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润初春

在时间的轨道上，“立春”的列车刚刚驶过春天的驿站，列车“轰隆隆”的声音仿佛犹在耳旁，名为“雨水”的高铁又快速驶来，它“嗖”的一下从眼前一晃而过，驶向春深似海处。

雨水节气至，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一时间，春色蠢蠢欲动，菜花黄，杏花粉，李花白。

因为骨子里有喜雨爱雨的情结，每当春天来临，特别是到雨水节气，当一阵春雨飘飘洒洒时，我心里那一根快乐的弦便仿佛被拨动了，又好像心里突然飞进来一只快乐的小鸟，无端雀跃。

每年的雨水节气，我都会特地到老城区走一走，去感受老城区独特的初春气息。

春日寒雨，像薄雾，像轻烟，细细密密，润物无声。我像一个旅人，持伞独行。细雨缠绵，却不恼人。人在绵绵细雨中，竟有如同饮了半盏酒一般的醉意，醺醺然。骑楼街，长长的廊檐，弯弯的拱门，镂空的窗，在绵密细雨中，仿佛一幅极具古意的画，被人收藏了千年。细雨润透了骑楼街的往事，也濡湿了我的回忆。石板路旁的早餐店，飘出蒸包子时的水汽，与细雨纠缠在一起，令人如坠梦境。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粥和两个面包，便是这个清寒早晨的温暖。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池塘边的柳树，冒出新墨点染一般的鹅黄嫩芽，淡淡的嫩黄色如雾般缭绕在枝条。临水一棵歪脖子的老木棉树，那么老，老得仿佛撑不动一树花开。它侧向水边，就像美人临水梳妆。我每年蓄谋很久出走到此，仿佛就是为了与它相见。春尚早，它有很多滚烫热烈的话要倾诉，却觉得时机未到，于是将心事藏在蓓蕾里。有几朵早开的木棉花，在微雨的滋润下，显得愈发清亮火红。

父亲说，雨水节气到了，要开始新一年的春耕了。于是我驱车回到十公里外的老家。

南方的乡村，春来得早，或者说春根本没有走远，仿佛它在冬天里贪玩出去耍一耍，然后一转身，它就回来了。

溪水初涨，小溪旁的垂柳冒出嫩黄的柳絮，像是少女披着一件淡黄色的薄纱。田艾、荠菜、灰灰菜、水芹菜等各种野菜长势喜人，鲜嫩欲滴，又到了采野菜的时候了。冬歇的稻田上，小草从干枯的稻秆底下探出头来，像是刚醒来，睡眼惺忪地伸起了懒腰。细雨蒙蒙，村前的小溪、老井、村道上的冬青树、地里的玉米树、坡上的黄牛……目之所及，一切都清新如洗。山村早春的景象，让人想起清末女诗人刘文嘉的《早春喜雨》：墙头柳色见微黄，门外清溪碧玉光。已觉东风到穷巷，一畦春雨野蔬香。

菜地上，父亲去年冬天种的葱、蒜、香菜、芹菜、芥菜和大白菜都一身老绿，仿佛穿着老气横秋的冬装。父亲说这些隔年的菜都老了，要全部收了，种春菜。雨水节气适宜种春菜，他准备种菠菜、小白菜、上海青、茼蒿菜、番茄和茄子。于是，我动手把葱、蒜、香菜等悉数连根拔起，父亲则挥锄刨地，把菜地的土翻松、修平。勤劳的父亲每年都会种很多不同品种的菜。我每次回老家的时候，他都会把我的汽车后备厢塞满蔬菜，让我带回城里吃。那是一位农民父亲对女儿满满的质朴的爱。

种菜归来，母亲煮熟了红薯。去年冬天挖的红薯，经过一冬的晾晒，变得像糖一样甜。我与父母坐在洒着轻雨的屋檐下，吃着淌着蜜汁的红薯，心里是满满的甜蜜与温暖。

雨水节气，细雨绵绵。但愿人间的温情与爱，也像雨水一样，连绵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