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古灌区的前世今生
2024-06-08吴晓兵
吴晓兵
洪泽古灌区位于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境内,地处中国第四大淡水湖洪泽湖东侧。洪泽古灌区西依洪泽湖大堤,东至白马湖,北临苏北灌溉总渠,南至淮河入江水道,目前灌溉面积为48.13万亩。洪泽古灌区以草泽河为界,北部为周桥灌区,南部为洪金灌区。
洪泽古灌区由于位于我国中东部和南北气候过渡带,地处黄淮海平原东部和淮河下游接合部,历史上受自然和人为因素影响很大,是一个多灾多难的灌区,灌溉功能、体系和面积都曾有比较大的改变。
洪泽古灌区发展简史
洪泽古灌区的发展史以1128年黄河夺淮入海和1580年洪泽湖初步形成为界,分为三个时期。
东汉末年(184—220)时期,洪泽古灌区属于魏国范围。199年,陈登因功被任命为广陵(治今江苏扬州北)太守,陈登在淮河南岸修破釜塘灌溉农田,洪泽古灌区从此发轫。据明代治河专家潘季驯《河防一览》记述,为防淮水东侵,200年,广陵太守陈登在武家墩筑捍淮堰(又名高家堰)15千米,这是洪泽古灌区第一道渠首工程建设的开端。
三国魏正始二年(241年),邓艾在洪泽古灌区东南部开白水陂(又名白水塘)。据《太平寰宇记》记载,“白水陂在县西八十五里,邓艾所立与盱眙县破釜塘相连,开八水门,立屯溉田万二千顷”。白水塘的水源出自盱眙县南之塘山,为了拦截山溪水,邓艾修筑三个堰将山溪水引入白水塘,洪泽古灌区进入以白水塘为主要灌溉水源的时期。
唐证圣元年(695年),为促进生产,朝廷设白水塘、羡塘两处屯田,其中羡塘位于白水塘北部,后又于羡塘以北开置茶陂,增设了大量引水渠道,白水塘的灌溉面积进一步扩大。
唐长庆年间(821—824),朝廷组织青州、徐州、扬州三州的民夫,挖青州泾、徐州泾、大府(即扬州)泾、竹子泾、棠梨泾等引水渠道,完善灌区灌排体系。
北宋年间,为保漕运,朝廷沿山阳县末口至泗州汴口的淮河南岸,先后开凿了沙河、洪泽新河和龟山运河作为漕运河道。为防止屯垦威胁漕运畅通,宋代在洪泽古灌区的屯垦规模大为缩减。
南宋时期,由于处于宋金对峙前沿,白水塘逐渐湮废。1128年黄河夺淮入海后,淮河水系紊乱。洪泽古灌区受黄河泛滥影响,灌排体系多遭损毁。
元代,洪泽古灌区屯垦规模逐渐恢复。1264年至1294年,朝廷于淮安路云山白水塘、黄家等处立洪泽南北三屯,并设万户府对其进行管理,共屯田35300多公顷。
明永乐年间迁都北京后,由于保漕通运的需要,实施“蓄清刷黄”的治河方略。1580年左右,洪泽湖初步形成,洪泽古灌区进入以洪泽湖为灌溉水源的发展时期。
清代沿袭明代的治河策略,继续大筑高家堰,洪泽湖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受黄淮泛滥和减水坝启放影响,洪泽古灌区的灌排体系和灌溉面积很不稳定。
新中国成立后,先后建成洪金和周桥渠首并进一步完善挡水、引水、排水体系,洪泽古灌区逐步得以稳定,灌溉功能得以完善。
影响洪泽古灌区的自然因素
洪泽古灌区地处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秦岭—淮河线南侧,属北亚热带和暖温带过渡性地带。淮河以北属暖温带半湿润区,淮河以南属北亚热带湿润区,气候温和,气温变化由北向南、由沿海向内陆递增。淮河流域多年平均降水量约为920毫米,大致是由南向北递减,山区多于平原,沿海大于内陆。降水量年际变化较大,最大年雨量为最小年雨量的3—4倍。降水量年内分配也极不均匀,汛期(6—9月)降水量占年降水量的50%—80%。特别是6月、7月,江淮地区特有的梅雨季节,降雨可持续一两个月,范围可覆盖全流域;丰水年和贫水年交替,降水量平均相差四五倍。洪泽古灌区内降雨分布时空不均,冬春偏少,夏秋偏多,因此灌区对当地农业生产十分重要。洪泽古灌区不同时期主要靠破釜塘、白水塘和洪泽湖作为农业生产水源。
淮河流域东临黄海,西、南及东北部分别被伏牛山、桐柏山、大别山和沂蒙山等环绕,山海之间为广阔的平原。洪泽古灌区位于淮河下游,地势低洼,大小湖泊星罗棋布,水网交错,渠道纵横。
洪泽古灌区所在区域为黄淮冲积平原,是淮河平原与苏北平原交接地带,地形为斜簸箕式微起伏状,境内地势平坦,西南高,东北低。这样的地形使洪泽古灌区灌溉以自流为主,水流通畅,灌溉效率高。
1128年的黄河夺淮入海使洪泽古灌区遭受第一次大的改变。南宋以前,淮河是一条河安尾畅、独流入海的河流,洪涝灾害比较少。据《淮河志·综述志》记载,在两汉400多年间只有10年发生洪灾,其中有4年的洪灾是由黄河决口所造成的,其余6年的洪灾均发生在颍河和汝河两水系。魏晋南北朝时期(220—589),淮河流域共发生了19次大洪水,其中,以水代兵釀成的洪灾有5次,其余14次为淮河自身发生的洪灾。隋唐两朝(581—907)426年间,共发生洪涝灾害34次,一次是以水代兵,其余33次都是淮河自身洪水; 964年至1118年间,共发生洪水灾害23次。
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为了阻止金兵南下, 东京留守杜充在河南滑县李固渡西掘开黄河南堤,使得黄河改由山东汇泗入淮,夺去淮河入海的水道,造成黄河历史上的一次重大改道。自此,黄河开始了长达600多年的夺淮历史。黄河夺淮入海造成淮河入海故道被黄河淤废,淮河不能直接入海,被迫从洪泽湖以下的三河改流入江。黄河夺淮入海导致淮河水系紊乱。为减少淮河洪涝灾害,洪泽湖大堤不断延长、加高、培厚,至1580年左右,初步形成洪泽湖。洪泽湖大堤成为洪泽古灌区的西边缘,既拦蓄淮水供给古灌区水源,也防止淮水侵入古灌区,成为洪泽古灌区的屏障。
淮河水位被洪泽湖大堤抬高以后,洪泽湖大堤的防洪压力也剧增,虽明清两朝不断修筑,但洪泽湖大堤的决口也更加频繁。据《淮河志·综述志》记载,在明朝的276年中,淮河发生了较大洪水灾害33次,平均8.4年发生一次;清代从顺治元年(1644年)到咸丰五年(1855年)211年中,淮河发生较大洪水灾害64次,平均3.3年发生一次;从1855年至新中国成立前95年的时间内,淮河流域发生洪涝灾害86次,平均1.1年发生一次。
影响洪泽古灌区的人为因素
对洪泽古灌区影响最大的是洪泽湖大堤的修建和洪泽湖的形成。黄河南徙之初,淮河尾闾尚深广,但是淮阴以下淮河水位已经被大幅抬高,而且黄河带来的大量泥沙在淮河淤积,导致淮河河床逐渐被垫高,淮河(即黄河)出水日益不畅,出水不畅导致黄河决口频繁。
明朝迁都北京以后,由于北方人口的大量增加,而北方的经济发展难以支撑人口增加对物资的需求,因而对大运河的漕运十分依赖。据《明实录》记载,自1416年至1625年,每年由南方运往北京的漕粮基本在400万石左右。
明永乐九年(1411年),山东济宁州同知潘叔正上书朝廷,建议疏浚元朝开挖但已经壅塞的运河故道会通河,他说:“浚而通之,非唯山东之民免轉输之劳,实国家无穷之利。”潘叔正开会通河的建议得到朝廷支持。宋礼受命重开会通河,他接受汶上老人白英的建议,于1412年重开会通河,北方物资供应问题得到解决, 1415年宣布停止海运漕粮,全部采用河运。
但黄河的频繁决口给明朝的漕运带来极大影响,而洪泽湖地区由于处于黄河、淮河和运河的交汇点,因此,洪泽湖地区的治水被提上议事日程。
为维护漕运需要,明成化七年(1471年),朝廷设置了专职的总河,负责河道和运道治理。1578年,因治理黄河、淮河、运河的需要,将总河府衙设置在黄河、淮河、运河交汇的淮阴。
明朝历史上有很多的治河名臣,如宋礼、陈瑄、刘大夏、万恭等,对洪泽古灌区影响最大的是潘季驯。潘季驯(1521—1595),字惟良,号印川,湖州府乌程县(今浙江省湖州市吴兴区)人,明朝中期官员、水利学家。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开始,到万历二十年(1592年)止,他先后4次总理河道,主持治理黄河和运河,前后持续27年,为明代治河诸臣中治河时间最长者,以功累官至太子太保、工部尚书兼右都御史,著有《河防一览》《两河管见》《宸断大工录》(即《两河经略》)《留余堂集》)等。潘季驯在总结前人治水经验及自己长期治河实践的基础上,提出了“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治黄方略和“蓄清(淮河)刷浑(黄河)”以保漕运的治运方略。在他的主持下,加筑洪泽湖东岸高家堰、束淮入清口,使二水并流入海。他治黄通运的方略和“筑近堤(缕堤)以束河流,筑遥堤以防溃决”的治河工程思路及其相应的堤防体系和严格的修守制度,直至清末仍是治河的主导思想,为中国古代的治河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
1578年,潘季驯第三次受命治河,他提出并坚决实施“束水攻沙”“蓄清刷黄”,把修筑高家堰(洪泽湖大堤)作为首要任务,修建了从武家墩至越城的30千米的堤防,并将原有土堤改建成石工墙,切断淮河岔流,抬高水位,迫使淮河出清口,冲刷淤积的泥沙。
从此,洪泽湖大堤成为洪泽古灌区北部西侧堤防,洪泽湖成为洪泽古灌区灌溉水源。但受黄河泛滥影响,洪泽古灌区时常遭受洪水的侵袭,灌溉系统经常受到破坏,农业生产也极不稳定。
清代延续明朝的治河策略, 清康熙十六年(1677年),靳辅受命治河,他和其主要助手、治水专家陈潢,对洪泽湖大堤进一步完善,堵塞各处决口,增筑了周桥以南至蒋坝的堤防。至此,洪泽古灌区西部的洪泽湖大堤全线建成。
潘季驯在修筑洪泽湖大堤时,在翟坝和周桥附近,留了两段堤防不再加高,称之为“天然减水坝”,就是湖水水位超过堤顶后便自动漫溢,这样以确保明祖陵不至于被淹。清朝继承了明朝“束水攻沙”“蓄清刷黄”的治河策略。这时,虽然没有了淹没明祖陵的担忧,但是如果湖水拦蓄过高,那么泗州、盱眙就会经常被淹。
清康熙四十年(1701年),河道总督张鹏翮在洪泽湖大坝南、北、中设计并建立三座滚水石坝,以便分洪泄水,这三座减水坝分别被命名为仁坝、义坝、礼坝。同时,明朝留下的南北两个天然减水坝未堵,以备湖水盛涨时使用。
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乾隆南巡阅视河工时,要求河道总督高斌在仁坝、义坝、礼坝三座减水坝基础上,增建两座减水坝,即信坝和智坝,这样,洪泽湖大堤上便有了仁坝、义坝、礼坝、智坝、信坝5座坝。由于5坝处于山阳县和盱眙县之间,因此也称山盱五坝,5坝启放都有定制。
自从洪泽湖大堤及沿堤减水坝建成以后,洪泽古灌区就经常遭受洪水袭击。一是自然洪水侵袭。上文提到,由于黄淮并流,导致黄淮经常泛滥,每发一次洪水,洪泽古灌区就遭受一次水灾。二是人为开坝减水。据有关资料记载,清乾隆元年(1736年)至咸丰五年(1855年)的120年间,山盱五坝有82年启放泄水,共启放298坝次,其中,乾隆朝60年间启放32年次,启放113坝次;嘉庆朝25年间启放19年次,启放64坝次;道光至咸丰五年(1855年)35年间启放31年次,启放121坝次,每启放一次,古灌区就遭受一次局部水灾。其间,还有违反启放定制导致严重后果的事例发生:清道光四年(1824年),河道总督张文浩因“御黄坝应闭不闭,五坝应开不开”,导致高堰十三堡、周桥六堡被风浪冲开决口,张文浩被革职发配新疆。
岁月荏苒,斗转星移,经过1800余年的演变和发展,洪泽湖古灌区积淀了丰厚的历史文化,留下了大量的历史遗存,蝶变成为古代文化和现代文明交相辉映的大型灌区。洪泽湖大堤、明清石工墙、周桥大塘决口以及信坝遗址等水工遗存,闪耀着世界文化遗产的夺目光芒;浔河、草泽河、老三河等河道,穿越古今,流过江淮平原上的千年岁月;镇水铁牛、碑刻石刻以及众多上谕、奏疏、治水论著、传统习俗、治水传说等,展现出历代官民与洪水抗争的卓越智慧。
洪泽古灌区是古代蓄水灌溉工程的杰出代表。洪泽湖大堤石工墙使用千斤条石300多万块,蓄水规模在明代即达10亿立方米,16世纪发明的直立式石工墙、坦坡防浪、闸坝泄洪以及三合土防冲等水工技术,当时领先世界。
洪泽古灌区是灌溉工程可持续发展的优秀典范。灌区灌排体系从明代沿用至今,形成了责任明确的“工交”制度,“文武结合”“官民结合”的堤防管理体制,合理严格的闸坝泄水制度以及责任分担、资金共筹的工程赔修制度等至今仍有借鉴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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