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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电影中的蝴蝶意象

2024-05-29周瑶琳

百花 2024年1期
关键词:梁祝蝴蝶

周瑶琳

摘要:蝴蝶因其美丽的形态和多彩的颜色以及由虫蛹羽化成蝶的生命过程成为独特而又神秘的符号。它不只是在电影当中,在中国传统文学和现当代文学中皆占有一席之地。本文以《梁祝》和《蝴蝶君》这两部影片为例,分析其中的蝴蝶意象所体现的内蕴。

关键词:蝴蝶;《梁祝》;《蝴蝶君》

中国古代关于蝴蝶的故事有很多,其中知名度较高的有“庄周梦蝶”和“梁祝化蝶”。“庄周梦蝶”中的庄子梦醒后——“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其实庄子在此提出了一个哲学问题:我们究竟是谁,我们眼前所见是否为实体?这些简单的问题,在哲学映照下显示出复杂的内核。因此,蝴蝶作为文学中的一种意象,最初与哲学追问相关。而后,在“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当中又有了新的发展,梁祝的爱情悲剧是时代和家庭共同铸就的,而故事的最后他们化作蝴蝶就有了明显的象征意味。这种化蝶的方式是具有鲜明文学性的,梁祝将灵魂化作了蝴蝶,此后蝴蝶的意象就有了灵魂的象征意味。蝴蝶的这种文学渊源使其与灵魂、神秘、美丽这类词语联系在一起。在电影中蝴蝶符号的呈现依托于文学,但又有了超越文学的特性。本文主要以徐克导演的《梁祝》以及大卫·柯南伯格导演的《蝴蝶君》作为分析对象,讲述蝴蝶这一意象在电影中的呈現。

一、梁祝化蝶

徐克导演的《梁祝》大致情节和梁祝的传说故事一致,由女扮男装、同窗苦读、抗婚投坟等几个部分构成。但是在传说的基础上加入了一些新元素,比如祝英台的父亲敷回春膏、书院的学生借助陪读的侍童考试作弊等。电影的前半部分以喜剧为主,后半部分以悲剧作结,悲喜交加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情感对比,更显示出浓厚的悲剧意味,而蝴蝶正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悲剧爱情故事的重要象征物。

在电影《梁祝》当中,蝴蝶先后出现了四次,在巧妙地传达主人公心理变化的同时也有烘托气氛的作用。蝴蝶第一次出现是祝英台趴在房顶上时旁边放的一个玻璃瓶,英台看着飞舞的蝴蝶露出了笑容。但当她父亲回来之后,家中便开始繁忙了起来,英台赶忙拿着玻璃瓶从楼顶沿梯子下去。第一次出现蝴蝶的场景当中,英台趴在屋顶上,可以看出她天真烂漫的性格,当父亲回家她匆忙从楼梯下来也可看出活泼的英台受到家长制的约束,蝴蝶在瓶中飞舞正是对英台处境的暗示。英台就像那飞舞的蝴蝶,尽管可以飞,却无法飞出玻璃瓶。而玻璃瓶正是强大的封建家长制给予女性的枷锁,这枷锁除了以象征的玻璃瓶和具体的枷锁形式表现出来,直接指向的便是捆绑英台的绳子。不过此时,冲突还没有显现出来,所以她看着蝴蝶露出了微笑,蝴蝶的飞舞正是她和外部环境之间达成和谐的一种表现。

蝴蝶第二次出现是在书院的文库。此时英台以手撑着腮侧躺,而另一只手则用笔勾画出简单的线条,两只蝴蝶的样子便出现在了淡黄色的纸上,之后她将所画蝴蝶的纸吹到了昏黄的灯罩上,纸张颤动连带着纸上的蝴蝶也有了飞舞的姿态,看到这一对蝴蝶英台再次面露微笑,但和第一次看到蝴蝶的样子不同,英台此时喜形于色,笑容一直挂在嘴边,这是她内心喜悦的直观表现。这一对蝴蝶暗示了此时英台已对梁山伯暗生情愫,所以蝴蝶并不是一只也不是多只,而是一对,这一对蝴蝶正是她和山伯的化形。第二次的蝴蝶暗示了英台朦胧的情愫,和第一次有形的蝴蝶形成了对比。这种有形和无形的对比,也暗示了剧情的发展,无形的蝴蝶会和社会、家庭等因素发生冲突。

蝴蝶第三次出现时,梁山伯已经考取功名去祝英台家里提亲被拒,他们决定私奔之后祝英台回房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时看到了瓶里的蝴蝶,于是打开瓶盖说:“飞呀,飞呀,飞远一点。”而这时她的母亲进来问她:“这蝴蝶不是你喜欢的吗?”英台回答:“我不想困住它们。”这被放走的蝴蝶暗示了山伯和英台想要冲破封建枷锁追求自己的幸福,私奔是他们做出的一种真实的反抗举动。释放蝴蝶则是英台内心想法的体现,她希望这些有形的蝴蝶不被困住,所以她放飞了这一对蝴蝶。第三次的蝴蝶又变为了有形的,从而形成了与第二次的对比,第二次出现的画上的蝴蝶就像黄粱一梦,终归是要回归现实的,而现实中她和梁山伯正如这被困在瓶中的蝴蝶一样,他们渴望打破封建的枷锁追求自由的爱情,但祝英台还是不得不给自己的腿绑上绳子。这飞走的蝴蝶正如他们向往自由和幸福的心,但是现实的肉体仍然被囚禁在封建家长制下。而祝英台放置蝴蝶的玻璃瓶碎了一地,正如她和梁山伯的幸福不过是泡影。

最后一次蝴蝶的出现是在电影的结尾,祝英台随梁山伯而去,喜服变丧服。大师来到房间中将画中的蝴蝶从纸上撕了下来迎风放飞,纸上的蝴蝶变作真的蝴蝶飞走了,至此梁祝完成了化蝶。无形的蝴蝶变作有形也预示了大师对美好爱情的祝愿。纸上的蝴蝶正是祝英台在书院文库所画,当画在电影结尾出现的时候,那淡黄色的纸张已满是褶皱,这褶皱是岁月的痕迹,当然也是山伯和英台之间爱情中种种挫折的象征。“假”蝴蝶变成“真”蝴蝶是另类的美好结局,也是另类的对传统封建制度的反叛。当然,祝英台和梁山伯只有变成蝴蝶才能够真正在一起,而作为人他们却只能以死的方式在一起,这种“成功”是渺小的,所以这渺小的美好结局其实也从侧面显示出封建制度的强大,如此彻底的反叛都不能有好的结局,那么梁祝的悲剧就具有了普遍性。

影片中大师和祝英台有一段对话也内涵颇丰。梁山伯问大师是否因为要逃避现实而躲了起来,大师说自己没有躲起来,但祝英台认为“出家和躲起来只是说法不同”。大师则说:“士族要互相拉拢以扩大各自的势力,所以婚嫁讲究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我没有躲起来,我只是站在门外观看他们而已。”这里的“门”具有两层不同的含义,具体的门是指庭院的门,抽象的门则指被士族政治及封建思想笼罩的整个社会的时代之门。站在门外虽然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但也是一种无言的反抗,既然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社会,那就选择远离。

在徐克的《梁祝》中,蝴蝶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符号被四次提及,每一次都被赋予了不同的内涵。用蝴蝶来表达主人公内心的情感,将真蝴蝶与画中蝴蝶交错形成了虚实结合的效果,蝴蝶在影片当中不只是象征着爱情,也象征了对封建制度的反抗和对自由幸福的追求。

二、蝴蝶之死

大卫·柯南伯格导演的《蝴蝶君》取材于越战时期发生的真实事件。《蝴蝶君》巧妙地引入了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的歌剧《蝴蝶夫人》作为引子串起了整个故事。《蝴蝶夫人》以日本为背景,叙述了女主人公巧巧桑与美国海军军官平克尔顿结婚后空守闺房,等来的却是背弃的故事,最终以巧巧桑自杀为结局。该剧也创造出了蝴蝶意象,该意象象征了柔弱的东方女性,那被西方男性抓住任意摧残并刺穿制成标本的蝴蝶正是东方女性被物化且遭受西方男性残忍伤害的象征。

《蝴蝶君》讲述了驻北京的法国外交官伽利马痴迷上中国名伶宋丽玲,最后发现宋丽玲不仅是中方间谍,还是一名男性,伽利马含恨而亡的故事。《蝴蝶君》和《蝴蝶夫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中的东方和西方以及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关系都颠倒了,但蝴蝶这个意象却在传承中有了新变。

伽利马和宋丽玲相遇在宋丽玲表演《蝴蝶夫人》歌剧的时候,伽利马此前看过这部剧但对西方女人扮演的蝴蝶夫人没有任何感觉。宋丽玲作为一个东方女性扮演的蝴蝶夫人霎时引起了他的兴趣。伽利马对宋丽玲感兴趣来源于宋丽玲呈現出的柔弱的东方女性形象,这能够满足他作为西方男性的自尊和骄傲,而这是他的妻子——一个西方女性无法给予的。在妻子面前伽利马是弱势的,妻子甚至以想要孩子暗示伽利马不育,这更是一种对他尊严的伤害和践踏。因此当扮演蝴蝶夫人的宋丽玲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内心深处象征柔弱东方女子情调的蝴蝶被唤醒了,在他心中“东方的女子不能自已地臣服于西方男子,这是她的命”。他们第一次谈话宋丽玲就直接指出了伽利马内心的想法:“但是因为东方女子为西方男子而自杀,你才觉得动人。”“是的”,伽利马回答。此后,伽利马不断地压抑,强迫自己不去想她,用疯狂工作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他感到有一朵娇羞的花朵在等待着他的召唤,由此而来的是男人的自尊。在故事的前半段,宋丽玲所扮演的女性角色完全吻合伽利马心中的关于东方蝴蝶的想象。在他们的爱情当中,宋丽玲也以东方女子惯有的娇羞使得自己可以不用脱去衣服从而将其男性身份隐瞒二十年,伽利马也对这样的“娇羞”深信不疑,这就是他心中关于东方女子的全部想象。最后宋丽玲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展现出男性的身体,伽利马关于蝴蝶的想象被现实击碎。伽利马最终以自杀的方式选择了拥抱自己心中的蝴蝶,他穿上了和服,画上了妆上演《蝴蝶夫人》,将自己与幻想结合。这体现的正是西方人眼中的蝴蝶。

在电影中值得注意的是宋丽玲作为中方的间谍,一开始接近伽利马就是另有所图,所以他清楚地知道伽利马心中关于蝴蝶的想象,这种想象也在他们交谈中显露了出来。所以宋丽玲将自己伪装成他心目中的蝴蝶,拥有他所喜爱的所有东方女人的特质,内心却有自己关于蝴蝶的理解,这些理解就构成了东方人眼中的蝴蝶。伽利马将宋丽玲扮演的蝴蝶夫人说成是“纯粹的牺牲”,他“明白了她的动人之处”“他不值得她这样做,但她非常爱他,这很动人”。宋丽玲则说:“是的,对西方人来说是动人的。”伽利马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的时候,他又伪装成蝴蝶的样子给他写信,表露自己的爱意,用这种爱意诉说自己像蝴蝶夫人一样执着地爱着一个不值得的人,这种执着的爱给予了伽利马尊严。当伽利马和妻子约会的时候,他更是将他心中的蝴蝶意象体现到了极点:他温顺、沉默、毫无怨言,只会因为他的不忠默默流泪,不会去控诉他。这使伽利马感受到了西方殖民者在面对东方女性时在种族和性别方面的权力。而真实的宋丽玲并非《蝴蝶夫人》当中的女性形象,蝴蝶在影片的最后得到了反转,这种反转不仅升华了影片,也表现了蝴蝶意象的发展。宋丽玲最后还原了自己的男性身份,击碎了伽利马心中的蝴蝶形象,伽利马为了自己心中幻想的东方女性形象献出了生命。伽利马的死正是殖民语境之下西方人对东方蝴蝶想象的一种终结,同时也是东方人塑造自己的蝴蝶的方式。坐在车上恢复了男性身份的宋丽玲,穿着西装叼着香烟,嘴里念着“蝴蝶,蝴蝶”,这是对东方人的蝴蝶形象的重塑,这是对殖民语境之下的西方种族和性别权力的颠覆,由此重塑了东方的蝴蝶。最后,坐上飞机恢复男性身份的宋丽玲流下了眼泪,这眼泪代表了他们之间爱情的终结,也体现出东方人重塑自己过程的艰辛。

大卫·柯南伯格的《蝴蝶君》是立足于当代的文化和社会背景中塑造出来的,其中的东方与西方的对比以及男性和女性的对比都由蝴蝶这个意象鲜明地显现了出来。这也是东方人在殖民语境当中艰难构筑自己的形象的过程。“蝴蝶之死”正是用西方殖民语境看东方的终结,也是东方重塑自我的开始。

三、结语

蝴蝶这个带有明显的神秘色彩的意象还在不断地发展变迁,在时代和个人心境不同的情况下会产生不同的含义,但它们之间仍有交汇,体现出一种共通性。从古时的“庄周梦蝶”到“梁祝化蝶”再到“蝴蝶之死”,通过对徐克的《梁祝》和柯南伯格的《蝴蝶君》中蝴蝶意象的分析将蝴蝶的流变更加鲜明地体现了出来,使其具有新的内涵。

(新疆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

[1] 黄哲伦.蝴蝶君[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2] 匡秋爽.徐克电影《梁祝》中的蝴蝶意象与叙事传达[J].电影文学,2015(5):47-49.

[3] 何晓丹.“蝴蝶”意象的继承和变体发展:作比《蝴蝶君》和《蝴蝶夫人》二剧[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07(6):67-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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