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似雪，雪如花

李景

春深时节，天空显得特别纯净，在依然有雪覆盖的群峰之上，偶尔悠然地游过几朵云彩。在低头的一瞬间，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生活中或许总会存在着某种巧合，耳边又恰好传来朗诵《雪国》的声音：“梦中都回荡着那和服女子的温润笑靥，便痴痴地到花市买了株樱花来，也盼着有一日如霞烟云可映着我家屋檐……”

在办公楼下，栽种最多的是樱花，每到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之时，它的花香总是最先扑鼻。很多花都有自己对应的香：蜡梅是幽香，水仙泡桐是甜香，梅菊是清香……但樱花的香，细细嗅来，好像总也想不到一个现成的词来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我想，应该是春天的气息吧，就好像我们感受到青草的绿、泥土的芬芳，以及院里让人愉悦的潮湿……

如果我们有认真地跟一朵樱花相处过，就会知道，它在时间上有自己的刻度。含苞的青草渐渐探出大地，树木也从枯枝长出苞芽，樱花的花苞就像一个“小拳头”。到了此时，它的“小拳头”便开始慢慢舒展，直到完全撑开……好像一转身，樱花就开了。它专门挑选了一个这样的时节，来打破人们刻板的印象。冬未远去又如何？我就是要开，我若盛开，便是最好的季节！

樱花就开在它自己营造的气氛里。一朵朵粉的、红的，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那种气质也有些难以形容。有一点儿娇，但不脆弱；有重重叠叠的层次，但一点儿不遮掩。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地开着，保持最舒服的弧度与节奏，一点儿不委屈自己。那种舒展，让一旁欣赏者的心情也格外舒缓，就连呼吸好像也跟着畅快起来了。

这是太美好的事，一朵坦荡荡的花开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樱花盛开，满树烂漫，薄薄的阳光斜射在翩翩静美的粉红与素白的浪漫中，加上高原特有的蓝为底色，大片大片的花瓣织成了一场让人屏息流连的樱花雨。

该是开得多么繁茂的花朵，才能落得这般无拘无束。不似桃李的怒衣鮮马，樱花带着它的圣洁与芬芳，即使落下，也带着质感，之所以那么轻，是因为它是浪漫的化身，它如诗如画，展现给世间的是一树一花的曼妙。

古人形容樱花“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是很贴切的，樱花之美，在于花开如雪，花落如雪。我猜想，南唐后主李煜在写“樱花落尽春将困，秋千架下归时。漏暗斜月迟迟，花在枝”时，或许并未想过时节与气运，他所展现出来的是，樱花树下红秋千，樱花开落美人肩！

一阵微风袭来，四面樱花飞了一身，深色的衣襟上皆是红粉散乱，花儿飘在地上，掏出手机拍照，却不慎掉下，也半被落花埋了……倒像是书中或是电视剧中的情节，被我无意间邂逅了。

正如春光易逝，世间分离，总是让人无可奈何。樱花就开在这样的时节，因为有放不下的人，因为有忘不了，也留不住的春，人们观赏樱花时，好像难免多了些许伤怀之情：“笑他命薄怜他瘦，浪逐东风故着葩。”细想来，如此感慨！不知命薄的究竟是樱，还是人？

走在樱花树下，脚是柔软的，那是香气未散的花絮。抬起你的脚，迈出一步，芳香跟在你的身后，樱花在你的脚下飞舞。记忆的枝头落下，我的脑海里却不只是记忆，还有柔软与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