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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理边疆”到“空间边疆”:我国边疆理念与治理维度的重构

2024-06-01涛,曲

内蒙古财经大学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共同体中华民族意识

于 涛,曲 锋

(1.内蒙古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8;2.内蒙古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1;3.内蒙古社会科学院“一带一路”研究所,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一、引言

边疆即国家疆域的边缘部分,按其特点可分为陆疆、海疆和空疆。陆疆即陆地边疆,是国家陆地领土的边缘地带,也是本文的研究对象。中国的陆地边疆省份包括:辽宁省、吉林省、黑龙江省、内蒙古自治区、甘肃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藏自治区、云南省、广西壮族自治区,共9个省区,国土面积约594万平方公里,占比62%,人口2.74亿人,占比19%[1],是一个巨大的地理空间。边疆自古就有拱卫核心、辐射周边的作用,是关乎国家安全、稳定与发展的重要场域。

长久以来,人们习惯以内地视角看待边疆,谈及边疆,往往浮现出山高水远、交通闭塞、自然环境严苛、风俗迥异、落后特殊、一派荒凉图景等刻板印象。古代边疆确实“舟车不通,人迹罕至”,治理难度较大,历代封建王朝也采取了有别于内地的方式统驭边疆,形成守中治边、羁縻统辖、因俗而治等治理方略。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陆地边疆总体落后的面貌得到很大改观,但从经济发展角度看,陆疆仍多处于我国的欠发达地区,东北振兴、西部开发、兴边富民、对口帮扶、老少边穷等政策性词汇,从不同侧面折射出陆疆发展的滞后。一些人基于陆地边疆的历史与现状,将其视作与内地完全不同的场域,打上边远、落后、民族、特殊等标签,形成一种俯瞰边疆的心理态势,本文称之为“心理边疆”。“心理边疆”的长期存在人为地割裂了社会空间,强化了民族差异的认知,不利于国家的团结稳定,同时也阻碍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巩固和发展,既影响了边疆治理效能,也制约了经济社会发展,因而“心理边疆”的窠臼亟需打破。

如何破除“心理边疆”的陈旧观念,习近平总书记曾强调,“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使各民族人心归聚、精神相依,形成人心凝聚、团结奋进的强大精神纽带”“引导各族人民牢固树立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共同体理念”[2]。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加强党的民族工作。新时代,应在中华民族共同体理念下正确看待边疆,充分认识边疆只是一个地理概念,不应有优劣之分、族类之别,同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组成部分,边疆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形塑尤为重要。所以,要改变对边疆的认知,使之从隔阂和分离的“心理边疆”概念,转变为共同体格局的“空间边疆”概念,使边疆仅仅成为一个地理概念,而不应有任何褒贬所指和心理所向,以此实现边疆概念的重构。

对于边疆治理,传统上基本围绕安全、稳定、发展三大主题展开。[3]但其不足以应对当前边疆治理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需有治理维度的拓展、治理内容的扩充和治理手段的革新,来应对新挑战、防范新风险。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成为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主线背景下,打造边疆治理的新主题和新维度,这既是边疆治理的重要内容,也是实现边疆安全、稳定、发展的重要手段。

二、“五位一体”的边疆分析框架

历史上,边疆与内地的差异是客观存在的,但在不断开放发展过程中,边疆的异质性不断下降,同质性逐渐上升,尤其是随着交通条件的改善和互联网的发展,边疆已不再“遥远”,边疆治理也汇入现代化建设的滚滚洪流。

(一)边疆政治:从羁縻统辖到全面一体

作为国家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边疆首先具有政治意义,边疆治理关乎国家的政治稳定和政权更迭,是治国安邦的大事。中国边疆治理历史悠久,封建王朝体制下,统治者多通过间接方式统驭边疆,边疆地区存在独立性较强的权力体系,国家对边疆的统治力总体上低于内地。治理过程中,边疆也服从、服务于内地,守中治边是历代王朝治边的初衷,边疆的政治拱卫作用非常明显。自秦汉至清朝前期,羁縻性质的边疆建置始终是统辖边疆的主要形式。随着国家结构形态的变化,清政府在边疆地区推行由羁縻向行政建置的转型与变革,例如在西南边疆推行“改土归流”,强化对边疆的治理。到清末,与内地统一的行政建置已在东北、西南等边疆地区占据主导地位,[4]国家统驭边疆的形式逐渐改变。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现代民主国家政权的建立和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实施,陆地边疆被全面纳入国家政权体系,开始与国家整体治理过程对接融合,边腹政治一体化迈出坚实步伐。尽管边疆地区在民族构成、活动方式上与内地仍存在一定差异,但党和人民成了边疆治理的主体,治理机制也更加多样化,国家政权不仅实现了一体化,而且深入边疆的每一个行政层次。[5]从民族关系看,封建王朝时期多奉行优待统治民族政策,治边方略也带有“族际取向”,不论是“华夷之辨”,还是“旗民有别”都给社会发展带来了负面影响。新中国成立后,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民族关系得到确立,民族歧视与民族压迫彻底消除,各族人民共同当家作主、参与国家事务管理,各族群众合法权益得到有效保障,从政治上确保了边疆的稳定,为国家整体政治建设营造了安全的政治环境。

(二)边疆经济:从边腹互动到全方位开放

边疆地区经济建设是边疆治理的重要内容,也是夯实边疆社会稳定的物质基础。历史上,边疆与腹地的互动是边疆经济建设和开发的主要形式,不论是国家层面的实边、屯垦,还是战乱、灾害期间民间自发的互助互济,都为边疆经济发展注入了活力,对改善当地生产状况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例如,东北边疆的契丹、女真等民族正是在与中原地区的不断往来中,逐渐从游牧经济过渡到农耕经济,融入中华民族大家庭。

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和政府致力于提高边疆经济发展能力,改善边疆群众生活水平,实施了对口支援、西部大开发、兴边富民、乡村振兴、沿边重点地区开发开放等政策,近年来又实施了“八纵八横”“五纵七横”“西电东送”“东数西算”等重大项目,持续加大对边疆经济的支持力度,在保有地方特色的同时,推动边疆经济踏上快速发展道路,并加入国家整体经济建设的大潮。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不断推进,原有的东部、中部、西部发展梯次被打破,陆地边疆由发展纵深转为开放前沿,全方位、开放性的发展格局逐步形成,对发展边疆经济、改善人民生活水平、促进各民族共同繁荣,以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坚实的物质保障。2012—2021年,边疆九省区的国内生产总值从8.4万亿元增长到15.6万亿元,人均GDP从3万元增长到5.7万元;相应地,人均可支配收入也大幅提高,其中人均可支配收入最低的西藏地区从0.86万元提高到2.5万元,人均可支配收入最高的辽宁省从2.1万元增加到3.5万元,与全国平均水平相当;对外开放水平不断提升,进出口贸易总额从2655亿美元增长至3656亿美元。[6]

(三)边疆社会:从跨越式发展到全面小康

以往与内地相比,边疆社会相对封闭,社会发育程度普遍较低。新中国成立之初,东北和西南边疆部分地区尚处原始社会阶段,刀耕火种、茹毛饮血,蒙昧而落后,西藏的封建农奴制也直到1959年民主改革才被废除。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下,经过社会主义改造,边疆社会实现了跨越式发展,有的“直过民族”甚至从落后的原始社会一步迈入文明、现代的社会主义社会,走上了全新的道路。

进入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始终把发展民族地区社会事业、促进各民族全面进步作为民族工作的重要任务,着力改善社会环境、开展社会建设,推动各民族共同奋斗、共同发展,最终走向共同富裕。自然条件差、地广人稀、交通不便、产业聚集难等一直都是制约边疆社会发展的不利因素,贫困更是困扰边疆社会建设、“拉低”边疆社会质量的关键问题。关于民族地区贫困治理,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各民族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份子,脱贫、全面小康、现代化,一个民族也不能少”[7]。在中央专项扶贫资金的大力投入和人才、资源等政策倾斜下,经过全党全国各族人民的共同努力,到2020年年底,全国所有民族自治地方实现脱贫,人口较少民族也全部实现整族脱贫,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区域性整体贫困得到解决,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今日边疆已由深度贫困迈入全面小康,正走在共同富裕的康庄大道上,边疆社会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势。

(四)边疆文化:从“华夷同风”到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

边疆不仅是地理概念,也是文化概念。边疆独特的生产生活环境,形塑出丰富多彩、各具特色的不同文化。与政治和经济的统合不同,边疆与内地的文化融合则较为“内隐”,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历久弥坚,实现了从差异到共同的融合。在儒家大一统思想的推动下,历代封建王朝积极推进“华夷同风”的文化融合之道,敦崇礼教、教化远人,不断增强边疆地区的文化向心力,即便是以边疆民族为核心建立的辽、金、元、清政权,同样遵从“用夏变夷”“华夷一家”的文化融合政策,[4]着力打破边疆与中原的文化隔离。“胡越之人亦可亲如兄弟”,民族关系的关键不在地域,更不在血缘,而在于文化。边疆各民族文化在与其他文化的不断交流、融合中,形成了具有共同归属感和认可度的中华文化,边疆文化是中华文化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

新中国成立以来,边疆文化作为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得到大力发展。中国灿烂的文化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中华文化不仅是各民族文化的集大成,也是各族人民共同的精神家园,是56个民族牢固的精神纽带。[8]这既是对几千年中华文明史的高度概括,也为形塑共同体意识提供了方向。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设,强调文化认同是民族团结的根脉,并在全社会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边疆文化实现了大繁荣、大发展,在增强边疆地区文化认同的同时,有力地推动了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构筑,边疆文化实现了从差异到融合的转变,实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建构。2022年,内蒙古提出打造更多政治性强、内涵丰富、意蕴厚重、接受度高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打造一批具有中华文化底蕴、汲取各民族文化营养、融合现代文明的书籍、舞台艺术作品、影视作品和美术作品。“两个打造”成为内蒙古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重要举措,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进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设提供了有力抓手。

(五)边疆生态:从无序开垦到生态文明建设

我国陆地边疆物产丰富,但生态环境承载力与恢复力比较脆弱,古代对于边疆的开发多出于战略考量,并未形成生态保护意识。例如,清政府出于铸币的需要,在西南边疆掠夺式地开采矿产原料,造成滇东北严重的水土流失和生态环境破坏。清朝后期,内地移民大规模迁入蒙地垦殖,粗放的经营方式和无序开采,对内蒙古地区生态环境产生了严重影响,林木资源遭到破坏,水土流失严重,风沙灾害频现。[9]新中国成立后,为缩小边疆地区与内地在经济上的差距,也出现过片面追求增长,忽视生态环境保护的不当行为,一些边疆地区曾经一度陷入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的落后经济发展模式。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战略和全局的高度,对生态文明建设和生态环境保护提出一系列新思想、新战略和新要求。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内蒙古代表团审议时强调,“保持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的战略定力,探索以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新路子,加大生态系统保护力度,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守护好祖国北疆这道亮丽风景线”。[10]党的十八大以来,内蒙古自治区年均完成防沙治沙面积1200万亩,占全国治理面积的40%以上,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面积连续多年保持“双减少”,实现了从“沙进人退”到“绿进沙退”的历史性转变。[11]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为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指明了前进方向和实现路径。在绿色发展理念的指导下,边疆地区走上了一条生态可持续发展之路。

三、从“心理边疆”到“空间边疆”的转变

边疆治理的本质就是逐渐去特殊化、去边缘化、去异质化,从而实现一般化、中心化、主流化、均质化的过程。[12]传统边疆往往与边远、落后、民族、差异等联系在一起,将边疆概念带入了“心理边疆”的误区,治理方式也因循守旧,风险与积弊共存。实际上,当今的边疆已经不应是心理概念,而应是空间概念,边疆治理应致力于消弭边疆异质性,着力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一)“心理边疆”的形成与治理

“心理边疆”是传统边疆观念在心理层面的映射,是人们在封建王朝时期边疆认知基础上,结合现实边腹异质性而形成的一种边疆概念。“心理边疆”是边疆治理的心理活动和价值取向,强调边疆在地理上的边缘性、经济上的特殊性、社会上的复杂性、文化上的多元性,进而主张采取差别化的治理举措,这也是传统边疆治理的思想基础和行动逻辑。

封建王朝时期的边疆治理不仅取决于国力,还与国家奉行的治边理念密切相关。在封建王朝的历史条件下,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边疆治理的成本与收益。相较于内地,边疆治理在投入、难度和风险上均大于中心区,因此,不难理解为什么多数王朝将“夷不乱华”这一安全需求,作为边疆治理的落脚点。边疆不仅是地理上的边缘,也是人们心理的边缘。晚清海防与塞防之争中,海防派视新疆为“万里穷荒”,纵能收受亦无补于国的论调,充分说明了边疆在当时的从属地位,王朝更重视对边疆的控制而非治理。[13]

“心理边疆”的长期存在直接影响着边疆治理的制度设计和政策制定,也制约着共同体意识的形成,不利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心理边疆”这一根深蒂固的传统思维和路径依赖,带给边疆治理的负面影响甚至超过了山川的阻隔,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要高度重视“心理边疆”的危害性,走出边疆概念的误区与藩篱,架构与时俱进的边疆理念和边疆治理内涵。

(二)边疆的新形势与新应对

新中国的成立标志着中国从此走上了独立、民主、统一的道路,历史上模糊不清的疆界变得清晰而稳固,边疆的地位和作用发生了根本转变。从国家安全层面看,边疆抵御外敌、拱卫中心的战略支点逐渐改变。因为,现代战争一旦爆发,中心区的重要设施和交通枢纽受到的威胁远高于地广人稀的边疆,边疆曾经的梯次缓冲作用逐渐减弱,战略纵深的意味正在加强。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陆地边疆已成为国家对外开放的前沿,广阔陆疆成为日益重要的国际合作通道。从区域发展层面看,“一带一路”的持续推进,强化了边疆对国家经济安全的作用,边疆的建设与发展,关系国家跨境经济治理,赋予了边疆治理更新的意义和价值。此外,时代与科技的进步也推动着边疆属性的转变,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使边疆交通日益便捷,信息技术的发展则拉近了边疆与内地的时空距离,现代科技的广泛应用丰富了边疆治理方式,边疆治理成本更为集约,效能也得到进一步释放。

在“外化”与“边缘”的心理认知下,历史上将边疆与内地区别对待、分而治之的做法,已无法适应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需求,差异化治理不仅会拉大边疆与内地的发展差距,也会造成社会“割裂”,不利于国家的团结稳定。应对边疆面临的这些新形势和新变化,需走出传统上狭隘的利弊权衡,转向更为久远的战略考量,在国家治理的整体框架内明确边疆的战略地位,明晰边疆治理“五位一体”的意蕴,不仅要明确边疆治理能带来什么“好处”,更要清楚一旦边疆治理出现问题,将给国家和人民带来哪些难以估量的损失。边疆治理应不断降低异质性、增强同一性,采取积极的举措增强边疆地区的共同体意识,逐步确立国家治理的空间维度,加强边疆地理空间的谋划,走出“心理边疆”的园囿。

(三)“空间边疆”的提出与形塑

新时代边疆治理,应以空间的理念和思维来合理配置社会资源,努力实现“边疆-腹地”一体化,从国家整体利益出发,坚持正确导向,追求边疆善治。纵观整个历史过程,国家在不同发展阶段所遇到的矛盾在边疆和内地基本同时存在,例如生存发展与自然条件之间的矛盾、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社会不同阶层之间的矛盾等。随着全球化、市场化、现代化在边疆地区的不断深入,边疆与内地又同样面临区域发展不平衡、利益分配不均衡等共性问题,因此,有必要将边疆治理纳入国家治理的整体考量中。

中国疆域辽阔,如何在广袤的国土上合理配置治理资源,如何科学规划国家的地理空间,并施以恰当的治理举措,是一个重大的战略问题。随着“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要求的提出,作为国家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急需对边疆进行清晰定位,对国家总体治理进行空间运筹与谋划。边疆治理是国家治理的组成部分,应服从国家治理的整体部署,应纳入“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宏大图景,以一种整体性思维服务国家大局,从地理空间角度进行战略谋划,使广阔边疆有效服务国家建设。国家疆域需要中华民族共同守护,边疆各族人民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组成部分,同样肩负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边疆治理需首先纠正“心理边疆”的错误认知,以更加开放的姿态,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格局下,形塑“空间边疆”概念,有效推进边疆社会治理。

四、因应之策:新时代边疆治理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构探索

20世纪80年代,学术界展开了对中华文明起源的大论争,费孝通先生的“多元一体”理论认为,中华民族即指现在中国疆域里具有民族认同的中国各族人民,是当代中国各民族的总称。作为一个自觉的民族实体,是近百年来中国和西方列强对抗中出现的,但作为一个自在的民族实体,则是在几千年的历史过程中形成的。[14]中华民族“多元一体”论开启了认识中华民族内部各民族关系的新视野,对边疆治理具有重大的理论指导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指出要“牢固树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党的十九大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首次载入党章。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强调,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推动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高质量发展,[15]“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纲’,所有工作要向此聚焦”[2]。党的二十大再次强调,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加强和改进党的民族工作。至此,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塑中华民族共同体,成为新时代边疆治理的主旋律被确定下来。边疆概念也从强调边腹异质的“心理边疆”转变为共同体格局下的“空间边疆”,新时代边疆治理迎来了新任务与新内容。

(一)充分认清边疆治理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互构面临的挑战

进入新时代,边疆治理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边疆社会也出现了许多新情况和新问题,需要有新的治理举措作出及时回应。但受传统思维影响,人们很难走出“心理边疆”的思维定式和窠臼约束,治理思维比较局限,治理效能难以发挥。新时代边疆治理工作同样需要紧密围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主题,牢牢抓住这一主线,推进边疆治理现代化。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内容包括培养对伟大祖国、中华民族、中华文化、中国共产党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即“五个认同”,那么如何将这“五个认同”融入具体的社会治理事项中,具有一定的难度和挑战,因为社会治理实践是具体而细微的,就治理效果看很难做到一一对应,给社会治理提出了更高要求。因应这一变化,需从理论上厘清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边疆治理的相互关系,并指出二者得以互构的作用机制、面临的挑战以及进路选择,从而形成全新的边疆治理分析框架。

(二)厘清新时代边疆治理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构关系

边疆治理实际上就是国家调动各种资源,解决边疆问题的过程。在边疆治理的诸多主题中,如何处理国家与边疆各民族之间的关系有着十分重要的位置。深层次看,边疆治理的实质不是对疆域的维持与经营,而是对疆域内人的保护与争取,是对人心和情感的聚拢,正因如此,当代边疆治理兼具国家民族工作重要的政治功能。一方面,我国各民族是中华民族血脉相连的家庭成员,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主线,是维护各民族利益的根本要求,也是新时代边疆治理的目标指引、重要手段和动力源泉,要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动边疆治理取得更大成果、更显著成效,为边疆安全、稳定、发展三大传统命题提供保证。另一方面,边疆治理是新时代民族工作的重要抓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新时代边疆治理的重要内容,需通过边疆治理内容的革新和治理层次的提升,夯实党的民族工作基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新时代边疆治理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实践基础和平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则为推进边疆治理提供了重要手段和途径,边疆治理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成互构态势。

(三)建立新时代边疆治理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构机制

只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构筑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坚固的思想长城,各民族共同维护好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才能有效抵御各种极端、分裂思想的渗透颠覆,才能不断实现各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才能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各民族根本利益。[2]新治理形势下,应建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边疆治理的协调互动机制,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和国家整体治理观,将去异质化作为边疆地区公共政策输出的结果导向,协调好两者关系,使之和谐运行、相互促进。在互构机制的打造过程中,一是要明确边疆治理主体与治理客体的内涵,厘清哪些主体参与边疆治理,各自的责任边界在哪里,治理职能又如何划定。二是明确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在要求,将培养“五个认同”确定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铸牢与否的评判标准。三是将边疆治理主体、治理客体与“五个认同”一一对应,构建起逻辑清晰、顺畅有序、高效运转的相互作用机制,在边疆治理过程中时刻以人民为中心,培育边疆群众的“五个认同”,要让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共同发展、共同进步。

(四)探索边疆治理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构理路

党的民族工作与边疆治理是高度一致的,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实现各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二者共同的奋斗目标,同时我们辽阔的疆域是各民族共同开拓的,需要中华民族共同守护、共同经营。因此,既需要在边疆治理中全面贯穿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也需要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加强和提升边疆治理能力,形成二者的互构理路。具体来说,就是以培养“五个认同”为目的,在边疆政治、边疆经济、边疆文化、边疆社会、边疆生态五个方面,分别融入中华民族共同体元素,形成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道路。通过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注入,形成安全的边疆政治、繁荣的边疆经济、包容的边疆文化、稳定的边疆社会、和谐的边疆生态,打造边疆治理新局面。只有坚定不移地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在安全、稳定、发展基础上,遵循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新时代民族工作主线,才能守护好、建设好、发展好中华民族共同的边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边疆治理相互支撑、相互嵌入、相互促进、共同成就,最终将治理手段转化为治理效能,实现边疆治理现代化。

五、结语

中国边疆治理历史悠久、经验丰富,但在长期治理实践中,形成了一种俯瞰边疆,认为边疆特殊于内地,需要采取特殊手段治理的“边腹”观念,这种落后的“心理边疆”姿态与中华民族共同体要求明显相悖,给边疆治理带来诸多负面影响。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成为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主线背景下,应将传统“边腹”异质的“心理边疆”概念转变为新时代均质化的“空间边疆”概念,实现边疆治理从理念到内容的转变,推动边疆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进入新时代,面对新形势与新问题,我们需要转换边疆治理维度、拓展边疆治理内容,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引领边疆治理,通过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实现从“心理边疆”到“空间边疆”的转变,有助于增进边疆地区各族群众对伟大祖国、中华民族、中华文化、中国共产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助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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