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网村民又张网
2024-05-07裴义红
裴义红
我的家乡在苏北射阳的张网村。
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外公去世早,外婆就成了我的启蒙老师。20世纪50年代初,不到10岁的我,对啥事都感到新奇。我问外婆:“我们村为啥叫张网村?这村名怪怪的。”年过五旬的外婆见证了张网村的历史,可说是村史“活字典”。她告诉我,张网村原来都是荒草滩、盐碱地,遍长芦苇和盐蒿子。后来来了不少移民在此地搞开发种庄稼、挖沟、挑河、排水灌溉,再加上被宽阔的射阳河环绕,水源丰富、河沟又多,全村计有60多条。河多水多鱼就多,村民只要在河边张开网就能捕到鱼,这样就陆续来了不少渔民,所以干脆取村名张网,一直沿用至今。我想,是呀,外婆家屋后有条较宽的河,河上架了座木桥,每当夕阳西下,打渔人归来,桥下泊了许多渔船。怪不得呢,那时候的鱼很便宜,鳗鱼只要两角多钱一斤,且既粗又大。我打小就喜欢吃鳗鱼,外婆竟成了烧鳗鱼的高手。至于其他的鱼类就更便宜了,而小鱼小虾呢,只要几分钱一斤。有的渔民嫌多嫌烦,扔掉了不少,外婆将扔掉的小鱼小虾捡回来,在开水锅里烫熟,摆到太阳下暴晒,晒成小鱼小虾干,下油锅炸得香脆,拌上施了鸡肥的韭菜做馅,包进发酵后的小麦糊子(小麦用水泡开,上磨磨成糊状),做成饼,既香又脆,特好吃,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呢!
后来随着人口的增加,有些人为了图方便,将生活垃圾及碎瓦破碗扔进河里。有一年夏天,我在外婆家屋后的河里游泳,左小腿被破碗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不止。经医治好了以后,至今还留有长长的伤疤。
改革开放后,不少村民富了起来。富起来的村民盖了瓦房和二层小楼,家门口停着小轿车,水泥路通到了村组,甚至居民的家门口。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张网村富了,河水却脏了。由于缺少管理,很多居民向河里倾倒生活污水,一些养猪、养鸡专业户不加限制地向河里排污,致使河道里水花生疯长。更有甚者,在家门口的河道里围网养鹅鸭,不仅造成了泄洪困难,鹅鸭的粪便还污染河水。污水脏了河水,不仅影响居民生活,且害了鱼类,鱼儿渐渐的少了,昔日那种多家张网的靓丽风景线见不到了,张网村名不副实了。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习近平总书记这一战略思想的指引下,射阳县委县政府在全县开展了环境大整治,张网村闻风而动,村党总支女书记吴苏雯带领村党总支一班人向污染宣战。河道要有人管理,她一口气宣布了10多个河长。但九龙治水不一定治得了水,有的河长推诿责任,说自己负责的河道原来是比较干净的,是别的河道污水流入的结果。张网村五组有袁姓兄弟二人,常年在住地的临河里围网养鹅鸭,是个很大的污染源,村民们很有意见。河长上门劝告,被兄弟俩骂了出来:“我们养了多年鹅鸭,以此为生,不养吃什么,你再来啰嗦,就打断你的腿!”河长找吴苏雯诉苦,两手一摊:“我话也说尽了,腿也几乎跑断了,他们就是不听,你叫我咋办?”吴苏雯心想,九龙难治水,人多也不一定势众。她果断取消10多个河长,一人挑起了这副重担。
吴苏雯深知,治污光禁不行,还得有疏导措施。在讲清道理的同时,她专程到县里联系相关单位,让袁姓兄弟俩前去打工,有了固定收入,解决了生计问题。袁姓兄弟俩很快撤了围网,处理了鹅鸭,还劝说左邻右舍别往河道里扔垃圾,从而保证了临河水的清洁。
为了更好地治污,吴苏雯还发挥“三老”(即老黨员、退休老干部和老教师)的作用,这些人说话分量重,道理讲得透,治污取得了较为明显的效果。
听说张网村的河水变清了,再加上河道又多,河里一定会有鱼。城里的一些垂钓爱好者利用节假日或开车,或骑车,或步行,纷纷来张网村垂钓。可钓了好半天也不见鱼儿吞钩。那情景就像一首古诗中说的:“可怜大地鱼虾尽,犹有垂竿老钓翁。”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按说河水变清了,沟河港叉应该有鱼,可鱼儿不见上钩,究竟到哪里去了呢?原来都给取鱼者取走了,这些取鱼者,可说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村里有几个摸鱼专业户,经常半夜起来,无论春夏秋冬,酷暑严寒,也挡不住摸鱼的脚步,他们特别能吃苦,又有一手摸鱼的好技艺,河里稍大点的鱼几乎都被他们摸走了。待到天亮人们醒来时,他们已进城将鱼卖了。鱼篓空了,钱包却鼓了。
除了徒手摸以外,还有人用电麻、地笼、鱼叉等,这些手段全用上,看你鱼儿往哪里跑。张网村虽然河多水多,但也经不住这样的捕捞啊,鱼都断子绝孙了,村民还张啥网?
吴苏雯在学校里学过水产,深知鱼、虾对水质有净化的作用,尤其是鳙鱼、鲢鱼,专吃水草及水中浮游生物,没有它们,水质很难保持优质。于是她迅即召开村党总支会议,采取措施,休渔3年,不准摸鱼、不准垂钓,取消电麻和地笼,靠捕鱼为生的人,由村里给他们提供生活出路。村里还指定专人负责这项工作,派出专人巡查,一经发现,立即制止。
休渔3年,张网村呈现水清鱼跃的景象。一群群鱼儿在水中撒欢,“水缸”变成了“鱼缸”,村民们只要张开网又能捕到鱼了。很多人都这样说:“张网村又名副其实了!”
(责任编辑徐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