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洞庭湖札记

1

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丰水季节的洞庭湖

似乎已经小得与世无争了

观测站一遍遍警告

洞庭湖水位降至历史同期最低

2

一群诗人去看洞庭湖

湿地不见流淌

昔日的湖面上草原一望无涯

再往里走，浑浊

不是湖水在律动

而是戈壁滩一样的湖底

六级湖风替诗人惊呼

但这是真的……湖心

一株苍耳

试图和诗人们一样叩问苍天

3

往年此时，从这里进湖

浪在脚下，水鸟密密麻麻

青螺，湖蚌，野鸭

衬托大湖风景

水上跃起了令人喜悦的鱼

浩浩荡荡的水草被推倒

风，犯有无辜的原罪……

4

现在是秋天，我们怅惘地

在湖底久久徘徊

遼阔湖底，有人

放风筝，有人载歌载舞

八百里水波，八百里

别来无恙：不知洞庭湖想说什么

5

避开歌声，往湖底深处走的人

悲伤写在他的脸上

如果一直走下去，可以走到

略高于生活的君山岛

如果，如果一直走下去

除了遇上寂静，就是遇上死亡——

成堆死去的螺蚌

仿佛一种相濡以沫的语境

相忘于别人的江湖

6

被诗人们哀悼的一艘沉船

拒绝呼吸，拒绝

说出沉入洞庭的原因

沉默一意孤行，痛疼

一意孤行，像多年前的青春

拒绝回忆，一意孤行

7

江豚在湖面上翻腾，跳跃

游得很快——久违了

这些被喊作江猪子的

小家伙，仿佛忘记了故乡

许多天过去，这一日

秋高气爽；这一日

姗姗来迟：东洞庭湖水域

江豚忽然跃出水面

安慰洞庭湖的

焦灼、愤怒和伤心

8

干旱。特大干旱。持续特大干旱

118年以来

洞庭湖首次亮出真身

还是有一行白琵鹭

抵达君山岛饮水

还是有一群大雁在君山岛

鸣叫，飞翔

还是有几十万只候鸟

据说即将飞临

曾经闲庭信步的洞庭湖

9

气温陡降20度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小雨

雨，改正犯下的错

终是艰难地来了

万物变成大湖纪念馆的

组成：世界像一张渔网

雨里有命运，有祝福

水穷处，有脉脉深情——

我的，我们的，洞庭湖

终将像旧时一样回到浩瀚

【作者简介】叶菊如，湖南岳阳人，曾参加诗刊社第25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湖边望》等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