。刚开始我并不愿意相信我对人类的这些情感，但时间却让我相信人类也不全是坏人……

身体突然腾空，我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我知道是女主人把我抱起来放在怀里了。我在女主人的怀里找到了一个很舒服的位置，头顶上传来了女主人一下又一下的抚摸。我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甚至还产生了一丝困意。

“准备好了没？快七点半了！孩他爸，你快去把车开出来。”女主人一边抱着我，一边把准备好的早餐分别放进小主人的书包和男主人的公文包里。“好了！”“好！”小主人与男主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女主人抱着我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接下来就是我每天最爱的环节——吃早餐啦。看着女主人为我准备早餐的背影，我不禁想起了从前。

2

我以前是一只流浪猫，通常是吃了上顿吃不了下顿，经常饿得头昏眼花，有时还要在狗嘴里抢吃的，受伤也是常有的事。在遇到女主人之前，我也曾尝试过主动亲近人类，渴望能换来一些食物或得到一个归宿，但结果却让我失望，甚至有时我还会被一些人类小孩欺负，而我也毫无招架之力。那时，我经常会想：“我到底哪里招惹他们了？”那时的我很瘦小，身上又很脏，与我现在的体形形成鲜明对比。现在的我身形肥大，走两步就感觉累，这或许是因为我年纪大了吧，毕竟我嘴角的胡子都花白了。再后来，就在我对人类的信任快要消失殆尽时，女主人出现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看到我的，我只知道当时的我饿得快不行了，停下来休息。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我想要休息的心思，我紧张害怕地四处张望，生怕又是哪个顽皮小孩要来抓我，所以我很迅速地站起来想跑，但没走几步我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了。在倒下之际，我想我要完蛋了。

等我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类似笼子的陌生地方。这个笼子很暖，让我很贪恋。

“这只猫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不过胜在求生意识强，静养一段时间应该能恢复。”我循着声音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一个身着白色衣服的人类正在打量着我，口中好像在讲述着我的身体情况。

“好的，医生，谢谢！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我的目光又转向穿白色衣服人类旁边那个女子身上，她看上去很年轻，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孩。我在打量他们的同时，女子怀里的小孩好像也看到我在打量她，便转过头来对着我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而我竟然没有被吓到。女子听到小孩的笑声，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然后把小孩抱到我面前。那小孩笑得更大声了，还伸出小手放在我眼前的玻璃罩上，我也鬼使神差地把我的前掌放了上去，与那小孩的小手隔罩相对。

这时，又进来了一位人类男子，他身形高大，身着黑色的衣服，走到女子旁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接着说：“孩他妈，这就是你捡回来的小猫？它好小啊，会不会养不活啊？”他的声音很成熟，与我经常听到的青涩声音不同。

“怎么会呢，医生说它的求生意识很强，而且它与我们的孩子很合得来。不信你看，若若笑得多开心啊！”女子说。若若？我疑惑地看着那小孩，心想：“原来她叫若若啊，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好像是哦，我都没有见若若笑得那么开心过，那就当是给若若找个玩伴了。不过话说回来，它会不会有细菌啊？”说完，男子很自然地伸手抱过小孩，并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知道这是人类表达自己对孩子的爱的方式，因为以前我的母亲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的爱的，可是我的母亲在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就不见了。

“放心吧，打过疫苗了，也洗过澡了，医生说给它定期洗澡就好了。还有，它还没有名字，你知识渊博，取一个呗！”女子扬起灿烂的笑容。

“那就好！它那么瘦小，又是橘猫，那就叫它胖橘吧，希望它以后在咱家吃得胖胖的圆滚滚的……”

3

“胖橘！吃早餐啦！”回忆被女主人的声音打断。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奋力想从桌子上跳下去，但刚站起来，我就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接着头部传来阵阵眩晕。女主人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嘴里一直问着我怎么了，我很清楚——我的时间到了。刚刚，我回忆了我的一生，我到这个家已经很长时间了，在这里，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温暖，第一次吃饱了饭，第一次不用满怀警惕地睡觉，第一次大胆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了人类……猫生无憾了。

在临走前，我用尽全身力气去蹭了蹭女主人的手心，并舔了舔她，我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她不要担心。脸上忽然有泪水划过，不知是我的还是女主人的。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女主人，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家……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灵魂从胖胖的猫身飘了出来，出现在女主人面前，但女主人却看不到我。我看到她的眼泪如雨点一样，落在已经失去生机的我身上。我想用尾巴替她擦擦眼泪，想用头去蹭她的脖颈，可我却无法触碰到她……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女主人拿出了手机，给男主人打电话。没过一会儿，男主人就带着小主人回到家里了。

我飘到他们身边，想告诉他们，让他们过去安慰女主人，可我忘了他们听不到。所幸的是，男主人和小主人也很快跑过去安慰女主人。女主人抽咽着讲述我怎么离世的经过，男主人轻轻蹲下，把女主人抱在怀里，也悄悄红了眼眶。小主人看到我已经没有了生机后，也号啕大哭起来。我看着这个场面，心里不禁泛起了酸涩。

最后，我看着他们一起把我的身体埋到了我和小主人一起玩耍的桃花树下，并立了一块小小的碑。此时，我也开始慢慢消散，我冲着他们叫了一声，原以为他们不会听见，没想到他们突然都转过身来，望向我消散的位置，发现什么都没有后，又失落地转回去了。

再见了，我亲爱的家人，感谢你们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

4

“啊！”我从梦里惊醒，此时是凌晨三点，我回忆起我所梦到的一切，发现那正是我家已经去世好几年的胖橘的回忆。梦里的我好像变成了胖橘，用它的视角看到了年轻时的爸妈，以及小学时期的我，还有胖橘的一生。想着想着，我不禁流下了眼泪。我很想念很想念胖橘，它是我儿时的玩伴，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梦到胖橘……

门吱呀一声开了，爸爸妈妈走了进来。妈妈轻轻坐到床边，用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问我怎么了。我磕磕绊绊地把我所梦到的一切告诉了妈妈。讲完，我借着床头微弱的灯光，看到了妈妈泛红的眼睛，也看到爸爸的手不知何时搂着妈妈的肩膀。回忆起在胖橘去世时，爸爸也是这样搂住妈妈的。我还跟妈妈说，胖橘当时还和我们道了别，只是我们都看不见，但我们都回头了，我们听到的喵喵声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爸爸把妈妈哄回了房间，也安慰我，告诉我这是胖橘在用梦的方式来告诉我们：它没有忘记我们，它也很想念我们。

这句话，让我鼻尖一酸，心里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