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知习艺 躬行践履
2024-05-22白呷约
白呷约
我的恩师朱常棣先生是一位当代写實山水画家。恩师每年都要坚持多次外出写生,即便到了耄耋之年都还在坚持登峨眉攀青城。用恩师自己的话说“时间长了不出去写生就画不出新作,我是写实画家,必须要到生活中去。”
20世纪90年代中期后,恩师的创作重心从农家系列和高原系列转入到了峡江系列。大小凉山的高山峡谷风光成为了恩师的最爱,位于我家乡金阳县境内的具有独特风光的金沙江大峡谷也就成为了恩师峡江系列作品创作写生和教学的主要基地。恩师自1996年至2014年,9进凉山采风6次深入金沙江大峡谷写生。恩师那些极具个人风格特征,备受世人熟悉喜爱的宏阔壮丽、雄奇险峻的峡江作品,都能在金沙江大峡谷中找到素材原型。
大凉山地理环境复杂,气候多变,安全出行隐患较多。特别在当年进出还未开发保护的金沙江大峡谷,每次都会遇上或大或小的危险,现择述几次恩师在大凉山写生采风中发生的惊心动魄、少为人知的险情事件于后。
滴水崖突遇坠石飞砂
1996年夏天,恩师带着10多名学生首次来金沙江峡谷写生。这天中午去到了滴水崖,那里的江边有一片江水冲积成的沙滩,沙滩对面隔江而立的悬崖上挂着多条如练的瀑布,景色很美。写生地就在沙滩上。同学们进入沙滩后都兴奋不已,或在沙滩上奔走跳跃,或爬上江水冲刷过的大石头上振臂欢呼,嬉戏一阵后才集中在恩师周围静心画画。
金沙江峡谷属典型的干热河谷气候,盛夏时节平均气温高达40℃左右。时值正午,烈日当顶,酷热难耐。待太阳渐渐偏西,路旁大岩壁下有了一片阴影,大家完成了写生稿后都跑到岩脚阴影中乘凉。休息片刻后,闲不住的恩师就观察着这片岩壁,说这片岩壁结构转折明显,错落有致,下张画就画这里。边说边走到路边开阔处对着岩壁指指点点地讲解,同学们也都跟着走出来看向恩师指点处。正当大家都在专心听讲时,山上传来呯呯嘭嘭的声响回荡在谷中,我意识到了什么,一边大喊着叫同学们赶快跑回岩脚躲藏,一边拉着恩师跑回岩脚紧贴着石壁。几秒钟后,大家都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几十个大石块夹杂着砂石从我们躲藏的岩壁顶上呼啸而下,有几块石头还落在了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这时大家才意识到刚才是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危险,惊魂未定中一个个睁大双眼直叫“好险!好险!”
这次险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红岩子遭遇泥石流
2001年8月,恩师第三次带着学生来到金沙江峡谷写生。这次是乘坐一辆小型中巴车从峨边经美姑进入金阳的。恰逢雨季,峨边至美姑路段多处塌方,道路受阻。本只有300多公里的路程用了四天才到达金阳县城。
在金阳县境内峡谷写生毕准备返程时,恩师提出绕道金沙江峡谷上游的布拖县和宁南县,再从西昌返回成都。当时这条路不属交通要道,平时没人维护,道路崎岖,路况极差。但恩师为了能够一睹金沙江上游段的峡谷风光,还是坚持走这条线路。
当车辆沿着金沙江行至红岩子路段时,发现路面上堆积着从山上冲下来的一段20多米长的泥浆,司机观察一阵后就加足马力冲入泥浆中,没想到车子进入泥浆中央后车轮被暗藏在泥浆下的石块卡住,困在泥浆中央进退两难。车上人员只得全部下车,男同学们则跳入泥浆中试图将车辆推出,但推了多次都没能成功。后来大家又试着徒手清除车轮下泥浆中的石块。如此反复折腾了近1个多小时都没能将车子从困境中解出。最后弄得个个筋疲力尽,满身泥浆,狼狈不堪,只能眼睁睁无奈地望着陷在泥浆中车子。此时,山上的泥石流还在缓缓地向下流淌,泥浆已淹没掉了车辆的大半个轮胎,情况十分危急。我和另一同伴只得往前面不远处的村庄跑去,希望能找来村民救援。幸好刚跑了几百米就遇到几个带着农具上山的热心村民。听说情况后,带着农具和我们来到事发点。村民们很有排险经验,用农具清理掉车轮前后泥浆下暗藏的石块后,又折来不少树枝垫在车轮下,终于将车辆成功解救脱险。
这次险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后怕,若得不到村民们的及时救援,车辆被困时间长了极有可能被泥石流冲卷进金沙江。
螺髻山突发高原反应
2014年春,恩师同几个亲友来西昌度假“晒太阳”。说是来度假,恩师也只是晚上陪着亲友们打麻将“娱乐”一下,白天却是让我陪着在邛海国家湿地公园采风写生。之后恩师提出想要上螺髻山。当时恩师已是76岁高龄,为防不测,我联系了医务人员带上两大袋氧气和必要急救药品一同前往。
一路上恩师精神状态不错,坐在缆车上时爽朗的笑声还不时引来其他游客的目光。进入上山步道后,恩师大步走在前面指指点点大声说着话。在距离景点大海子300米左右的路段时,恩师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说话声音也没了。我察觉到了不对,跑上前去一看,只见他脸色发白,口唇发紫,都快站不稳了,连忙扶他坐下,医务人员也急忙过来给恩师吸氧。10多分钟后恩师的脸色才逐渐正常。我们都劝恩师放弃上山,但恩师却说自己只是晚上失眠没休息好而已,身体其他没问题。我们拗不过恩师,只得让他吸着氧气搀扶着慢慢一步一步往上爬。距离大海子100多米时,我再也不忍看着恩师喘着粗气很是艰难的样子,再次提出来由我背他上去,恩师不得已终于同意。到了大海子服务区,短暂休息后,恩师就拿着相机迫不及待地走进了景区……
就这样,恩师在年老体弱,严重“高反”的身体状态下,坚持完成了亲自上螺髻山采风的心愿。
恩师坚持外出写生半个多世纪,足迹遍布巴蜀山水,遇上的大小险情不计其数。仅在凉山境内遇上的险情又何止以上三次,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每次都只是有惊无险。
如今,恩师已离开我们一年多了。但恩师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我眼前,跟随恩师写生的那些快乐又惊险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作为弟子,我只有牢记恩师的谆谆教诲,学习和继承恩师的优秀品质和精湛技艺,苦练内外功夫,发扬光大恩师的艺术思想和创作精神。唯有如此,才能报答恩师似海恩情,告慰恩师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