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似海
2024-05-08王林
2009年8月,我写了一首歌词《健康北京人》,参加北京市卫生局举办的“健康北京人”主题歌词全国征集大赛。
歌词通过初审后,我接到通知:前往中国唱片总公司改稿。听说著名词作家李幼容也要参加这次改稿会,我心情十分激动。
受父亲的影响,我从小就喜欢唱歌。农忙之余,父亲经常坐在田埂上哼唱李幼容的《金梭和银梭》《珠穆朗玛》,他还有些自豪地告诉我:“创作这些歌歌词的人,是咱们的同乡呢。”
来到中国唱片总公司会议室时,已是人声鼎沸。我不禁有些局促,环顾四周,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人,身形健硕挺拔,面容英气儒雅,我猜可能是李幼容老师。
果然,会议开始后,主办方领导侯钧介绍他道:“这位就是著名词作家李幼容,大家掌声欢迎。”
轮到我作自我介绍时,我站起身大声说:“各位领导、老师,我来自山东,是一名曾在西昌服役的退伍兵……”
点评作品到我写的那首歌词时,李幼容笑着说:“王林,你来给大家朗诵一下你写的这首词吧。”
我红着脸站起身,开始念起来。有些磕巴地念完后,李幼容带头给我鼓掌,然后环视了一圈,认真地说:“同志们,其实作词人的第一个读者就是自己。所以,我建议大家以后写歌词或文章时,不管满意还是不满意,一定要认真地读一下,要多读几遍,最好是读出声来。这样,你就能把不顺的地方给找出来。”
听李幼容这么说,我似有所悟,便问道:“李老师,我的这首词除了不太顺以外,还有哪些缺点啊?”
“你这首歌词太长了,写词要符合词的格式,不要怕词太短,因为只要加上旋律,一般的歌曲都不会太短。你要记住,写词不是写诗,一定要简洁明了、直抒胸臆,可千万不要长篇大论。”
中途休息时,李幼容来到我身旁,笑着问我:“你在西昌当过兵?”
我忙说:“是啊,李老师,您也去过西昌?”
李幼容点点头,“我以前写了很多关于航天的歌曲,还在西昌航天路上的腾云楼住了很久。”
“騰云楼?那是我曾经站岗的地方啊。”我心中莫名激动,“李老师,下次您再回西昌,我陪您一起去,到时,我再穿上军装给您站岗!”
李幼容爽朗地笑了,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有空你来找我,我给你看我在西昌拍的照片。”
那个周末,我坐上公交车去拜访李幼容。在公交车站接到我后,他直接把我带到附近的一家兰州拉面馆,点了两份兰州拉面,我和李幼容聊了起来。他笑着拿出一本相册,向我展示他在西昌拍的照片,大多是高耸入云的发射塔和他灿烂的笑容。
2012年4月,李幼容给王林的信。
他还指点我:“我看到好几首写‘健康北京人的同名词,尽量不要与别人一样。你改一下歌名吧。”
后来,在李幼容、侯钧的建议下,我将歌名改为《健康幸福北京人》。经过多次修改后,那首歌成为北京市卫生局推广的十首歌曲之一。
以后,每到过年时,我都会给李幼容寄一张拜年贺卡,表达对他的尊重,而他也是每信必回、每卡必复。在他的关心与鼓励下,我经常参加一些歌词创作比赛,偶有所得时,也会向他打电话汇报。
2013年元旦,我创作了一首歌词《老英雄》,专程到李幼容家寻求指导。他看完歌词后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一支红笔,在稿纸上修改起来……我站在一旁,看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样子,内心十分忐忑。
一个多小时后,李幼容一字一句地将歌词修改完,还写上了三条修改建议。
李幼容喝了一口水,开始给我逐句解释:“副歌起始句直接写‘啊,老英雄,我觉得这样表达不明确。所以,我在你的词上加上了一句‘啊,老英雄!共和国的老英雄!。你们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新一代,当然要歌颂新中国的老英雄,你明白了吗?”
我连连点头称是,对李幼容的一丝不苟、精益求精更加钦佩。
离开李幼容家时,我拿出相机,想跟他留一张合影。李幼容笑着摆摆手:“我平时不大爱照相,咱俩合影就不必了。我们是用作品说话的,你就好好写吧。等你真正写出大作时,我一定向你祝贺!”
那天,李幼容一直把我送到公交车站。临别时,他拍着我的肩膀叮嘱:“我建议你多去艰苦的地方体验生活,多去感受大自然的美好,从中汲取灵感和营养。这样的创作,才会更贴近人民的心声。”
2021年八一建军节那天早上,我给李幼容发去一首新创作的歌词《我是一名退伍兵》,满心欢喜地等着他的回复,却迟迟没有等到。
“这不像是李老师的风格啊。以他的为人,定会第一时间回复我,给我提出指导意见的。”我很不解。
晚上,终于等来了李老师回复的短信:“林,好孩子,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啊……”
为什么称我为“好孩子”?为什么让我保重身体?我感到纳闷,急忙给他打电话,可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
8月23日晚,我从网上看到了李幼容仙逝的消息。我顿时泪如雨下,我这才意识到,从来都是短信必回、电话必接的恩师,肯定是躺在病床上,忍着病痛给我回复了最后一条短信……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每当我翻阅恩师给我的歌诗集、卡片等,都会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他对我的谆谆教导。
(作者为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
实习编辑/刘露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