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清明（四）

◎雷虹

虚拟美味

诺诺来到祠堂后殿附近的自助餐饮区。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这往生者的世界，居然有大量美味的食物。他取出一个餐盘，夹了一块他最喜欢的奶油蛋糕，不可置信地往嘴里送去。诺诺的味觉模拟程序算法立马完美地将奶油的甜腻和蛋糕的香软还原。“乖孙子，慢点吃。这些并不是现实世界中存在的真实食物，只要充值，每天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一旁的奶奶笑道。

栏目主持：雷虹

税务系统公务员，科幻作家，偶用笔名星原子。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累计发表中、短篇科幻文共30余万字。已出版小说《母塔之下》。曾在百花文学奖、全国大学生“科联奖”等比赛中有所斩获。

诺诺抹了一把嘴角的奶油，好奇地问道：“奶奶，您在这里也需要每天吃东西吗？”

“理论上是不需要的。”奶奶说，“可是从去年开始，‘元洲世界规划部’听取了一些无所事事者的建议，更新了一些设定。现在如果不充值，不吃东西，往生者会感到不同程度的饥饿，但似乎永远不会‘饿死’。毕竟我们本来就是死去的人。”

“可能是‘元洲世界规划部’觉得这样的设定会显得更真实吧。”诺诺猜测道。

“不。”奶奶摸了摸诺诺的头，苦笑道，“你还小，不懂成人世界的这些门道。我到这里这么多年，算是看明白了。其实，是因为这样的设定，有助于驱使生者们为‘元洲’里的往生者们实施更多的充值消费行为。说不定在下次大型更新后，会新增一个‘饿死’的设定呢。为了保证‘元洲’产业化运行，后生们在优化的想法上无所不用其极。”

听到这话，诺诺顿觉无味，默默放下了手上的餐盘。

前往码头

宗族祠堂内大型的宗族聚会持续了较长时间。

“啊，快到时间了，接下来得去‘泱舟’看戏咯。”人群中不知谁提醒了一句。

“泱舟？”诺诺满是疑问。难道是另外一个和“元洲”一样的往生世界服务器吗？

“在‘元洲’，有片湖叫作‘泱湖’，湖中心有一艘巨大无比的船，这里的往生者称之为‘泱舟’，每年在那‘看大戏’。本来‘看大戏’是中元节的重要活动，但近些年为了增进生者和往生者的交流，同时让‘元洲’里的节日类副本活动紧凑且联动，便将‘泱舟大戏’这类固定副本活动挪到清明啦。”一个不知名的祖先解释道。

后殿的人群很快散去，大家都急匆匆地往“泱舟”码头赶。

“为什么大家全都去呢？”诺诺问。

“这是由于计算机程序这样设定：如果不积极参加清明‘元洲’里的副本活动，家族祠堂在‘元洲’里的综合活跃排名就会受影响。”

“那我们也赶紧过去吧。”爸爸向奶奶、妈妈和诺诺提议道。他不想再像之前在睡务大厅里那样排上几个小时的队，那可太难熬了。

来到“泱舟”码头后，“交通”程序唤醒了几人的腕表屏幕。

爸爸打开商城，选择“交通”模块，购买了4张摆渡船票。不一会儿，泱湖上便多了一叶扁舟，撑竿的是一个计算机生成的程序人。这个程序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表情和撑竿的动作都十分僵硬，没有什么细节刻画。不只这个程序人，远看波光粼粼的水面，凑近观察后会发现也不过是复制粘贴的一望无际的内容产物。看来计算机在这方面没有好好建立模型。

泱湖之上

一成不变的铅灰色天空，无边的泱湖上，扁舟在毫无波澜的湖面往前行进了一小段距离，便到达了目的地。远远地看过去，“泱舟”巨大的船体一动不动，船体上面的舷窗整齐排列，船内亮着灯。甲板上设有多座亭台楼阁，它们分隔出多条步行小道，各种游乐设施和大型场馆分布在大船各处。

登上“泱舟”，一行人来到了拥挤的售票处。这时，“泱舟大戏”程序唤醒了几人的腕表屏幕。

售票处窗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相关事项，大致意思是：按照传统，往生者的全场通票由其在世的亲人购买；如果确实没有在世的亲人帮忙购买通票，往生者可自行买广场票，不过这样就只能待在售票处旁边的“泱舟广场”参与一些例行活动，不能在“泱舟”上随意逛，或者进入其他建筑和设施；如果往生者没有能力购买广场票，便只能站在甲板上，被计算机程序临时关闭流量，躯体就地停止活动，如同“僵尸”般不动，待“泱舟大戏”结束后才会自动回到自己住处所在的地图中。

“我觉得这不合理，并不是每个往生者都有为其购票的在世亲人啊。”诺诺说。

没有人接他的话。爸爸妈妈拿着腕表，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售票窗口处的计算机程序人咨询购票事项。

诺诺曾听大人们聊过一个话题，说人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死亡是生物学上的死亡，身体不再鲜活；第二次死亡是第一次被社会关系中的其他人悼念时；真正的死亡是第三次，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也把他忘记了。“元洲”运行已不止几百年的时间，在“元洲”，其实有很多往生者，世界上已经没人会寄托对他们的哀思与缅怀。他们的意识虽然还靠着余额或公共基础救济“活着”，但实际上已经彻底“死亡”。

爸爸咨询完，就打开商城，选定“泱舟大戏”副本活动，在售票处扫码购买了4张看上去设计精美、极具仪式感的“实体”通票。接下来，一家人等着看“泱舟大戏”。

那些没有能力购买广场票而被“冻住躯体”的往生者由谁来管理？谁会在意他们？诺诺一家在看“泱舟大戏”时会经历什么事情？下期内容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