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夏天
2024-05-09洪森
洪森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连日的雨天,山中天气稍显寒意,一束光线破开山头的云朵,为校园带来了久违的晴朗。学校后山高大的樟树,在风中摇曳起浓密的绿浪,阳光照耀,绿意荡漾。我走进教室,闻见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
“好香啊!”我不禁说道。
学生们笑起来,目光纷纷投向坐在窗边的一个女生,只见她极为羞涩的笑容前,是几朵插在笔筒里的栀子花。在清水的滋养下,一些已经张开了花瓣,还有几颗待放的螺形花苞,白绿相间。粉笔书写间,我总能闻见那股沁人的芬芳,干净、澄澈,好像夏天暴雨后天际的晴朗,将一切污浊扫荡得干干净净,留下一个清明透亮的世界。
小时候,父亲开了一个修车厂,母亲负责财务,我童年的一半时间都是在那个宽敞的修车厂度过的。修车厂围墙外,母亲用红砖搭起围栏,运土播种,开辟出了一小片田地。夏天,母亲会栽种茄子、辣椒、豆角。田地旁有一株柿子树,墙角还有两棵绿油油的栀子。当立夏过去,空气变得闷热潮濕,栀子便会结起白色的螺旋形花苞,在雨水的滋润下渐渐张开。我喜欢蹲在石头围栏上看栀子花,水滴从雪白的花瓣上滚落下来,给人一种梨花清新脱俗的美感。
母亲在修车厂门前还种了一株白兰树。白兰树挺拔高大,椭圆形的绿色叶片,亭亭如盖。枝干间长出了一小个一小个米白色的花苞,花瓣弯曲,如佛手拈花似的娉婷挺立。花苞全部张开时,会露出中央一根短小的青绿花柱。记得读小学时,班上的女生会将白兰花制成标本放进文具盒或者书本中,打开盖,翻开书,尽一切方法让白兰花香相伴左右。有时放学,还能见到阿婆在街边贩卖白兰花,那是用绳子穿起一圈的白花,可作手钏。相传白兰花从缅甸来,汪曾祺老先生在那篇《昆明的雨》中已写过:
“缅桂盛开的时候,房东就和她的一个养女,搭了梯子上去摘,每天要摘下来好些,拿到花市上去卖。她大概是怕房客们乱摘她的花,时常给各家送去一些。有时送来一个七寸盘子,里面摆得满满的缅桂花!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花朵美中透露着人情美。
读初二时,家中的修车厂被房地产商征收走了。记得2010年的最后一天,我在修理厂门前那条甬道前走了很久,时而仰望天空的月亮,时而看着墙角安静茂盛的菜园和门前的那棵白兰树。想到过去在这儿度过的一切时光将不会再有,心中忽然感到一种不可挽回的惆怅。
去年夏天,我去外婆家做客。外婆家的老房子内飘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从大妈家门前的山道上摘来的,放在盛水的搪瓷盆中。那个搪瓷盆置于客厅一角,香气氤氲。不是怀人,也不是思乡。
(插图:冯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