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无闲草?黔地多灵药

黄昊

贵州具有气候多样性明显的特征，独特的立体气候环境为药用植物的生长提供了有利条件。贵州省作为全国四大中药材产区之一，自然植被类型多样，植物种类繁多，自古就有“夜郎无闲草，黔地多灵药”的美誉。据2021年全国第四次中药资源普查统计，贵州省药用植物资源种类有7317种。这些药用植物资源在贵州的地方志中多有呈现，只是种类分属较为粗略，但史料中阐释这些植物资源的特点、功效和产销情况，对认识贵州的生物多样、有效开发道地药材和推进民族医药进入药典有着重要的价值。

地方志中贵州药用植物分布的记述

作为药用植物资源丰富的国家之一，中国具有悠久的药用植物发现、应用和种植历史。药用植物，主要指的是在医学领域中用于预防和治疗疾病的植物种类。这些植物的种类繁多，各自的药用部位也迥然有别。对这些药用植物的甄别、利用体现的是各民族先民在长期实践中累积、实验所形成的认知体系和生活经验，呈现的是以“生物多样性”为基础的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的生态智慧。

贵州方志对药用植物的记载，府志中多略载“通有物名”，在其他地方县中的记载，除了“通有物名”的罗列，并对特有资源稍作解释，多引用《尔雅》《本草纲目》《植物名实考》等考证的史实加以论证。贵州方志中把药用植物多归在“物产志”中的“药类”“草类”篇章中，在“药类”所列的药材中，除了药用植物类外，也会兼论及矿物或动物类药材。但基于中医的“药食同源”理论，在物产志“药类”记述的药用植物之外，在“谷类“”蔬菜类”“果类”“花类”等章节也会有部分记载此类植物的药用属性。

在清乾隆时期主要志书中把药用植物归为“药属”。其中，此时期《贵州通志》贵阳府对药用植物的记载有41种；《镇远府志》有16种；《石阡府志》有30种；《独山州志》有12种；《平远州州志》有23种；《普安州志》有36种；乾隆《清江志》药之属16种；《毕节县志》有9种；《开泰县志》药之属4种。

对清道光时期的贵州方志进行考察，药类植物的记述较乾隆时期有明显增加，如道光《大定府志》记述药用植物达95种；《贵阳府志》记述62种；《遵义府志》62种；《思南府续志》记述64种；《永宁州志》药属13种；《松桃厅志》记述49种；《仁怀厅志》记述53种；《平远州志》记述91种；《广顺州志》记述52种；咸丰和光绪年间编撰的方志中，咸丰《兴义府志》79种；咸丰《安顺府志》80种；光绪《黎平府志》记述药用植物103种。

除了常用的药用植物外，咸丰《兴义府志》还记载了一些历代《本草》中不曾记载的药用植物，如鹿衔草产府亲辖境及兴义县，历代《本草》所未载；四块瓦产兴义县为历代《本草》所不载；爬岩香全郡皆产，《本草》所不载。五爪龙产府亲辖境，《本草》所不载；霸王鞭全郡皆产，《本草》所不载。明清时期的贵州方志对药用植物的形态描述较少，多采用“府、县皆产”的字样。但咸丰《安顺府志》《黎平府志》中时有对植物的花色、形态有描述。如对商陆记载道：“茎红、花白、衡紫、根似瓜萋，葉类芭蕉”。对黄连描述道：“叶似甘菊。黄连生深山中，苗高二三尺，一茎三叶，叶似甘菊，凝冬不凋，四月开花结子，六七月采根。产黎郡者根粗大，色深黄而坚实，味苦寒，总不及川连为佳”。在各府、县志中所记载的药用植物多为野生，而在道光《遵义府志》则出现了对当归人工栽培的记载：“今川蜀皆以畦种，尤肥好多脂”。此中说明此种药用植物已在田中种植，并且品质尤佳。

至民国时期，对药用植物资源的记载种类有所增加。民国《贵州通志》采取引用各府、县志的方式，记述了全省药用植物120种。在药用植物资源记载种类增加的同时，对植物的形态也进行详细阐释，如民国《麻江县志》对白芨记载道：“俗呼白鸡，野生。叶长，阔寸许，平行脉。夏月开花，色紫或白。根圆，两端尖”。民国《独山县志》对天南星记载道：“二月生苗，一茎，茎端一叶如蒟蒻，枝丫扶茎，五月花；似蛇头，黄色，七月作采结子似石榴子，红色，二月、八月采根似芋而圆扁，色白，如老人星状，一名虎掌，因叶形似之蘇恭曰由跋是，新根如半夏而大二三倍，四畔无子牙”。

地方志中贵州药用植物功用的记述

对于药用植物的功用，贵州方志的记述因成书的时代和内容着重点，存在较大的差异。对不同地方志的比较发现，对于药用植物的记述特点有如下几种记述手法：只罗列药物名称，并未为植物的功用进行阐述；采取引用药典和古籍的范式，阐明植物的功效；对植物的功效进行详细说明，并附加制药方法。

对药物的简单名称的罗列多是由于相应地区的府志已有呈现，故在县志中只是提及植物的名称。采用引用药典和古籍的方式来记述药用植物的功效的志书主要是《兴义府志》《遵义府志》《黎平府志》等。咸丰《兴义府志》多引用的《尔雅》《神农本草》《本草纲目》《蜀本草》《图经》等著作，道光《遵义府志》引用《田居蚕室录》较多。对药用植物的功效进行具体阐释。而对药用植物的具体介绍较为全面的则是光绪《黎平府志》，如对道地药材黄精介绍道：“黄芝，黄精也。……季春之令，味甘平无毒，补中益气，除风湿安五脏，久服轻身延年，不饥”。对厚朴记载道：“厚朴生深山中，皮厚者佳，味苦辛，气大温，气味俱厚，阳中之阴，可升可降，为逐实邪泻，膨胀散结，聚治腹疼痛之要药”。对植物的制药流程的解说，则在民国《独山县志》《八寨县志稿》中多有呈现，如民国《八寨县志稿》对淡竹叶记载道：“取根苗捣汁和米作面酿酒，甚芳烈。叶入药”。民国《麻江县志》对茜草记载道：“结紫黑子，压呈赤液，根紫可浸油，擦发又可染绛，入药，治男女脱血虚弱，以蒸乌鸡食最效”。

地方志中贵州药用植物贸易的记述

作为道地药材的药用植物是贵州经济发展的重要部分，除了满足省内的需要外，还是近代贵州省外输的重要产品。由于交通的限制，贵州道地药材的输出地多是就近输出，经由四川、湖南、广西、重庆等地的一些城镇，再输出到广东和上海等地。

在民国时期一般不从产地直接输出，大部分集中于贵阳、毕节、大定、安顺、遵义等地。通常由各产地的药材商于每月2～4次的开市日，向生产者收购运入市场的药材，再运送到各集散地。药材的输出是依靠各集散地的药材商收购运出，多由四川商人在各地收购，经四川向国内各地，甚至向海外输出。如记载“贵阳市中有药栈及药房七十多家。年销售额达四百万元。”在中药销售方面，解放前黔产药材经四川、重庆、宜宾等地集散，销往全国各地，并经香港出口。据《新修支那省别全志·贵州卷》记载：桔梗、泡参、天门冬、杜仲是主要的输出药材品种，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均在6～13万斤左右。如民国《八寨县志稿》记载道：天门冬，商人售卖晒干运售重庆。另黄连在贵州有相当的产量，但由于记载中多冠以川连（四川产）、水连（云南产），对贵州产鲜有记载。而白木耳作为药材或是食用，在民国时期具有相当高的评价，贵州省的白木耳为人工栽培，并在后期成为大宗的输出品，遵义地区一度成为白木耳的集散之地。

研究药用植物的价值

为贵州生物多样性的保护提供线索。贵州是一个生物多样性极其丰富的地区，拥有丰富的植物种类和生态系统类型。这些植物资源在维护生物多样性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方志中记述的众多药用植物资源，包括许多珍稀濒危的物种，都是贵州生态系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它们的探索与溯源，不仅丰富了生物种类，还可以维护生态平衡、保护生物多样性，促进生态环境的可持续发展。如光绪《黎平府志》记载：乳香，出锦屏，旧产颇多，近来亦鲜矣，这便指出了药用植物副产品的稀有性和濒危性。而兴义金石斛、赤水九香虫、威宁密陀僧等皆为地方特色药用植物，方志中不乏对这些植物的记载，这便为贵州挖掘和发现的植物品种提供了线索。

更好地挖掘贵州药用植物的资源。贵州方志中记述的药材，部分资料中显示了这些药用植物的生长环境的记载，同时还对药用植物的制作过程和所用之处加以重点阐释。对这些记载内容详细分析可发现，这些药用植物多是普产或地方专产。一方面作为地方专产的道地药材多有较好的经济价值，为当地民众的重要收入补充。现今，通过挖掘药用植物资源的经济价值，合理利用和开发这些资源，可以促进当地农业和经济的发展。例如，可以发展药用植物的种植、加工和销售产业链，创造就业机会，增加农民收入，推动地方经济的繁荣和发展。另一方面，药用植物资源的记载不只是列在药属，兼在他书属中多有呈现，体现了药用植物资源的丰富性，这也为当代开展药用植物的种植资源的普查和开发提供了资料参考和重要依据，为道地药材的加工制作提供传统知识和地方经验，也为挖掘药材的历史文化价值提供了参考。古代方志中记载的贵州药用植物很多是珍稀濒危物种，具有重要的生态价值。如天麻、厚朴、杜仲、黄连等特有的珍贵药用资源已经人工引种成功，并成为重要的经济来源。

促进贵州传统医学的传承和发展。古代方志中记载的贵州药用植物是传统医学宝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地方志中的药用植物的记载对中药生长的气候特点、分布特点及其对生物资源的影响及中药用资源种类、蕴藏量及生态地理分布规律。不但记录大量草本植物数据，也为本土药用植物的开发利用打下厚实的基础，这些植物在传统医学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作用，被广泛应用于中医、苗医等民族医学体系中。通过对这些药用植物的研究和利用，可以传承和发扬传统医学的精髓，推动传统医学与现代医学的结合与发展。贵州近代方志中记述的药用植物资源为贵州医学科学研究提供了珍贵的历史依据。通过对这些药用植物的研究，科学家们可以深入了解它们的化学成分、药理作用和治疗机制，为药物开发提供新的候选药物或药物前体。

综上所述，古代贵州方志中记载的药用植物对现代具有多方面的价值，包括生态环境保护、农业和经济发展、传统医学的传承和发展以及文化交流和传播等。这些价值体现了药用植物资源的重要性和潜力，为现代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作出了积极贡献。

基金项目：本文是 2023年贵州省社会科学院创新工程“明至民国时期贵州生物多样性史料辑录”（项目号：CXLL2309）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贵州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