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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兆琚针灸诊治中医外科病症特色探析

2024-05-03金园杨舜雪张欣纪军

上海针灸杂志 2024年3期
关键词:新著治疗学病证

金园,杨舜雪,张欣,纪军

(1.上海市嘉定区中心医院,上海 201899;2.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长三角一体化示范区青浦分院,上海 200090;3.上海市针灸经络研究所,上海 200030)

罗兆琚是近代广西学验俱丰的中医医家,推崇针灸,他所著之《新著中国针灸外科治疗学》是我国首部针灸外科治疗学专著,其内容主要包括对446种中医外科病证的病因、病状、治疗、助治的详细论述,其中针灸治疗部分体现了罗兆琚在针灸治疗外科疾患方面的独到见解,故笔者通过阅览《新著中国针灸外科治疗学》将罗兆琚针灸治疗外科病证的学术思想进行归纳与总结,以期对中医治疗外科疾患提供更多借鉴。

1 罗兆琚生平及针灸成就

罗兆琚(1895—1945),广西柳州人,字佩琼,晚号篁竺老人,近代著名的针灸学家及教育家。他年幼丧父,家境贫寒[1],于1924年起专研针灸。1935年夏,应承淡安邀请至无锡,先后担任中国针灸学研究社研究股主任兼编辑股副主任、针灸讲习所讲师、针灸讲习所训育处主任,1937年因抗战而离职返乡,为表彰其教学成就,中国东方针灸研究社专门为其制作了一座高一尺五、宽一尺、厚八寸的纯银奖杯,上书“罗兆琚医师惠存”,中间镌刻“轩歧正宗”四个大字,落款为“中国东方针灸研究社社长承淡安赠”[2]。回到广西后,他继续兴办针灸教育,培养针灸人才。柳州市几家主要医院的针灸科骨干均是他的学生。如钟瑞君、罗毅夫、郭仁希、罗惠芬、覃启秀等[3-5]。

罗兆琚一生“管臣在握,挥写不辍”[6],著述颇丰。罗兆琚现存的医学著作有11本,均存于广西桂林图书馆。此外罗兆琚还在《针灸杂志》上发表了近20篇医学论文[2-3]。《新著中国针灸外科治疗学》(以下简称《新著》)是罗兆琚在江苏无锡中国针灸研究社和针灸讲习所任职时编撰的针灸著作之一,是我国首部针灸外科治疗学专著,刊于1936年。罗兆琚认为“国医中之针灸术,正若星辰之麗天,日月之普照”,并“不忍视此大好国粹,被人弃若弁髦者也”,又“考历代针灸典籍,向无分门别类之外科著作,诚属憾事”,为此,罗兆琚就个人之临床经验,另外通过身旁师友的医案,在先辈的总结基础上,分类编撰成篇,既可以补充当时承淡安先生所著《中国针灸治疗学》所未涉及之处,又可以供后世医家作一外科治疗之准则。简明得当,方便实用[6]。该书摘录张景岳、李杲等古代医家的相关言论,以列诊治指南;继则分别论述疔疮、丹毒、痈疽、瘿瘤、疮疡等外科病证的概念、病因、病机、发病特点及预后转归等;然后分头面、胸腹、背脊、四肢、杂证5门,再按门分类,详述446种病证的病因、病状、治疗、助治,部分病证下设有附记。由于中医外科病证的范围古今有所不同,446种病证中包含有普通外科疾病、伤科、五官科、皮肤科等,以现代中医外科学分类方法来看,《新著》中有150余种病证可归入当今中医临床分科中的外科。故本文仅据此类病证对罗兆琚的针灸外科学术思想窥其一斑。

2 罗兆琚的针灸外科诊疗特色

2.1 详究辨证,统以八纲

中医外科病证因有局部症状与体征,故在临床辨证时有其特殊性,即注重局部辨证与整体辨证相结合,且以局部辨证为主。纵观《新著》中对外科病证的辨证,综合运用了局部辨证、善恶逆顺辨证、经络辨证、脏腑辨证、八纲辨证等多种方法,通过对局部皮色、肿、痛、痒、脓等表现的辨别,结合全身症状,确定病变脏腑、经络,并判断疾病阴阳、表里、寒热、虚实,据此确定治则治法,判定预后。在八纲之中,阴阳为总纲。一般说来,在确定了疾病的表里、寒热、虚实之后即可判明疾病的阴阳属性,但中医外科临床在辨阴阳属性时亦可直接根据局部症状及其转归情况判断阴证或阳证,并据此推断疾病的预后顺逆,阳证易消、易溃、易散,预后多顺;阴证难消、难溃、难散,预后多逆。

以“发背”为例,罗兆琚阐释其病因病机为“此由于足太阳及督脉经之热毒酝酿而成。此证有上中下之分,有阴阳之别。其因于外感风热六淫之气者,乃属阳证。若因于内伤七情之郁者,乃属阴证”。可见,其发病是由于外感或内伤导致热毒蕴于足太阳及督脉,而在其循行之背部发病。病证属阴属阳对于预后具有重要意义,可根据病因为外感或内伤而辨别阴证、阳证,同时亦应结合症状表现来辨别,正如其在“病状”下所述:“每生于脊中,初起一头或两头,数日之后,或大如手掌,或大如碗面,焮赤高肿,疼痛发热,烦渴不宁,势若甚重,其脉洪数有力,能进饮食者为阳证,乃属于营热,慎勿伤其脾胃。若初起一头如栗,根盘散漫,不甚高肿,焮痛亦微,色不红活,紫滞无神,饮食不进,只觉闷痛烦躁,大渴便秘,睡语咬牙,脉微无力,四五日间,疮头不计其数,疮口各含黄浊,积日不溃,按之流血,至八九日,其头成片,所含之浊物悉出,通结一衣,揭去又结,其浮面共烂成一片,疮肉虽腐而不脱,其脓内攻,其色黑黯,此乃元气大虚,易为内陷之证,恒至神昏痉厥,手足逆冷,腹痛泄泻,此为阴证也。”再如“缠腰火丹”的辨证,认为“此为心肝二经之风邪蕴积,气血壅滞而成”。同时指出本病表现为“累累如珠形,千者色红赤,形如云片,上起风粟,作痒发热”,但有干湿不同,红黄之异,当从病变局部的表现来判别,并判断逆顺,即“湿者色黄白,有水泡大小不等,溃烂流水,较干者多疼,若不速治,倘其缠腰己遍,毒气入脐,则成逆证,令人臌胀闷呕”。

2.2 内外同治,平秘阴阳

中医学治疗方法有内治和外治之别。中医外科病证有体表或局部症状,因此针对病变局部,直捣病所的外治法是中医外科临床中的重要疗法,一般来说,疾病轻浅或患者体健正旺,只用外治疗法即可收功。但更多时候需要立足全局,内外同治,通过整体调节以改善局部,通过改善局部而调节整体。中医学认为阴阳失调是一切疾病发生发展的根本原因,而治疗的终极目的即是恢复机体阴阳平衡,以达到“阴平阳秘、精神乃治”的人体最佳生命活动状态。通过外治与内治协同,局部与整体兼顾,才能取得更好的临床疗效。

罗兆琚既重视局部治疗,又重视整体调节,讲求内外同治,针灸药并用。作为针灸外科治疗学专书,《新著》虽以针灸疗法为主,但每于诸病证“助治”条中记载可供使用的药物外治法,常用的方法有中药外涂外敷,即将中药研末后以酒、麻油、醋、蛋清等调和,或将鲜品捣烂,涂敷于病变局部或穴位。如“耳根红肿疼痛”用海螵蛸、黄柏、青黛、梅片共研细末,麻油调涂患处。再如“葡萄疔”用吴茱萸研末,调米醋敷两足涌泉穴,日换一次。煎汤外洗,如治疗“烂弦风”将荆芥、陈茶叶煎汤洗患处。熏法,如治疗“吹乳”用荆芥、羌活、独活,煎汤熏洗。贴法,如治疗“颧骨疔”用白芨末五分,以清水澄之,淀定去水,摊于厚纸上贴之。也有制成膏贴者,如对于“惠袋疬”用独头大蒜十五个,金虫十个,火蜈蚣五条,以净麻油十两,将上药侵入,慢火熬枯,滤净,再熬至滴水成珠,乃下宫粉三两,俟成膏稍冷,再下乳香、没药、儿茶、血竭各五钱,研为极细末,梅片五分,和筛入膏内搅匀,拔尽火气,贴于患处。熨法,如“乳痈”,用柳树根,刮去皮,捣烂,于锅内蒸热,布包熨之,冷则随换,过宿即消。吹法,对于“耳痈”已溃脓者,采用生白矾、枯白矾、明雄黄、梅片共研极细末,和匀吹入耳内。水浴法,如治疗“丹毒”以桑白皮、甘菊花、丹参、莽草,共煮水浴之。可见罗兆琚对于外治法的重视,也体现出包括针灸疗法在内的外治法在中医外科临床中的重要作用。

内治则是根据辨证采用补虚泻实、清热散寒、行气活血、祛风除湿等相应治法,通过口服中药汤剂、丸剂或粉剂等达到整体调节的目的。如“上反唇疔”的治疗,除针刺外,还可“内服紫花地丁、金银花、白芍、桔梗、知母、生甘草等药以清之”。再如对于“火焰疔”见脉洪便闭者,急须下之,如大黄、生栀子、连翘、丹皮、黄连、木香之属,均可酌用。

2.3 刺灸放血,相机应变

对于中医外科病证的针灸治疗,罗兆琚主张刺法与灸法并用,并应根据临证之时病情和患者的具体情况,灵活地采取相应的刺灸方法,不可拘泥成法。正如其在《新著》“编辑大意”中所指出“是书所取用之穴,其宜针宜灸,或补或泻,及刺入分寸,所灸壮数,概未明确,读者宜因其病象之状态,于临床时相机应变,庶免囿于一隅,贻误病机”。

《新著》中采用的刺法包括针刺、放血、火针等方法。针刺治疗时,针对病变局部可采用围刺,如手背疔在阿是穴四周针刺;足发背在病变局部施行“插花针法,遍针患部四周”。放血法多用于疔证,如迎香疔、人中疔、地合疔均取“阿是穴,刺后挤尽恶血”;十指疔取“患指末节之根刺破,或已旁及他指,再刺所及之根指,俱须挤尽恶血,其毒自解”。再如红丝疔,“生于手足两处者,宜急用头发离丝头一二寸处,紧紧扎住,即从红丝所延至之处,当头刺破,再逐寸挑近疔根,挤尽恶血。若头有白泡者,速即刺破,亦挤尽恶血,先用艾火于丝头灸之,其丝即散,不散再灸,以散尽为度”。为使瘀毒排尽,还可使用蜘蛛拔毒法,即“先将疔头用磁片刺破,乃寻活蜘蛛一个,越大越好,放于疔疮上,蜘蛛自能奔赴刺处,吸拔其毒,少时蜘蛛不动,即取放冷水中,令其吐出毒气,便能自活,如不愈,再用蜘蛛,另行吸拔,以毒尽为止”。除疔证外,浑身搔痒之证,则“刺太阳紫脉出血”,达到“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之效。

痈疽、疮疡、肿毒、瘰疬的治疗常为针刺联合灸法,但疔疽之生于头面者,多应禁灸。灸治痈疽多取阿是穴、天应穴和骑竹马穴。天应穴取法为将湿纸贴于慢肿无头之痈疽上,先干处即天应穴。骑竹马穴最早记载于南宋《卫济宝书》,是历代文献记载流传的灸治痈疽的效穴[7]。所用灸法多为隔蒜灸或直接灸,灸壮多少随症灵活掌握,病情轻浅灸壮少,“觉热即抽起,切不可太过”;病情较重可灸七壮以至三七壮,或“不痛者灸至痛,痛者灸至不痛为止”。灸材多为艾,仅在“足发背”亦可使用桑枝灸。在“痈疽”一证记载“以断肠草之叶,阴干为末,和艾绒,隔姜或隔蒜灸”。另外,施灸后病灶局部的变化可作为判断预后的依据之一,如石疽“灸后疽软者易治,倘无若何变动,仍如原状者,则难治矣”。灸治疮疡、肿毒多取阿是穴,除采用直接灸外,还可用隔豆豉饼灸、隔鸡蛋壳灸、灯芯草灸。如“两颊红肿生疮”用淡豆豉研末,唾和成饼,量患处大小覆之,上置艾绒缓缓灸之;“疮疡”用灯芯蘸油,燃火灸疮顶一壮;“九子疡”宜用鸡蛋一个,净水煮熟,破为两片,去壳及黄,以真麝香一分,上梅片五分,掺疡上,乃将蛋一半片盖上,外以干艾一大团,燃烧蛋上灸之,待至其疡大痛为度,如其痛不可忍者,方将艾暂除去,俟痛止再烧,蛋干再换,每日夜约烧五六次,次日又换新蛋,及冰麝二品,如法再灸。灸治瘰疬取穴为肩髃、肘尖或间使,“左患灸右,右患灸左”。“白癜风”和“赘瘤”灸中指节尖端宛宛中。“烂弦风”灸头维、大骨空、小骨空。“肉龟疮”的灸治方法比较独特,因其病形“俨如龟形,头尾四足皆备”,当急针其头尾四足,再灸头尾各六壮,四足各四壮。

2.4 近治远取,善用奇穴

罗兆琚详究病因病机,细分病变部位,确定刺灸取穴。在处方配穴上,以局部取穴、循经远道取穴和取用经验穴为特点,所使用的刺灸穴位,除经穴外,还善用经外奇穴。

局部取穴即选用病变处或病变邻近处之经穴、奇穴。如迎香疔取阿是穴“刺出似脓汁之水一滴,再将紫血挤尽”;山根疔生于鼻之末端,两目正中之处,取用印堂、颧髎等治疗;鼻尖疔取用地合穴(经外奇穴,位于下颌骨正中向前突起之高点处)。循经远道取穴可根据病变部位辨经取穴,亦可根据病症病因病机取用相应穴位。如对于疮疡的治疗,罗兆琚认为凡疮疡须分经络部位,血气多少,腧穴远近而分别治之。如从背出者,当取太阳经至阴、通谷、束骨、昆仑和委中;从发出者,当取少阳经足窍阴、侠溪、足临泣、阳辅和阳陵泉;从髭出者,当取阳明经厉兑、内庭、陷谷、冲阳和解溪;从胸腹出者,宜取行间、悬钟、三阴交、足三里和曲泉;从手足出者,宜取合谷、曲池、肘尖和环跳。治疗乳痈时选取膻中、少泽、大陵、俞府、乳根、下廉、足三里、侠溪、委中、足临泣、肩井、鱼际、膺窗、复溜和太冲。乳痈为肝胆之气郁结,胃经热毒壅滞,以阻遏血气发为此证,故治疗所选取的穴位为胃经、肝经、胆经上的远端腧穴。

此外,还有一些穴位的使用难以从发病部位、病因病机等解释说明,当为经验用穴。如脱骨疽取“髌骨穴”;鼻环疔取“外龙舌”(位于上臂伸侧正中线上,腋后皱襞下0.5寸);乳上下疔取膑骨上下,其生于乳之上者,则用膑骨以上之二指处,其于乳下者,则用膑骨以下之二指处。

《新著》善用经外奇穴,正如“编辑大意”中所说“治疗法中,经外奇穴竟占十之二三”。其中有较为常见的经外奇穴,如大骨空、小骨空、金津、玉液、十宣、百虫窝、鹤顶、腰眼和肘尖。还有一些较少见的经外奇穴,主要用于疔证的治疗中,如地合(下颌骨正中向前突起之高点处)、龙舌(又名内龙舌,上臂屈侧正中线上,腋前皱襞下0.5寸)、牙咬(面部,颧骨后下缘凹陷与下颌角连线之中点)、面岩(面部,鼻翼之凸出处平行两侧,上直对眶下缘外1/4与内3/4交界点)、插花(头部,当两额角发际直上1.5寸)、外龙舌(上臂伸侧正中线上,腋后皱襞下0.5寸,与内龙舌相对)、十王(手十指爪甲后正中赤白肉际)、燕利(脊第五椎两旁)、前后隐珠(足跖部,涌泉穴前后各0.5寸,左右计四穴)及威灵(在腕背横纹尺侧端)。

另外,《新著》有少量采用比量取穴法确定施灸部位的记载,当为经验用法,除前文所述灸治痈疽的骑竹马穴外,还有灸治烂弦风“又用绳从左眼外眦角起,量至内眦角止,截断之,按于两眉中心之印堂穴处,向上量之,于绳头之尽处灸七壮”;灸治乳发“用绳一条,挂于项上,双垂至乳头尽处,截断之,乃将此绳,反向后背。一边要垂直,一边要斜向直绳处,两端相交,乃于其相交处点记之,灸七壮”。

3 结语

罗兆琚一生著述颇丰,除《新著中国针灸外科治疗学》以外,还有《实用针灸指要》《简明针灸便览表》《中国针灸经穴学讲义》《针灸经穴分寸·穴腧治疗歌合编》《中国针灸学薪传》《针法入门》《中国针灸学配穴精义》《经外奇穴学》《中国针灸术诊疗纲要》等[8-9],内容涵盖针灸学从基础理论到临床的各个方面,但多为稿抄本,寻阅困难。本文仅就《新著中国针灸外科治疗学》相关内容对其中医外科病证诊治特色进行初步整理总结,然而其中蕴含的理、法、方、穴、术之规律较为复杂,故难免挂一漏万,有待今后结合罗兆琚诸多著述,综合分析,相互印证,以便深入地研究其学术思想和诊疗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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