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2024-05-13燕薇
燕薇
看着收破烂儿的人用电动三轮车载着那台旧洗衣机远去,我不禁流下了泪水。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它居然是没装底板的,开着膛,破着肚就被拉走了。远远地,我都能看见它的内里。
还好是戴着口罩,要不然真不知该怎样避免人前落泪的尴尬。我背着身子站了好一会儿,一点点把眼角的泪水偷偷拭去,这样我才好转过身来,和门卫大姐再聊上几句。
可我还是没能收住泪意,仍旧抹起了眼泪。
“我们用了那么多年都……好好的,他这从家里搬出来就划得……到处稀巴烂,我都心疼死了。”我对看门的保安大姐说。“他说好坏都一样钱,所以……一点儿都不爱惜。”
我慢慢走回家里,心中自是不舍。
这台洗衣机已经用了二十多年了,和我们家的那套老房子同龄。当时买了房子后,装修时配的全套家具中就有这台洗衣机。我对它很有感情,就像是一位交往了二十年的老朋友。
这台洗衣机是海尔品牌机,上掀盖的,非常实用,而且质量非常好,二十年里维修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维修还是在几年前,维修的是个做售后服务的老师傅,性情温和,很有经验,也很有职业精神,服务非常好。不过,终究是时间太久了,里面的内壁哪儿哪儿都锈坏了,维修时从里面掏出不少生锈的铁片。这次的噪音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毛病,收破烂儿的人把排水的那个软管往地上一放,里面就掉出一大堆铁渣子。
洗衣机老了,如同一个人到了暮年,每一个人都躲不过。它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的,不过我期望的是它有一个善终,至少还在我眼前时它是完好的。可当收破烂儿的师傅把它从电梯里搬出来时,它就被他像牵一只山羊一样死命地拽着往前拖。它一路剧烈颠簸,有一段还扑倒在地,被一路拖着往前扯。我嚷嚷了好大一会儿,师傅才把它扶起来。再看看它的样子,已满是划痕,道道清晰,有一处甚至被划出一道深沟。
我心痛极了,几千元的洗衣机最后卖了五十元倒没怎样心疼,反倒是看到自己一直爱惜的机子被这样摧残毁坏受不了。它已经不是我的东西,师傅早在楼上就已把钱给过我了,可就算是别人的东西被这样毁坏我仍旧是痛得不得了。更何况二十年了,我对它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把它卖掉也是没办法的事,它老了,已经不能为我们服务。那晚,它停了许多次都洗不好衣服,最后我只好手洗,然后放里面脱水。如果不是几件衣服洗到夜里十二点钟,而且动静那么大的话,我还是会继续用的。
卖掉之前我用抹布仔细地把它擦洗了一番,我想让它干干净净地换一个新主人。当然了,擦得干净了也会卖个好价钱,如同我花了很多工夫把正准备出售的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擦不擦其实都是一样的,收破烂儿的师傅给的最高价就是五十元,要多了转身就走,他开始说的甚至只有三十元。
师傅大老远地从城市的另一个方向穿城而来。
我沉浸在失去老朋友一样的悲伤中,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这时老公的电话打了过来:“新洗衣机送到了吧?我让安装师傅马上过去,几分钟就好……”
没等他说完,我便没来由得歇斯底里地爆发了:“你還怪会算呢?你还怪会安排呢?”我瞬间发出的嘶吼声把老公吓了一跳,电话那端正滔滔不绝的他立刻没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