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无悔 为“橙”守根——记“赣南脐橙引种第一人”袁守根

｜文/张惠婷

2024 年首场寒潮席卷赣南时，袁守根每天关注着天气变化，并通过微信群指导果农做好果园管护，这是他长年不断的“必修课”。

袁守根是江西省赣州市信丰县脐橙产业协会顾问。1963 年，22 岁的他大学毕业后，告别家乡浙江诸暨，扎根赣南山区。1970 年，29 岁的他从湖南邵阳引进第一批200 株脐橙苗，经过3 年精心呵护，156 株得以存活并挂果，他因此被誉为“赣南脐橙引种第一人”。

54 年过去，83 岁的袁守根走过多少山路，爬过多少山头，蹚过多少泥泞，他早已记不清，但他心中始终记得当年对果农许下的承诺“一定要让脐橙成为赣南百姓的致富果”。如今，赣南脐橙产业已从当年的156 棵果苗，发展成为赣南老区人民脱贫奔小康的“当家树”“黄金果”，带动100 多万人增收致富。2023 年，赣南脐橙种植面积近200 万亩，品牌价值691.27 亿元，连续9 年蝉联全国区域品牌（地理标志产品）水果类第一。

袁守根把“根”深深地扎进了赣南这片红土地，一生无悔，为“橙”奔忙，为民奔忙。

其哥说：“他远离故土，一生奉献在他乡！”

扎根赣南以来，袁守根便很少离开。年迈的母亲远在浙江，多少次他举目东望，泪流满面。

袁守根在浙江老家的哥哥记得，有一年初春，袁守根出差浙江金华选购苗木，领导嘱咐他回诸暨老家看看，可他怕延误脐橙苗定植的时间，虽距老家咫尺，却还是急匆匆地赶回了信丰。1996 年的寒冬腊月，阔别故乡33 年后，袁守根第一次回老家。见到袁守根，面对他黝黑却坚毅的脸，老母亲和哥哥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根根，你终于回来了！你要多回家看看哇！”看着母亲消瘦的身体、兄长亲切的眼神，袁守根也泪目了。他说：“妈，我带媳妇和孙子回来看你了……”

2009 年，袁守根第二次回老家，却是为母亲守灵送葬。望着母亲的遗像，袁守根愧疚不已：自己或许是一个称职的技术员，却不是一个称职的儿子，没能在老人身边尽孝。为了寄托怀乡思亲之情，他在客厅里放着母亲照片，常常对着母亲的照片倾诉：“这辈子我把时间给了脐橙，下辈子我一定好好陪您。”

61 年来，袁守根踏上诸暨故土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他的脚步，却遍布在信丰县的每个村组、每座山头、每片果园。踏遍青山，树根才植得更牢。忘记故乡，是因为心有所向。游子的故事，在故乡不胫而走，袁守根被浙江省人民政府、浙江省经济技术协作办授予“新长征路上的浙江人和谐奉献奖”。

妻子说：“他眼里满是脐橙忘了家！”

1970 年冬，时任信丰县园艺场技术员的袁守根受组织委派，前往湖南邵阳调运柑橘苗木。其间了解到有一个从美国引进的“华盛顿脐橙”的新品种，品质很好。于是，他精心挑选了200 株脐橙苗运回信丰，把脐橙苗种在了宿舍后一个小山头上。

彼时，没有人敢想象，这个占地5 亩的脐橙试验田，竟孕育出一个改变无数赣南人民命运的大产业。

妻子顾佩荃至今印象深刻，那时的袁守根细心地为每株苗编号，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他在脐橙树旁搭起棚子，还建了个“气象哨”，没日没夜地观察。饭点时，他会捧着碗，蹲在那儿边吃饭边看着它们；半夜醒来，他会从屋里“溜”出去，和它们说说话，生怕那些脐橙会“水土不服”，有一点点变化都格外上心。经过日复一日的痴守和精心呵护，到了第三年，奇迹出现，200 株苗存活了156 株并成功挂果。袁守根高兴极了，不停抚摸着“脐橙宝宝”的“肚脐眼”。

“他眼里只有脐橙，都忘了还有个家！”袁守根对脐橙的执着入迷，让顾佩荃既心疼又心痛。诚心浇灌硕果生。1976 年4 月，袁守根从安西园艺场摘下的20 个脐橙，被送到广交会试销，客商惊问：“哪里来的美国橙？”不久后，江西省决定在信丰发展千亩脐橙园，专供出口。

从试种走向规模化种植，袁守根压力很大，决心更大。场里入不敷出，他组织工人到附近山上砍柴，变卖后发工资。种植时间紧迫，他放弃春节休假，直奔重庆学嫁接。肥料不够用，他等不及天亮，就赶去县城掏大粪、买大粪……

次年，袁守根组织了一吨脐橙供应香港市场，卖出每公斤36 港元的“天价”。香港方面发来加急电报：“果似美国橙，价高于美国橙，请速组织货源。”看到赣南种出的脐橙一炮而红，国家顺势在这里建立了3 个外贸脐橙基地，赣南脐橙产业破土而出。

乡亲们说：“他一辈子带领大家种脐橙，却没有一亩自家果！”

受过袁守根技术培训或指导的果农和企业不计其数，果农李春生说：“他本可以凭自己的技术和影响赚得盆满钵满，但他却不求名，不为利，全是免费服务。大家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劝他不要太劳累。”可袁守根总是一脸严肃回答道：“怎么可能不去？我都跟大家承诺了‘有求必应’，说到就要做到。”

不管贫富贵贱、新友旧识，只要涉及脐橙方面，袁守根都来者不拒，有问必答，毫无保留地传技术、出点子。

不管刮风下雨、山高路远，只要果农有需要，他都随叫随到。

实地指导、远程授课是常态。79 岁那年，袁守根叫家人驱车四个多小时带他到石城县察看黄小勇的果园，他沿着山头在100 多亩的脐橙园里穿行了两个多小时，全然没有察觉自己浑身被汗水浸透。回家第二天，他便得了急病进了医院，一住就是一个多星期。

“树到中年”的赣南脐橙产业，因“柑橘癌症”黄龙病肆虐爆发，迎来了一场生死攸关的考验。那段时间，袁守根每天都心急火燎地往果园跑，急得满嘴都是泡。经过反复研究，他果断提出推广“种无毒苗木、消灭木虱、挖除病树”三大防控措施，帮助果农渡过了难关、重拾了信心。

信丰有家果业公司大规模种植脐橙，看中袁守根的技术和影响力，想高薪聘请他担任顾问。“做顾问可以，我尽所能提供帮助。”袁守根先答应后拒绝，“但不拿钱，端了你的碗就要受你管，我就没法为其他人服务了。”

像这样被袁守根“无情”拒绝的企业，多得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乡亲们说：“袁老一辈子带领大家种脐橙，却没有一亩自家果！”其实，袁守根也想过要有一个自己的果园，可那样的话，他就没办法把更多的时间用来为其他果农服务了，就不能心无旁骛地兑现自己“一定要让脐橙成为老百姓的致富果”的承诺了。

在小河镇，康春峰的守根脐橙苗木基地从濒临注销到涅槃重生。他说：“袁老的技术和精神，我感谢一辈子，追随一辈子。”

在嘉定镇，黄继盛摘得信丰“脐橙王”桂冠后，所售脐橙价格一分不涨。他说：“袁老经常教导我们，做诚信人，种良心橙。”

在大阿镇，康登明轻点手机管理智慧果园，年总产值超百万元。他说：“让橙香更浓郁，让大地更丰茂，是袁老和大家的共同心愿。”

袁守根说：“为有心中那片橙，生命不止不‘退休’！”

2001 年，袁守根退休了。这名老党员承诺：会继续当好政府的“免费技术顾问”和果农的“金牌保姆”，做好脐橙产业发展路上的一颗“螺丝钉”。

山上小路一走，乡间田坎一踩，长板凳上一坐，农家饭碗一端，袁守根就觉得生活既充实又快乐。袁守根孙女袁清扬记得，从幼儿园到高三，爷爷只送她上过一次学。看着袁守根日益花白的头发，她渐渐明白，爷爷不是不顾家，而是有很多果园在召唤着他，不能失约；爷爷不是不会累，而是有无数目光在期待着他，无法后退。高考填报志愿，袁清扬郑重地选择了中国农业大学。“爷爷一生无悔、为‘橙’守根的精神让我钦佩，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要把他的这份事业传承下去。”她说。

袁守根说：“我只是在组织的关心下，坚持做了一件事，党和国家却给了我莫大的荣耀，果农也给了我认可，家人给了我支持，我无比欣慰。现在不是脐橙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脐橙。只要还能走，我就不 ‘退休’！”

2011 年，他提出“做强脐橙产业，加快脐橙品种选育和改良，推进标准化、有机果园建设，支持贮藏、加工、物流设施建设”的建议，被写入2012 年《国务院关于支持赣南等原中央苏区振兴发展的若干意见》（简称《若干意见》）。在《若干意见》等各项政策的支持下，赣南脐橙产业发展迎来新的春天。

2023 年，袁守根又和相关人员一起积极向有关部门建言献策，进一步促成了《赣南脐橙保护条例》的出台，该条例于2024 年1 月1 日起施行，让果农们更安心，消费者更放心。

待到脐橙飘香时，“他”在丛中笑。袁守根当年引进的两捆脐橙苗，如今已在赣南红土地开枝散叶、开花结果。每次踏上脐橙园，他觉得四处的果园，满山的脐橙仿佛都在向他招手、致敬。83 岁高龄的他，一生为“橙”奔忙，为“诚”守根，还在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与果农们一道续写着赣南红土地上的“橙色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