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服务云南地方产业发展的研究

2024-06-04孙小茜程昱祺

普洱学院学报 2024年2期

摘要：西南联大在滇八年，联大学人志在救国，立足服务国家及抗战需要，为云南地方经济建设积极建言，为云南产业的建设及发展提供重要支持，推动云南本土社会发展进步。受联大校风的熏陶，西南联大师生自发主动地投入地区建设中，通过学术救国，化笔成缨，推动大后方经济社会的发展。本研究立足于西南联大教育理念、育人模式以及具体的教学与科研实践，考察西南联大服务于云南产业发展的途径与成果，进而以古鉴今，为现代高等教育与地方产业融合发展提供参考借鉴。

关键词：西南联大；云南产业发展；社会服务

中图分类号：G64；F127 " " "文献标识码： "A " " "文章编号：2095-7734（2024）02-0036-08

1938年，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正式组建，并西迁至云南昆明。西南联大的到来，为西南边陲带来了现代化之变，其政治思想观念、教育文化水平、经济发展、资源开发、职业工作、社会民俗研究、工程交通、民众生活、医疗卫生等许多方面的发展都得益于西南联大师生的影响及贡献，同时西南联大的师生也正是因为拥有了云南这座天然而巨大的宝库，助推本校工学、社会学、地质学等学科及学术的开展及进步。西南联大在云南的八年与云南可谓是交互影响，而这种影响传播的途径正是联大师生在滇的一系列战时教育活动。西南联大在国家动荡、风雨飘摇之际，不仅在实现研究学术，培养人才方面弦歌不辍，更是帮助云南走上20世纪的现代化之路。通过对西南联大社会服务的探寻和研究，探究联大是如何打破学术研究和人才培养与服务社会发展之间的壁垒，在艰难的抗战环境中促进云南地方各产业以及国防工业的发展，以期联大经验对当今高等教育与地方产业融合发展产生借鉴意义。

一、西南联大社会服务的缘由及形式

西南联大融合清华、北大、南开三校之精华，其学风可概括为“教授治校，学术自由，科学民主，着重实干。”在联大的培养下，逐步形成了学生奋发进取的性格，认真求知的态度以及自发主动的行为[1]。当西南联大师生面临着谋生的问题时，西南联大师生依靠自己在学术上的造诣，以学风中所体现的自发主动行为，逐渐通过学术研究和实习兼差的方式服务于云南社会的发展。彼时，联大各院系关于云南各行各业的研究与实践层出不穷，百花齐放。

（一）教育形式及政策下的社会服务

战争中的大学几经流离，不得不南下谋求生存的空间与时间，以此培植和维持自身的学术和科研发展，几经周折，联大选择了昆明，抵达昆明之后，在省主席龙云及民间组织的帮助下逐步稳定下来，云南为联大提供了丰富的自然和人文资源。由于战争的影响，联大师生希望在兼差中获得经济和学业上的援助，由此联大各系师生的足迹开始遍布云南。联大对云南社会服务是战争中对云南为自身提供发展空间的回馈，而联大的到来对云南的发展来说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1938年云南省教育厅厅长龚自知动员联大毕业生到云南高中任教，且要求联大教员为云南省中学教师提供在职培训。[1]教育部的指令下，联大成立师范学院，并且国民政府教育部在《师范学院规程》中规定：各师范学院应协助所划区内的教育行政机关，研究该区内的中等教育，有计划地进行地方辅导。[2]西南联大与云南的融合，共同促进联大对云南省的社会服务，在社会服务中实现二者的互动进步。

（二）院系及课程设置中的社会服务

1937年10月，为了适应战时需要，西南联大常委会对相同科系及专业进行合并，并基于国民政府教育部的指令和战时的社会需要，西南联大设置了一些应用实践性较强的学科，如建立师范学院并设立晋修班及暑期培训班；工学院在1938年7月设立了航空工程学系；工学院电机系在1939年设立了电讯专修科，用来培养国家军事、电讯等所需要的专业人才。除了新增加的实践性学科，联大依据自身发展的需求，革新人才培养目标，以适应社会发展的实际需求，以外国语文学系为例，未经调整前的外国语文学系以培养精通外国文学，了解西洋文明，贯通中西思想的“博雅人士”为培养目标，但在调整后以培养社会实际发展所需的翻译人才、使用英文的高级职员以及文学研究人员等为培养目标。[3]且联大为响应全国对译员的需求，联大教授会通过四年级的学生一律征调译员的决议。此外联大许多专业的毕业生在走出校门后走入云南省当地发展所需的教师、翻译等职业。同样，结合当时社会的需要，联大的课程也呈现出新的特征，在研究性的基础上非常注重课程的实用性，注重现实社会中的社会问题，以社会问题为中心展开研究，如在地质地理气象学系开设的野外实习、地理实习、台站实习等必修课；以云南省地质、矿产、农业等问题为中心展开的实地研究；土木工程系开设的“ 飞机场设计与建造”、“航空测量”、“军用桥梁”等18门课程。[3]西南联大的课程设置非常重视学校与社会发展需求之间保持密切的联系，西南联大希望通过实用课程的加入，培养学生对社会时事和现实社会的洞察力，增强学生理论联系实际的能力以及在实践中锻炼操作能力，提高学生解决实际问题的思维能力和实践能力。

二、西南联大服务云南产业的结构及发展概况

西南联大扎根云南本土，开展了大量的学术研究和教学实践，为云南产业的发展奠基。西南联大学人结合抗战时期云南经济发展的国家重要战略地位以及云南地区独特的条件，指出云南产业发展需要结合国家战时需要以及云南本土的实际情况，既要重视云南经济开发与建设，又要因地制宜，云南产业发展需要在清晰的规划下走向适合滇省实际情况的工业化发展道路。[4]

（一）农业建设

西南联大学人认为云南省要实现工业化，需要在当地的现实条件基础上探索农业建设的路径，一是注重农作物品质的改良，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和质量；二是发现农林经济作物价值，将其用于工业的原料；三是注重其他涉农产业，例如林地、畜牧、药材以及农副产品，意图解决云南因地形地势、经济发展水平而导致的人才、技术等的缺失而陷入的发展困境。

西南联大的清华大学农业研究所有两个非常活跃的机构：植物生理学组和昆虫学组。首先，农业研究所深入当地，研究云南的农作物，对云南大麦小麦进行抗病育种实验，以期培育出优质且能抵抗坚黑穗病的品种。除此之外还对云南菌类、木棉、豆类作物等进行研究及推广，其中，关于豆类作物的研究，云南省粮食督导团答谢：“大豆、蚕豆含有营养素甚丰，既可供给人畜，且可谓工业原料，值此非常时期，需求至为殷切，故推广大豆、蚕豆良种列为中央粮食增产工作之一。贵所对于大豆、蚕豆之研究改进，研审精深，成绩卓著，积极设法推广，以增生产”。[5]西南联大师生对于木棉的良种的推广也非常重视，西南联大入滇后，清华的农业研究所“注重滇省及其邻近区域农产品之病虫害问题，及由植物生理之研究，以农产品取制国防所需原料诸问题”。[6]在其后特成立昆虫学组深入县城开展田野调查，进行病虫防治。抗战前十年，云南省在当局支持下，机械纺织工业以及针织业得到迅速发展，但云南宜棉之地不多，多为进口，且织机、纱锭等数量仍远远少于其他地区，当时整个西部地区的棉纺织业水平仍然在中国处于落后地位。[7]病害组先从调查今普洱一带的草棉和木棉的病害入手，对于草棉枯萎病和木棉枯病加以研究，并与企业合作进行病虫害研究与防治，依托农研所在国内领先的植物生长素研究力量，试验研究利用生长素和其他药品促进木棉生长，找寻人工繁殖方法，增进优良木棉品种的推广，为快速发展云南木棉业奠定了基础。[5]

农业研究所成立植物生理学组主要进行对士兵、学生和当地民众的营养学研究、植物药用研究以及工业产品研究等应用性研究，在材料短缺时，自建工厂和工具继续研究事业。与此同时，北大化学系研究生也在为当地农业发展及农民生活做各种实用性研究，如研究加碘盐来减少西南地区流行的甲状腺肿大；如何利用竹子造纸，如何改进当地产糖的办法。[1]当时，云南地处西南边陲，其农业发展落后的根本原因是农民的知识锢蔽，能力薄弱，

仅依靠自然，不观社会变化，技术和方法落后。[5]进行农业教育如同技术革新一样重要，农业研究所初设时的目的就不仅仅是改良农作物品种以及从事农业研究，而且非常重要的目的是帮助农民解决实际问题以及培养一批能够从事农业教育的专门人才，所以联大师生在进行农作物品种改良以及农业研究时注重推广，传授给农民农事知识以及技术，解决农业落后的重要问题。[5]

联大师生在云南八年中，深扎农村，开展广泛的田野调查，向农人传授农事知识，并将自己研究所得的知识和技术广泛推广，云南农业科学技术的引进、研究和推广及农业教育都得到了较大的发展，为促进云南农业近代化发挥了重要的作用。[5]

（二）资源开发与经济建设

1.工矿业开发

“今日的第一个问题，不是空谈如何开发了西南，而是要实地去了解西南，把握了这个重心，切实去做开发的工作，自然随之畅行无阻，事半功倍”。[8]若想真正开发云南，促进云南工业发展，首先必须了解云南，对于云南地质的深入了解自然是伴着西南联大地质学系的教学和学术活动产生的。地质学需要野外实习，而在云南这个号称地质学家的天堂的地质宝库，地质学系的学生学得十分生动扎实，该院系各权威教师经常带领学生到野外实习，教学生动手实践，正如米士教授所说：“做地质工作，光用眼睛在远处看是不够的，必须到跟前，用铁锤亲自打下岩石标本，仔细观察后，才能做出正确结论”。[9]此外，系领导规定毕业论文研究对象填图范围逐年连成一片，这一举措为云南省地质调查工作打下了一定基础。[6]地质系师生对叙昆铁路沿线矿产、滇缅铁路、公路沿线矿产以及滇越铁路沿线矿产的调查结果为云南省的工矿业持续发展指明了道路。（见表1）西南联大地质学组成立五个调查队，经过长途跋涉，进行大规模调查，以期对云南省地藏丰富的矿产资源进行开发和利用，以适应抗战需要，充实战时后方力量。西南联大为矿产资源的开发利用提供技术和人才的支持，在政府的支持下，成果斐然。联大调查队对铁路、公路沿线地质展开勘探，叙昆铁路沿线煤资源储量相对丰富，但是在开采、运输方面都较为不便利；滇缅铁路北段和西段沿线的矿产资源丰富，其中比较具有试采价值的有保山沙河场的铜矿、新硫场的硫矿及油房街的汞矿，但是开采利用仍然受到交通阻碍；滇缅铁路东段、中段矿产多为煤矿，张印堂教授盛赞此“为滇西中部最富最佳之煤，是以将来大理、下关、祥云一带工业的动力，当皆赖于此”，[10]除煤矿外，还有铁矿和盐矿资源分布较广；滇越铁路以铜矿为主。基于西南联大矿产资源调查及联大学人的研究发现，云南地区的矿产资源开发利用主要有以下几个问题：古法开采破坏矿产；交通运输落后导致矿产资源难以利用；缺少集中管理导致私人开采破坏矿产。西南联大师生的矿产资源调查作用颇大，不仅为云南工矿交通业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而且，云南工矿业的发展对国防工业的发展富有意义，联大地质系师生在三大铁路沿线调查的矿产，如煤、铁、铜、锡、银铅锌等矿产资源，或可供制造军械军工的材料，或可为飞机动力的来源，对于国防的建设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5]

表 1 "西南联大地质学组有关云南矿产调查部分成果[5]

除了对云南地质资源的勘察，西南联大师生服务地方工业发展的一个重要表现是进入工厂实习并自办工厂。工学院的机械系是学校与企业合作的一个典型例子，该系大三大四的学生通常会进入云南当地的工厂进行实习，并且帮助当地研究改善农具、改进机械厂的生产方法，秉持理论结合实际的理念教云南煤矿利用自动马达带动载重轻的运煤车，该系尽力将当地企业中的高级工程师邀请到联大校内进行授课，从中便可以看到当今职业教育中校企合作的影子。该系不仅局限于与工厂合作，而且开创了校办工厂的先河，建设机械系实习工厂和热工实验室接收订单，[6]且该工厂供应的人造冰在昆明人和联大人的记忆中都是难以磨灭的记忆。于昆明人，在四季如春的昆明看到冰雪是一种浪漫；于联大人，制造冰来赚外汇买电化教学设备，实现工业报国之志是一种热情。[11]化工系的教师办工厂是一大特色，他们为当地创建酒精制造厂、乳酸钙厂、制造酸碱的重化学工业生产厂、墨水厂、利滇化工厂等，为化工学的学生提供了实习场所以及工作机会，且帮助学生将自己的科研成果实现创造性转化，投入到当地生产中去。电机系也与昆明电工厂等单位保持良好关系，便于为学生提供暑期实习的机会。[6]

2.气象水利资源开发

“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云南地处西南，海拔高，气候温和、四季如春，拥有丰富的气候资源。沈从文认为“ 云南地方虽高，但就城周风景看来，却平坦如江浙地方，不比沅陵溪谷高耸，山深树密。惟河水极古怪，多浑浊旋转，急如奔赴，尤以在盘江为甚。昆明滇池，则近于一蓄水池，常年清澈照眼，不冻，不浑，不干涸。地方气候四时如春，滇池边山树又极可观，若由外来建设经营，廿年后恐将成为第二个瑞士日内瓦。与青岛比较，尚觉高过一筹。将来若滇缅车通，滇川车通，国际国内旅客，久住暂居，当视为东方一理想地方。可惜本地人不足以此远大计划。[6]温和的气候以及宜人美景，实为适合发展利用起来，需经过统一规划和利用，合理发展。联大师生对云南气象开展了一系列实践研究活动，如：联大气象组与清华航天研究所合办的高空气象台用于气象观测和学生实习，后因经费和人力短缺而就简，但仍在维持；联大学人就云南气候发表一系列论著，张印堂先生发表的《云南气候的特征》、白祥麟的《昆明天气之初步分析》、王乃樑等发表的《金汁河区之灌溉及土地利用》等，他们具有前瞻性的真知灼见为云南旅游业、气象科学的发展提供了科学参考。[12]基于西南联大土木工程学系下水力试验室的一系列水利研究以及发电站的建设，为云南丰富水资源的合理利用打下基础，水力资源高效利用可解决电力、灌溉、燃料、交通等问题。

3.交通运输建设

联大的工学院承继战前清华工学院，但已无战前充足的资金和设备，由于工程学的实践性学科性质以及战中政府、军队以及实业单位对人才的迫切需要，因此工学院与外界进行学术交流和技术合作，以发展西南边疆的工学技术。土木工程系依靠其四个实验室（工程材料试验室、道路工程试验室、市政卫生工程试验室和水力试验室）与中央及地方有关单位建立大规模合作且在抗战后期创建了清华服务社。[6]土木工程系与中央资源委员会合作组成由施嘉炀主持的云南省水力发电勘测队，该队通过两期勘测任务，设计出水力资源开发的计划，并与云南省经济委员会设计建设水电站，后与经济部中央水工实验所合办昆明水工试验室，从事一系列研究，并出版了昆明水工研究室研究丛刊和一系列科学论文。该系依靠卫生工程试验室协助云南抗疟委员会实施“抗疟工程”，并且还在公路和土壤研究、云南机场建造、材料及木材研究等方面与云南省相关部门进行合作，着力改善云南的设施建设状况。[1]

交通的建设不仅有利于提高当地资源的利用效率，而且也是抗战时期国防工业发展的重要条件。关于交通建设，主要从铁路、公路、水陆和航空几个部分展开。西南联大伍启元认为“在一切发展之前，必须发展交通。”“在交通方面，战后必须注重铁道的建筑。除了修复滇越铁路外，滇省应设法完成通四川，通贵州，通泰国，及通缅甸的铁路。滇省如能完成这五条铁路，则滇省经济发展的希望甚大的”。[4]张印堂先生对滇西交通做了一系列考察，提出滇缅铁路修建的重要意义和价值，一方面，滇缅铁路修建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云南自然闭塞的交通状况，滇缅铁路的修建，两端均接水运且运输距离短，具有独特的价值和地位，对于云南资源开发、交通运输等方面具有经济价值有助于发展边地产业；另一方面，在抗战时期，滇缅铁路的修建被提到很高的战略地位，是当时被迫封锁的境况中可打开一条生命线，“滇缅铁路在战时固为军用补给之对外门户，在平时亦为西南出入口贸易之总汇 ”。[10]

联大航空组成立于战争当中，师生满腔热血制造出战斗机，抵御外敌，航空学系经常到昆明第一飞机制造厂和第十飞机修理厂进行下厂实习。基于战争的迫切需要，联大建立清华服务社为飞虎队扩编的美国第十四航空队提供帮助，清华服务社为了应对航空队难以获得氢气的状况，从飞机上刮铝，在煮沸的氢氧化钠水溶液中加入铝粉，生成偏铝酸钠，放出氢气。[13]清华服务社是工学院一个突出的成果，作为联大重要的社会服务组织，充分发挥了联大师生的知识职能，多学科多行业为社会服务。[14]该社联合工学院各院系一方面为满足美国第十四航空队的需求，另一方面为中国的工厂和百姓生产出大量的产品，这是在战时成立的满足特殊需要的机构，[1]这种作为特殊时期中国知识分子发挥自身优势生产自救、服务抗战和社会的典型案例，其重要性可载入史册。[15]

（三）教育科研与边疆开发

1.教育事业

1938年，为了满足云南省对于高质量、高水准教师的需要，联大将北大教育学系、南开哲学心理教育学系中的教育学系合并为教育学系，组建师范学院，后将云南大学教育学系并入其中。西南联大师范学院主要通过教育学系、公民训育学系、专修班、培训班以及晋修班为云南省教育事业服务。教育学系所进行的科研活动主要是联系中等学校教育、教学、社会教育等实际情况进行社会实践和调查，在社会实践及调查中获取经验，以成立研究室和学会、创办报刊、举办座谈会等成果呈现。[2]其中对云南省教育事业作出贡献的当属创办附属学校。战争中人口激增导致多数昆明适龄儿童无法入学接受教育，西南联大师范学院在当地教育厅的安排下，创办各类附属学校，为失学儿童提供入学机会。附属学校仍延续西南联大高标准、高质量的风格进行办学，在教学计划制定、教材的选择、教学方法的选用等方面都非常严格。师范学院的院长黄钰生为附属学校的主任，他将张伯苓管理南开中学的传统继承于附属学校中，并自豪地认为创办附中是“平生最满意的一件事”。他告诫师范学院的学生“光和热是教育工作者的原动力。中间的营火，象征着光源，有无比的光明和热力。老师们得自光源的光和热，照亮和温暖了每个同学……大家各尽所能，更增加光源的强度”。[1]师范学院的学生正是带着这种赤诚的教育信仰走入附属学校的教学工作中。附属学校中专设“实验部”供师范学院的师生进行教育教学研究实验，附属学校不仅是师范学院教育学系学生的实习平台，同时也是新兴教育理念的实践场所。[2]师范学院教育学系中优秀毕业生直接进入附属学校教学，对当时云南省教育水平和质量的提升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晋修班学制一年，招收学生既包括省立中等学校，也包括私立中等学校，旨在通过在职培训提升在职教师的专业素质。西南联大师范学院与云南省教育厅合作共举办四次中学在职教员晋修班。晋修班的强大师资、良好的学习风气以及各种交流机会为中学在职教育提供了广阔的学习空间，其中许多培训学员在之后成长为地方骨干师资，[2]实为发展云南教育事业的有力举措。

为了加快云南省师资人才储备，联大师范学院在暑期创办了暑期学校各科教员讲习会等暑期晋修班，利用暑期时间聚集全省中等师资以交换智识，增进修养，[2]其中在教育学科的分科讨论会上还特别对全省各科教师的日常工作中所面临的问题进行讨论，如对中学教学法、教育测验、教育心理学教材及教法的讨论、中等学校训育问题、讲演法的教学是否拥护或采用等进行探讨。[16]除此之外，师范学院开设专修科，为更多的云南人提供入学接受教育的机会，为云南省补充更为专业化师资的同时也切实提高了民众受教育的水平。

西南联大师范学院开展的一系列教学和培训计划从云南省地方教育实际情况以及地方特色出发，着重解决地方师资不足、师资质量和水平不足的问题，并增进师范院校与地方的联系，增进学校教育与社会之间、学术研究与当地之间的沟通交流和协作，帮助云南培养出一大批具有地方特色的、对于教育事业具有改进能力和终身服务能力的优秀的师资，服务于地方教育事业。[2]值得一提的是，联大学生毕业后在云南省各地开办学校，例如：在昆明创办天祥、五华、长城、建设等中学，在建水、磨黑等地开办学校，对当时云南省师资的输送、培育以及教育事业的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2.科学研究

联大土木工程学系在云南的科学研究工作较为突出，基于其四大试验室与云南省各相关政府机关的合作，建设试验室、发表研究报告、出版学术论文、设计重点建筑。其中在水力工程方面，其与资源委员会合作组成云南省水力发电勘测队，设计并兴建小型水电站，例如：螳螂川水力发电站、腾冲水电站、富民县水电站、腾冲叠水河水电站、大理下关水电站、喜洲万花溪水电站等，[4]其间由于战争导致部分工程被迫停止。建设水电站的同时，昆明水工试验室开展试验工作：云南腾冲发电厂节制闸与引水模型试验、甸溪河拦河坝改正计划模型试验、云南省之水文研究、昆明区附近之径流系数试验等；在公路研究方面，与交通部公路管理总局合作组成公路研究试验室，主要研究路面改善、土壤稳定、代用材料、经济分析等；在材料试验方面，与云南省建设厅林务处合设滇产木材试验室，研究滇产木材的种类及其机械性能，同时接受滇缅公路工务局及美国陆军供应处工程部的委托，进行沿线所产木材强度之试验，提出《滇缅公路沿线木材之分布及强度》报告。[6]

联大社会学系的国情普查研究所是在原国立清华大学社会学人类学系的基础上组建的，其目的在于“该所拟先在滇省择一区域作实际之研究。”该研究所不仅利用西南联大社会学系中的师生参与研究生的研究工作，为联大师生提供理论联系实际的机会；同时国情普查研究所在调查中一直借用当地优秀的小学教师参与监察指导和后期的统计工作。[1]国情普查研究所所做的工作非常丰富，包括对对个旧锡业进行的调查、在呈贡县推行农业普查及户籍人事调查等。除此之外，因抗战而搁置的计划工作仍有许多，该研究所的社会调查不仅倡导了科学的实地调查研究的学术风气，使云南部分地区的调查数据科学化，而且促进了社会学、人口学、统计学等学科的发展。除国情普查研究所外，联大师生还在云南大学与燕京大学合办的燕京-云南社会学研究站以及南开大学边疆人文研究室展开研究和调查。燕京-云南社会学研究站对联大的学生似乎有很大的吸引力，联大学生在此站诞生了许多研究成果，如史国衡对昆明一个工厂的劳工问题进行研究写下的《中国进入机器时代》；张之毅与费孝通合作调查研究完成的《云南三村》。[6]边疆人文研究室的研究足迹遍布云南，其出版物《边疆人文》的研究内容成为研究西南边疆经济、文化等的重要资料。例如，陶云逵带领边疆人文研究室的研究人员调查了石佛铁路沿线的社会经济，调查的内容包括：思普沿边（即宁洱、思茅、六顺、佛海、南峤、澜沧、镇越、江城等县）茶及茶叶调查、澜沧江河谷区的土地利用、街子研究、摆夷语言与文学、摆夷社会组织、摆夷宗教与手工艺等。在历时八个月的边疆调查过程中，为石屏铁路的修建以及沿线的经济发展都起到了重要的支持促进作用。[18]战争的轰炸使研究室被迫转移到乡下，而这次转移使这群研究者的工作与生活融在一起，研究者的视野投向更广阔的田野，中国的传统文化正是从广阔的田野中看到的。云南为联大的社会学系提供了田野调查的绝佳机会，正如费孝通先生在《土地里长出来的文化》中讲道：“要明白中国的传统文化就得到乡下去，看看那些大地的儿女们，是怎样生活的，中国人的生活是靠土地，传统的中国文化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19]云南的乡村促使社会学系师生直接触摸到民族文化、传统文化的本真，获得第一手资料。联大社会学系师生的学术研究不仅局限于以上三个研究站，战争的威胁促使他们成立了几个研究团体到边疆展开调查为当地居民服务，通过丽江服务团体、墨江服务团体等进行社会调查、医疗卫生、教育普及以及抗战宣传等工作。[1]

联大的社会学系致力于恢复社会学的本质，他们返璞归真，回到最广阔的田野中，追寻最原始的文化起源，在生活中工作，在工作中生活，这是最本质、最真实的田野调查，为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化、民俗等的发展提供了第一手资料，同时也揭示了社会研究应该深入调查生活的本质，真实感受所研究对象的情景，联大社会学系及社会学研究站所作的工作启示我们，对于需要田野调查的学科和职业，需要保持严谨客观的态度、执着坚持的学术追求以及使用科学的研究方法，解决现实存在的问题，力求研究的全面和深入。

西南联大的到来使下游地区受过教育的人们纷纷涌入内地城市，包括大学师生，还有在政府机关、新办工厂和企业、铁路局、公路局及邮电局工作的数千名男女知识青年，使得昆明这座城变成“外来人的天地”。[1]云南逐渐从闭塞封闭变得开放活跃，云南人似乎因联大的进入，开始关注外面的世界。

三、西南联大对云南高校发展的经验

现代大学几乎不可避免地受到西方大学模式的影响，在本国传统文化基础上进行本土化演变，西方大学模式中的许多特点在西南联合大学的办学中得以体现，德国大学模式中的学术自由、科学研究的重要性、学术和教学组织形式；美国大学模式中的为社会服务的显著特征；英国大学模式中的大学管理方式、学术修养等对现代大学的发展仍产生重要影响。[20]西南联大尽管处于战争的艰难困局中，但从未降低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的质量，甚至师生走出象牙塔，走入广阔社会中，为大众服务，对云南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的发展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西南联大的教育理念、教学模式、教学及科研实践对现代大学精神及现代大学的发展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和意蕴，它所蕴含的价值是现在所要求的办学模式应该借鉴和转化的可贵经验。[21]

（一）产学研用结合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22]首次将教育、科技、人才工作进行统一部署，强调科教融汇。科研与教学相融合的理念一致是现代大学办学的基础，也是高等教育改革的方向。在教学上，“联大教授上课，都是讲的各自研究的心得成果，教研结合浑然一体”。[23][24]西南联大的教师们经常将研究成果带到课堂当中与学生分享探讨，在课堂中阐释各自对于研究的见解，更有甚时，教师将学生带到校门外，亲身进行实地研究调查，联大校园中到处充斥着自由的教风和学风，常有不同的教授为学生开设同一门课程，力求为学生呈现多样化的研究视角。“学术自由意味着学术探讨中的思想自由。”学术自由的西南联大也就很自然地成为学术发展和人才辈出的场所了。[25][26]

与此同时，现代大学与社会的联系愈加紧密，

一定程度上的学术自由限度增大了，因此大学办学不仅需要适应国家、地方的需要，保持自身的学术自由和思想独立是非常重要的。在科学研究方面，联大教授在极其艰难的战争环境中仍坚持科学研究，尽管物质条件极度匮乏，但教授们带领学生自制研究工具，创造研究条件开展科研。联大师生不仅坚持基础研究，而且常调查云南当地的需求和问题，通过应用研究切实解决云南农业、地质等方面的困难。在社会服务方面，西南联大学人提出许多云南开发建设的方案，并在具体的教学与科研活动以及人才培养中促进云南地区经济的发展，使地方经济建设服务于国家发展战略需要。[22]现今，云南高等教育的发展一方面要赓续西南联大刚毅坚卓、砥砺奋进的办学精神和严谨勤勉的治学态度；另一方面云南高等教育的发展仍借鉴西南联大服务国家发展战略的经验，要立足于独特的区位优势，结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对教育的指示，“着力造就拔尖创新人才，聚天下英才而用之”，建设创新人才高地，为我国科技创新提供源源不断的优秀人才，强化我国在国际竞争中的人才优势。[27]云南高等教育通过产学研用，加强地方政府的基础性服务功能，为培养创新创业人才提供良好的政策环境，同时应加深高校与企业、产业、科研机构的协同合作，促进产学研用一体化发展，充分发挥各个主体的资源优势，提高科研成果的转化效率，促进产业链、教育链、人才链之间的高效衔接，共同构建高效的人才培养与技术创新平台，形成多方主体多向高效互动协同的模式。

（二）西南联合研究生院

2023年5月，中共云南省委办公厅、云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印发《云南省教育高质量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23—2025年）》提出“推进西南联合研究生院实体化校园建设。完善招生录取方式，创新研究生培养模式，采用‘双导师制’培养拔尖创新人才。设立重大科技专项，汇聚高层次人才，建设高水平科研平台，开展前沿学术研究，培育重大原创成果”。[27]首先，西南联合研究生院采取双导师培养的制度，双聘博导来自38所高校、科研院所和行业龙头企业，扩大合作导师的机构范围，为学生配备专业的导师队伍，为研究生人才培养提供高质量的导师队伍保障。其次，西南联合研究生院在省科技厅、省教育厅指导下，围绕优势特色学科，聚焦云南省特色生物资源和矿产资源等开发利用与产业发展、大健康产业发展、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生态环境治理、高原特色农业发展等领域，组织省内外导师联合申报项目，以项目为依托加强导师合作，联合开展科技创新和研究生培养。将项目建设与云南特色产业和独特的生态环境结合，通过项目落地实施推动研究生院优势学科建设以及助力云南高质量发展。第三，西南联合研究生院积极传承西南联大文化和精神，举办“西联讲坛”，汇聚高水平专家学者开展学术前沿讲座和西南联大历史文化讲座，通过讲座和讲坛等形式丰富学术活动内涵，赓续西南联大精神。除此之外，西南联合研究生院积极与企业进行合作，“院企合作沙龙”聚焦科技创新需求，计划依托“云南省西南联合研究生院科技项目”的实施，推动建立“企业出题、专家答题”的项目遴选、立项及协同创新机制，探索院企科技合作路径，深化产学研合作，努力为云南“3815”战略实施和高质量发展贡献力量。[28]

据西南联合研究生院实体化建设年度报告可看出，该研究生院建设是西南联大在教育史上遗留下的珍贵教育遗产在21世纪的新发展，在人才培养方面，西南联大在艰苦卓绝的战争时期仍在文学、物理、工程、教育、翻译、化学、数学等领域内涌现出一大批卓越的师生；而今西南联合研究生院也仍在接续西南联大精神，由教育部和云南省共同推进建设，汇集高校、企业内的高水平师资，在博导遴选工作中尤为慎重，新增博导主要来自于院士和学部委员、杰青、长江学者、国家海外高层次人才、国家“万人计划”领军人才、国家“四青”人才、北京大学博雅学者、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项目首席、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首席、国家自科基金重大首席和重点项目负责人、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等。[28]研究生通过“ 结对双选导师”进行学习，在高质量高水平的导师队伍引领的基础上，还需向西南联大学子学习，具备扎实的专业知识基础、广博的通识知识、严谨的科研态度、敢于怀疑发问和躬行实践的学风等。在服务地方上，西南联大在云南办学期间，对云南经济社会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影响。西南联合研究生院在建设过程中，致力于“成为立足云南、面向全国、辐射南亚东南亚的一流的新型研究生院，成为传承西南联大精神载体、人才引进基地、人才培养摇篮、高水平研究平台、高等教育改革创新试验田，服务国家战略和云南经济社会发展”。[28]依托项目和专项计划，聚焦云南问题和云南需求，加强与企业的创新合作，在为社会服务的过程中提高学生的科研科技创新能力，助力云南经济社会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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