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视的理由

林新发

周末的午后，我正惬意地斜躺在沙发上假寐时，电话突然响起。我随手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来自外省的陌生号码，毫不犹豫地挂断后，重新躺了回去。可是，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我只好翻身坐起，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激动得不能自已的男声：“林老师，您终于接我电话了啊，我……我是江山啊，您……您还记得我吗？”

我听得一头雾水，连忙打断他：“你别激动，慢慢说。”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开始讲述起来。

风撩起时光的裙角，吹起琐碎的流年，往事如一泓清水涌上心头。

我长期从事小学中高段语文教学，带完毕业班后，我照例又去接手四年级。交接时，同事特意嘱咐我，班上有一个叫江山的孩子，无心学业且极尽捣蛋之能事，不把他降伏了，工作就不好开展。我也因此对这个学生上了心。

江山这个孩子长得太引人注目了，才四年級，他的个子已经跟我持平了，在同学中属于鹤立鸡群般的存在。然而，有些时候太出众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会让自己显得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我通过观察发现，明明正处于把友谊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年纪，江山却与班上绝大多数同学的关系很糟。

因为江山很喜欢给除了他的“队伍”以外的其他人取具有侮辱性的绰号，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出色”。我曾多次找他谈话，他却依然如故。

一天，江山当面侮辱了班上一个男生。那小个子男生看都没看他一眼，从他身旁走过并嘲弄道：“因为鄙视，我懒得抬头。”

江山恼羞成怒，转过身去咒骂他，却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我，他脸色一变后，梗着脖子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我没有立即批评他，而是将他带去了办公室。

把他拉到身边，我问他：“听说你很喜欢打篮球？”江山见我绝口不提他犯错的事，神情明显一松，再加上我挑起的话题刚好搔到了他的痒处，他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是的老师，我可喜欢篮球了。平常一有机会我就会观看NBA篮球比赛……”

耐心听他讲完，我笑道：“既然你喜欢看NBA，那你一定认识沙奎尔·奥尼尔吧？”“那当然了，他是公认的最有统治力的中锋。”他激动万分，“他可是我的偶像！”

我连忙趁热打铁：“那你可知道，这个外号‘大鲨鱼的巨人和你一样，从小就有身高的优势，在同龄人的仰视中，也曾自卑过、傲视过、堕落过……最后，他的父亲一语敲醒和振奋了他。”江山的好奇心成功地被我吊起，眼巴巴地看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只有尊重人，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既然大家都要仰头和你说话，请给他们仰视你的理由。老师今天也想把这句话送给你，希望你以偶像为榜样，也给别人一个仰视你的理由！”

江山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眼眶里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从那以后，江山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调皮捣蛋，不再肆意欺侮同学，他真诚地向他伤害过的每个人道歉。在我的教导下，江山与其他同学的关系慢慢改善了，他变得乐观，变得谦虚好学，他的成绩也开始突飞猛进……

“老师，您知道吗？您送我的那句话，一直激励、鞭策着我前行。尽管我始终比同龄人高出不少，但我想，我已经拥有了让大家仰视我的理由。”电话里，江山的声音里饱含深情，“老师，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不管遇见多少老师，不管过去多少年月，您给予我的温暖一直不曾消散。”

江山的话让我欣慰不已。我没想到当初的无心插柳，竟改变了一个学生的人生轨迹。细思之下，其实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我们每一个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得到别人的尊敬，机会也不会毫无理由地属于你。

当我们在抱怨别人不重视自己的时候，不妨先问问自己：我是否给了一个让别人仰视自己的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