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庄子》的语言哲学观
2024-05-24谢书民
谢 书 民
(商丘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河南 商丘 476000)
《庄子》中并没有专门讨论语言问题的文章,但庄子在谈论其关注的社会问题时,常常涉及语言现象及与语言相关的问题,体现庄子对语言现象及其相关问题的认识。本文主要从语言及其基本性质、语言的表意功能及语用限制、语言的表意局限及表达途径、语言习得与言文关系等方面浅析《庄子》中体现的庄子的语言哲学观——对语言问题的哲学思考。
一、关于语言及其基本性质
人们常常把《庄子》中使用的“言”与“语”二词理解为“语言”,其实,《庄子》中并没有使用表达现代语言学里“语言”这一概念的语词。在现代语言学里,语言是一种用作传递信息、人际互动工具的符号系统,《庄子》里的“言”“语”主要是表示说话的动作行为与说出的话语,属于语言学里的“言语”现象。
在《庄子》里,“言”作为动词主要表示“说,说话,谈论”等词义。如“予尝为女妄言之,女以妄听之奚”(1)本文所引庄子话语均出自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下引仅注明篇目。(《齐物论》)、“已矣,勿言之矣”(《人间世》)句中之“言”表示“说”;“夫子弗受,悝尚何敢言”(《说剑》)、“固有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者邪”(《德充符》)句中之“言”表示“说话”;“好言人之恶,谓之谗”(《渔父》)句中之“言”表示“谈论”。作为名词的“言”主要表示“说出的话语”,如“言辞、言论、见解”等。“顺其心则喜,逆其心则怒,易辱人以言”(《盗跖》)、“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则几乎全”(《人间世》)句中之“言”表示“言辞”;“教寡人者众矣,未尝得闻此言也”(《让王》)、“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养生主》)句中之“言”表示“言论”“见解”。
至于《庄子》里使用的“语”,作动词用主要用来表示人的言语动作行为,表达“告诉、交谈、说话”等词义。如“由与赐,细人也。召而来,吾语之”(《让王》)、“虽然,若必有以也,尝以语我来”(《人间世》)句中的“语”表示“告诉”的意义;“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秋水》)、“古之语大道者”(《天道》)句中的“语”表示“交谈、谈论”;“然吾王所见剑士,皆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王乃说之”(《说剑》)、“于是语卒,援髑髅,枕而卧”(《至乐》)句中的“语”指“说话”。作为名词用,主要表示“说出的话语”。比如《盗跖》里“此上世之所传,下世之所语”句中的“语”表示“议论的内容”;“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天道》)、“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秋水》)句中的“语”,前者是指用文字记载下来的人们“说出的话语”,后者是指民间流传的“俗话”。
可见,在《庄子》里,“言”和“语”一样,主要表示的都是运用语言说话的动作行为和运用语言说出的种种话语。虽然《庄子》中并没有使用现代语言学里“语言”这一概念,但不影响其对语言性质和特点的理解,因为现代语言学对语言性质与特点的认识,同样主要源于对各种言语现象的分析。
对于语言基本性质,庄子首先认识到了语言音义结合的性质、特点。《齐物论》里说:“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尝有言邪?其以为异于音,亦有辩乎,其无辩乎?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庄子对人们使用语言所发出的言论能否表达出明确的意义,以及人们使用语言能否分辨清是非、真伪是持怀疑态度的,但他同时表达了“言非吹也,言者有言”的看法。成玄英解释说:“夫名言之与风吹,皆是声法,而言者必有诠辩,故曰有言。”[1]63明人释德清对此解释说:“谓世人之言,乃机心所发,非若风之吹窍也。”[2]29即庄子认识到了人们使用语言时发出的声音,与风吹万物发出的声音是不同的,与小鸟发出的不带有任何意义的声音也是不同的,世人之言乃“机心所发”“必有诠辩”,语言是可以表达人的思想内容即意义的。《则阳》里所说的“鸡鸣狗吠,是人之所知;虽有大知,不能以言读其所自化,又不能以意测其所将为”,同样是说“鸡鸣狗吠”发出的声音与人的语言是不同的,是人无法理解的。“言者有言”,“言”既有人们可以听到的声音形式,同时又不同于“音”,不同于“鸡鸣狗吠”的声音,“言”都有其表达的可以让人理解的内容——意义。
其次,庄子还认识到了语言名物指称的任意性。在《庄子》里,庄子使用的“名”的概念,与先秦诸子讨论的“有名,万物之母”[3]1(《老子》)、“名者,圣人之所以纪万物也”[4]128(《管子》)、“名无固实,约之以命实”[5]362(《荀子》)、“夫名实谓也”[6]91之中的“名”是一致的。从语言学角度来讲,《庄子》里的“名”主要是指语言里能够指称事物的词语,是基本的语言单位。考察《庄子》里名与物、名与实之间的关系就可看到这一语言单位构成的任意性。
在《庄子》里,基于“名”“物”的指称关系,“物”主要是指具有“貌象声色”特征的、人可以具体感知的存在对象,所谓“凡有貌象声色者,皆物也”(《达生》)。“名”主要是指语言里能够指称事物的语词,它来源于人们对事物的称谓,所谓“物谓之而然”(《齐物论》),有了对万物的称谓才有了万物之“名”。《庄子》里的“实”含义非常丰富,从语言哲学视角看,《庄子》里的“实”主要是指与“名”对举之“实”,如“名者实之宾也”(《逍遥游》)。“实”主要指事物内在的本质属性,就是《庄子》里所谓的“物”之“情”“理”。“逆物之情,玄天弗成”“无问其名,无窥其情”(《在宥》)里的“情”就是指“物”的内在实情、本性;“物成生理”(《天地》)、“万物殊理”(《则阳》)中的“理”就是“物固有所然”(《寓言》)的万物各自存在的理据。所以《庄子》里所谓的“物”之“情”“理”大体就是万物各自具有的、区别于其他事物的主要属性,如同今人所谓的“概念”的内涵。
对于“名”“物”之间的关系,《齐物论》里说:“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天道》里说:“昔者子呼我牛也而谓之牛,呼我马也而谓之马。”意思是说万物皆为命名指物现象,所谓“物谓之而然”,就像人们用“马”之名来指称“马”这一物,其他事物的命名也都是一样的道理。是不是一定要用“牛”“马”之名来命名“牛”“马”所指事物呢?这些都源于前人约定俗成的称呼。所以“犬可以为羊”(《天下》),如果大家都叫犬为羊,犬也就可以称为羊了。说明了“名”“物”之间并没有必然、固定的关系,语言中的词语与其所指物之间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任意关系。
名与实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大宗师》里说:“固有无其实而得其名者乎?回壹怪之。”认为无其“实”不能得其“名”。“名止于实”(《至乐》),认为“名”根植于“实”。庄子对名实关系的理解与现代语言学里对语词与其所表达概念之间关系的理解有类似之处。词选择什么语音形式表达概念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任意关系,“名”使用的声音形式与“实”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知北游》里说:“周遍咸三者,异名同实,其指一也。”“渊有九名,此处三焉。”(《应帝王》)即在庄子看来,同一“实”在语言里可以有不同的“名”,用某种“名”来表达某种“实”的时候,可以任意选择其“名”。只要其“实”能够反映“物”的特点与基本属性,即“义设于适”(《至乐》),用何种“名”表达“实”是次要的,所以庄子说“名者实之宾也”(《逍遥游》)。
二、关于语言的表意功能及语用限制
表意是语言最重要的社会功能之一,这是现代语言学的基本认识。显然,在《庄子》里,庄子已经认识到并强调了语言的这一功能。《天道》里说:“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而世因贵言传书。”《外物》里也说:“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虽然庄子所探索的是“意之所随”,所推崇的是与“忘言之人”交流,但他并没有因此否定语言的表意功能。“言者所以在意”“语之所贵者意也”,不仅强调了“言者”说话的目的就是“达意”,同时也明确了语言就像捕鱼之筌、捕兔之网,是“达意”的重要工具,要“达意”是离不开语言这一工具的。
《庄子》看重“实”并强调“名止于实,义设于适”(《至乐》),就反映了庄子对语言表意功能的重视。语言表意功能的实现依赖其使用的词汇,语言里的词汇都是语音形式与其所表达概念的结合体,语言能否准确达意取决于人们抽象概括出的概念能否准确反映事物的本质特征、根本属性。使用各种“名”指称事物,并用“名”表达事物及事理时也是如此,要用语言准确地表意,就要求“名”根植于“实”,并能够准确地表达“实”。“名止于实,义设于适”,就是要求“名”所表达的词义要能与该词所指事物的本质特征、根本属性相符。“名者实之宾也”,实际就是在强调人们要在认识事物之“实”即事物的本质属性上下功夫,因为这是使用语言准确表意的前提。
表意是语言的主要功能,对语言表达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能够准确达意,所以其语用限制的对象就是那些不利于准确达意的各种因素。对此,庄子首先警告人们要尽量避免使用浮华之言,提醒人们在使用语言时要“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人间世》)。《齐物论》里说:“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其中的“言隐于荣华”就是在告诉人们外在的华丽的言辞会掩盖真正要表达的内容。《骈拇》里所说的“骈于辩者,累瓦结绳窜句棰辞,游心于坚白同异之间,而敝跬誉无用之言非乎”就批评了诡辩者在语言表达上穿凿文句、玩弄文辞,说了很多无用的空话、套话。并且,还要求人们在言语表达上,要本于事物的实情、本真。比如《人间世》里说:“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交远则必忠之以言,言必或传之。夫传两喜两怒之言,天下之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凡溢之类妄,妄则其信之也莫,莫则传言者殃。”提醒人们在使用语言时要“传其常情”,反映真实的内容,“溢美”“溢恶”之辞都是不可取的。现代语用学所讲的语言交际的“量的准则”“质的准则”,要求人们在使用语言说话时,不能过度夸大或缩小传递的信息,言语内容要符合事实。可以说这与《庄子》里的语用警告不谋而合。
其次,《庄子》认为语言的使用,无论是语意的表达,还是对别人话语的理解,都关涉一时一地的具体语境。现代语言学认为,语境在语意表达上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语境涉及时间、空间、情景、背景等诸多因素,可以说涉及了说话当时时空里的所有存在,语境对语意的准确表达、言语目的的体现、言外之意的生成等都有重要的作用。而抛开了具体语境,我们对别人话语内容、言语目的等方面的理解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天道》里说:“‘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是说如今“圣人”已经不在,“圣人之言”产生的语境也已不复存在,不仅所言事物本身会发生变化,而且当时语境能够提供的信息也无法把握了。《天运》里也说:“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岂其所以迹哉!今子之所言,犹迹也。夫迹,履之所出,而迹岂履哉!”是说足迹不等于走步时的鞋,而只是鞋留下的印迹,比喻“《六经》”所载的不等于先王的所作所为,而只是他们所作所为残存的“陈迹”。如今时过境迁,物人两非,再把圣人之言看成一成不变的真理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三、关于语言表意的局限及表意途径
庄子强调了语言表意的重要功能,同样也认识到了用语言表意的局限性,表达出“言”难以“尽意”的思想。在庄子看来,语言表意之所以存在局限性,主要是由于“名”无定“实”,“言”无定“意”。在《庄子》里,庄子不仅认识到事物自身是变动不居的,“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秋水》),而且还认识到,认识事物时会受到时间、空间、学识等多种因素的影响,或“拘于虚”,或“笃于时”,或“束于教”(《秋水》),使人很难获得对事物本真的认识。这样人们对“物”之“实”的把握,就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改变、深化,即“名”无定“实”。“名”无定“实”就会造成“言”无定“意”。所以《庄子》里说,虽然“言者有言”,但“其所言者特未定也”(《齐物论》)。认为“言未始有常”(《齐物论》),即“言未曾有定说”[7]91。若把前人认识到的“实”看成是一成不变的,“实”就会变成“蜩甲”“蛇蜕”(《寓言》),就成为庄子所批评的世人之“成心”“先王之陈迹”、古人之“糟魄”。儒、墨的“是”“非”之争,名辩家的“坚白”“同异”之辩,都是执着于固定的“名”“实”,使得他们“各是其所是”(《徐无鬼》)、“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齐物论》)。同时,客观世界里的事物是无限的,如同《秋水》里所说,“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人对世界万物的认识却是有限的,因为“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养生主》)。所以《秋水》也说:“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基于此,肯定尚存很多人们没有认识到的事物,及很多还无法理清的事理。这样,就会有诸多客观存在物没有相应的语言符号来表示,即有诸多存在物还无“实”、无“名”,有些客观事物不能在语言里得以表达,就存在“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齐物论》)的情况,用语言表达事物的局限性显而易见。
正是由于庄子认识到了语言表意的局限性,所以他为了阐释自己“不可言传”“不期精粗”的“意之所随”的见解,在用语言表达自己的见解、观点时,使用了其独特的言说方式,即用“三言”的言说方式来表达。所谓“三言”,《寓言》里说:“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又解释说,“寓言十九,藉外论之”,“重言十七,所以已言也,是为耆艾”,“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因以曼衍,所以穷年”。庄子在使用这三种言说方式时,是“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天下》)。
由此可见,庄子谈论、阐发自己的见解,在表达方式上是“以寓言为广”,所谓“寓言十九”,就是说寄托寓意的言论占了十分之九。由庄子所说的“寓言十九,藉外论之”以及庄子对这种言说方式的具体使用情况,可以看出“以寓言为广”的言说方式其实是一种广义的隐喻方式。在认知语言学里,隐喻是人类重要的思维方式,即通过对某类事物、事理的描绘、说明,来理解、体会别的事物或事理;用人们已知的、常用的概念,及具体、形象的事物,阐发对未知、陌生的概念及复杂、深奥、抽象的事物、事理的理解。所谓“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北游》),就是在说世间存在很多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意义。
四、关于语言习得及言文关系
在《庄子》里,有两句话直接谈及了儿童掌握语言的问题,一是《天运》里说的“子生五月而能言”,二是《外物》里说的“婴儿生无石师而能言,与能言者处也”。基于《庄子》文本,这些话实际表达了庄子“人能自然而然地掌握语言”的思想。庄子本没有讨论儿童语言习得问题的想法,但无意中却道出了儿童获得语言的机制:语言习得离不开使用语言的社会环境,掌握语言需要后天的学习。《外物》里首先讲了“鱼不畏网而畏鹈鹕”而被捕鱼者捕获的道理,说明鱼要想很好地生存,不仅要具备“畏鹈鹕”的本能,而且要获得“畏网”这样的知识,而“畏网”的知识需要后天的学习。然后把“婴儿生无石师而能言,与能言者处也”与前面的“鱼不畏网而畏鹈鹕”而被捕鱼者捕获的情形作类比,阐明了语言习得离不开使用语言的社会环境,掌握语言需要后天学习的道理。在现代生成语言学理论里,人类掌握语言的能力被看成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而人类要掌握具体的语言则需要依赖于人生存的社会环境,需要对语言的后天学习。所以今人常把庄子的这一思想与生成语言学的语言习得理论相联系,是有一定道理的。
对于文字,《庄子》里使用的与文字有密切关联的词主要是“书”与“铭”。《说文》里面说:“书,箸也。从聿,者声。”意为用笔书写使文字显明,本义为“书写,记录”。《说文·序》里也有对“书”的说明:“著于竹帛谓之书。”所以“书”的基本义,一是作动词用表示“书写,记录”,二是作名词用表示“书写出来的文字、言语、言论”。“今使天下书铭于君之前,书之言曰:‘左手攫之则右手废,右手攫之则左手废,然而攫之者必有天下’”(《让王》)中的“书”表示“书写”之意;“其书虽瑰玮,而连犿无伤也”(《天下》)中的“书”表示“书写出来言语、言论”;“惠施多方,其书五车,其道舛驳,其言也不中”(《天下》)中的“书”指“书籍”。对于“铭”,本义作动词用表示“在器物上雕刻文字”,作名词用表示刻、写在器物上的文字。《则阳》里说:“洗而视之,有铭焉,曰:‘不冯其子,灵公夺而里之。’”其中的“铭”就表示“铭刻的文字”。所以,《庄子》里既谈到了“书写”,又谈到了“文字”,还谈及了用文字书写的言论,这些方面自然都与文字现象相关。
对于文字与语言的关系,庄子在《天道》里说:“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认为世人是非常看重书籍的,因为世人所珍重的“道”依赖于书籍的记载;书中用文字记载的不过是人的言语,当然言语也有其珍贵的地方。因此世人“因贵言传书”(《天道》),即世人因为看中这些言语而把它用文字记载于书籍。说世人看重书籍,言下之意是说世人也是看重文字的,因为书籍是使用文字书写的。世人为什么看重文字?就是因为言语要留存下来就要用文字记录,文字具有记录语言的功能。《大宗师》里女偊回答南伯子葵所说的“闻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也显现了《庄子》对言文关系的看法。“副墨”是指“文字”,对此,林希逸解释说:“因有言而后书之简册,故曰‘副墨’。”[7]219“洛诵”,意指诵读的语言,“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谓文字之流传得之于语言之流传也”[7]219体现出文字用来书写语言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