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阿姨的礼物③

路航

上期回顾：梁阿姨的女儿要结婚了，她想为女儿绣一幅《百鸟朝凤》。

“只要是你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想她都会喜欢。”宗秀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不一定非得是刺绣。”

“确实不一定非得是刺绣。但我就是做这行的，给别人绣过那么多东西，临到头了，却没法给她绣。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

“这倒也是。”宗秀扫了眼墙上的绣画，“那阿姨你绣点简单的东西就好了。比如墙上这幅异木棉，你看着觉得一般，但我看着已经很好了。”

“是吗？”梁阿姨若有所思，“那我再绣个这么大的，你帮我挑个别的图案怎么样？”

“好！”宗秀附和道，“简简单单的图案也是心意。”

可再简单的图案，梁阿姨身边的人都不会让她绣。

先是负责她的医生立马赶来制止：“您怎么又要绣花呢？对您胳膊的康复不好。”

后是梁阿姨的徒弟阿永跑来劝阻：“您要绣什么？我帮您绣。”

可是，梁阿姨很执拗。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一定要亲自绣：“我就绣个简单的，多少是个心意给阿娟。”

阿娟是梁阿姨的女儿。午饭时分，宗秀听值班护士八卦过，说那个叫阿娟的姑娘长得和梁阿姨很像，清清秀秀的，身上有一股书卷气。现在在一个大学教书，对象也是老师，很是登对。

“他们来送请柬时，我看216的病人激动得都快哭了。”

“那是，听说她之前离婚，是为了去外地进修刺绣才离的。现在女儿来看她，能不哭吗？”

“进修？”宗秀很奇怪，“为什么进修就得离婚？”

“你小孩子不懂。哪能只因为进修这一件事呢？肯定是方方面面都没磨合下来，矛盾积少成多，恰好有了进修这个引子，才吵到离婚的。只是苦了那孩子。”

“就是。这种事倒霉的都是小孩子。不过我看她姑娘现在过得也不错。”

闲聊八卦的话听完就过，但宗秀多少能明白些梁阿姨的心情了。她对女儿阿娟肯定是十分歉疚，想要尽力弥补，不然也不会非要按照传统给她备嫁妆。可她的胳膊已然这样，没得救了。日常生活都受影响，何况刺绣呢？

“那她这种情况还能绣吗？”宗秀索性问那群值班护士，“她的胳膊还能好回来吗？”

“她这病都治了几年了，哪能说好就好？”一个年长的护士回答得干脆利落，给宗秀的心上泼了盆凉水，“这些年也就是维持罢了。要是还想着刺绣，那这胳膊只能等着废了。”

“啊？”宗秀被这话吓到，心里有些后悔。她察觉到自己当时说错了话，连带着让梁阿姨下错了决心。她只想着梁阿姨都能绣那么大一幅异木棉花了，再绣个简单的图案也很容易，哪晓得她病得这么重了。宗秀意识到出了问题，连忙摇着轮椅去找梁阿姨。刚到她病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发现里面坐了一圈人。这些人里，她只见过阿永。

“他们都是我的徒弟。”见宗秀在门口踌躇，梁阿姨招手让她进去，“他们想来帮我绣幅画，不过我觉得没必要。你觉得呢？”

“我？”宗秀看着这一屋子比她年纪大的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已经知道了梁阿姨的情况，可就算明白她的想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自己绣，要有心意点。”

“就是，”梁阿姨附和道，“她一个小姑娘都知道什么是心意。亲手绣的东西，不一样。现在你们倒好，跑来帮我作假，我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师傅……”

阿永站了起来，刚要反驳，就被梁阿姨挡了回去：“我以前教你们时，就说过不要投机取巧，要对自己手上的针线负责，一针一线都要自己过。我都这么教你们了，难道现在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吗？我能绣多少就绣多少，不会有事的。你们先回去吧。”

见梁阿姨执意不肯，病房里的其他人也没办法，只能陆续起身道别。

宗秀等在一旁，觉得自己的出现让梁阿姨的徒弟们挨了一顿训，很是尴尬。正在她坐立难安，不知道该不该摇着轮椅回去时，小七忽然找了过来。只见它抱着一个智能头盔，拉着宗秀的轮椅后退了几步：“梁阿姨，我先带她回去写作业了。”

“啊？”梁阿姨很意外，“我刚想让她帮我看几个图案。”

“我们把作业写完就过来。”小七话已至此，宗秀顺水推舟，“阿姨，您好好休息。”

离开梁阿姨的病房，宗秀松了口气：“刚才真的太尴尬了，还好你把我拉出来了。不过你哪来的智能头盔啊？”

“不是你让我申请的吗？”小七一脸无辜，“住院第一天我就问过你，你说让我帮你申请个智能头盔……”

从住院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快两周。宗秀早就忘了先前说过的话。

这半个月里，她唯一没忘的只有一件事——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看她？说起来，她早就把自己腿部打石膏的照片发了过去，可惜他们俩谁也没说要回来看她，只是让她注意身体，好好休养。宗秀对此不大开心。但她是个很想得开的人，或者说，是个看起来很想得开的人。这段时间她天天闲着没事，摇着轮椅满医院转，医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她都转了个遍。可转久了，难免无聊。

闲着无聊，不如上课。宗秀回了病房就老老实实戴起头盔上起课来，想通过学习忘掉父母的“爽约”。当然，专注于学习的她也忘了答应帮梁阿姨選图案的事。

不过，事实上，梁阿姨这样的高手也不太需要别人帮她选图案。她心中自有丘壑。

几天后，打听到女儿结婚是中式婚礼，梁阿姨就想着给她绣一柄漂亮的团扇。孔雀毛一时没有，那就用马尾鬃缠绒作勒线，金丝银线缀上珠翠，绣一幅《凤求凰》，也算拿得出手，寓意圆满。

想到，就要做到。做好决定的梁阿姨过来找宗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知道你能不能让你这机器人帮我跑趟腿，买点材料回来？我房里没有扇面，绣线也不够。天天还被徒弟们轮流看着，哪都没法去。本来想找个跑腿的，又怕被撞见了。”

“当然。”意识到自己能帮上梁阿姨，宗秀很高兴，“小七跑腿可是一流的！你还可以戴上头盔，远程遥控它帮你选材料。”

下期预告：宗秀想让机器人小七帮助梁阿姨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