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墉:一位“有话题”的艺术家
2024-06-19李伟铭
李伟铭
林墉是我怀有敬意的一位艺术家,在绘画和文学写作两个领域,他都以超常的毅力和非凡的天赋,取得了异乎寻常的成就;他的艺术家的立场和文化使命感,还延伸到美术历史研究领域。
毫无疑问,林墉是一位“有话题”的艺术家。我说“有话题”,意思是说,“林墉”不仅仅是林墉,围绕林墉,还可以涉及到当代艺术史中的许多问题。此外,我觉得,我们要谈论一个人物——特别是像林墉这样的一位名家,最好不要就事论事,最好能够与他置身其中的情境和各种关系联系起来,追溯前因,叩问后果,寻求理解“何以如此”,而不是急切陈词“必须如此”。譬如,绘画与文学,在林墉这里就不是两个绝缘的领域,讨论必须在可能发生影响的边际之间展开;另外,在泛意识形态化时代,当艺术成为政治的奴仆的时候,艺术家的自我意识和个人选择的空间究竟有多大,它对艺术的纯洁性有多大影响?林墉某种题材、风格的绘画在市场上大受欢迎,而另一些则并非如此,决定这种反差的因素是什么,这与特定时期的社会文化心理是否存在直接的关系?
在中国文化的现代发展中,“传统与变革”是一个跨世纪的命题,守常与求变的矛盾几乎在所有艺术家那里都存在,林墉对此有何反应?……一种个人选择不管“个人”的“成数”有多大,它总是与个人所处的特定情境和历史、现实文化问题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按照某种说法,林墉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第二代中国画家。他的老师如其中的杨之光先生,算第一代,这第二代画家学成于20 世纪60 年代前期的美术院校,踏出校门即经历了“文革”,70 年代末期躬逢思想解放运动,随后是国门敞开,西方文化汹涌而来,商品经济浪潮汹涌澎湃……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在以上各种“运动”中,林墉不算叱咤风云的晁盖,至少也是游刃有余的浪里白条。近年大病,劫后余生,林墉又经历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人生历练,画题、画风,亦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先说20 世纪60 年代前期中国大陆美术院校中的中国画教育模式,那可是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反复折腾、变更,不断磨合才臻于成熟运转的时期。传统的笔墨线条,加上西画的素描色彩,以及临摹、默写、速写、写生的综合训练,成就了整整一代人的写实技巧。且慢急于断定,这件事于中国画艺术的发展是福是祸,有一点应该盖棺论定,开始酝酿于20 世纪初叶的中国画语言变革,至此才算真正进入其脱胎换骨的境界,而在中国画的各种画科中,最直接的受惠者应算人物画。林墉这一代画家,著称于世者,居多为人物画,也就不奇怪了。
必须承认,林墉是上述教育模式追求的理想“产品”之一。勤奋、扎实,加上天赋,林墉迅速掌握了学校教育要求的所有知识技能,并在延续其后的写生、创作中,将其发展到了得心应手的境界。记得黄永玉以前好像说过:这个家伙在技巧上的挥洒已经达到了“奢侈”的程度。换言之,在黄永玉看来,在另一些人那里苦苦追求而不可多得的东西,在林墉那里,已经流于“铺张浪费”了。我完全同意黄的说法。
而真正为林墉赢得了作为一个艺术家的声誉的精心之作,首先应该是他在20 世纪70 年代末期开始的思想解放运动中,完成于“寸寸居”的文学插图和人物写生。林墉娴熟流丽的写实技巧,和源自从维熙等作家所叙述的悲剧性故事的情感冲动,既忠实地还原了文学形象的视觉形态,也成功地赋予了插图以凄美感人的力量。可以这样说,来自文学界的这种信赖,成功地促成了林墉的艺术趣味的转化;林墉敏锐的文学领悟力和出类拔萃的绘画才能,也通过一时“洛阳纸贵”的《花城》而得到了更为广泛的传播。(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