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淇 每当变幻时
2024-04-29陈惊雷
“笑着告别,不容易。”舒淇写下的这句文字,是与演了15年的角色笑笑告别,或许也可以借指时光中面对的各种告别。舒淇总让人感觉她是自在潇洒的,每当变幻时,笑吟吟地享受此刻。舒淇比任何人都明白,是经历造就了自在,并非从来如此自在。
这次拍摄在香港完成,采访通过电话进行,偶尔信号会不知什么原因被打断,这时,就会忍不住猜想,舒淇正穿行于这座她最熟悉的城市之间:二十多年前,此地是她人生之路的转折点;如今,这里又多一个对她意义非凡的地方—“我和我老公的家,我的家在这里。”
舒淇的灵魂深处透露出一种叛逆,一种随遇而安,一种自由自在,一种不受束缚,她轻盈地撷取了“漂泊”这个词,“香港的好就在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以上山,可以下海,但我早已习惯来来去去,永远这里待一个月,那里待一个月。”
很多人害怕变化,但舒淇要说,不变才恐怖。
再见人事物,每当变幻时。
似是故人来
“非诚勿扰”结束了。影院里的观众们在黑暗中对着银幕舒了一口气—并非因为《非诚勿扰3》结束了,而是“非诚勿扰”系列结束了。从第一部到第三部,转眼15年。
假如遇到十几年前的故人,你开口第一句会说什么呢?
舒淇想起,多年后再见葛优,她是借由化妆间的镜子,瞥见熟悉的身影走进来—严格意义上说,那也不能算十几年后他们的第一次再见。
2008年,一部爱情喜剧获得超过3亿票房,谁会想到,它的生命后劲居然延续了15年。就像结尾处,舒淇和葛优打破了第四面墙,笑盈盈看向观众,猜测其中有没有人看第一部时还是大学生,斗转星移到了第三部,孩子都该读书了。他们知道,关于秦奋和笑笑的故事在虚拟中、或想象中、或平行宇宙中继续,但就是不会再在银幕上演了。
拍摄《非诚勿扰3》时,导演冯小刚弄了个倒计时,计算着还余××天,这不是通常意义上计算杀青的日期,而成了一场漫长的告别。我们向舒淇确认,这个系列真不打算拍下去了吗?舒淇笑道,差不多了,都玩到AI机器人了,再来就要去火星了。
15年前,冯小刚力邀舒淇出演,评价她“知情知理知趣”,笑笑便是依着舒淇本人的个性来的,连妆也是舒淇亲自化的才最合适,“露出雀斑,自然。”舒淇和葛优,笑笑和秦奋,“仿佛真的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北海道转了一圈;一起坐了趟游轮;为活着的人办了一场追悼会,了解了人生无常、珍惜眼前人……看着故事一幕幕过,情感一下子跑了出来。”对演员来说,这化作一次特别的经验,出演具有延续性的角色,相伴相生,又像偶尔将身、心借与角色一阵子。
后来,舒淇在INS记录下最后一天拍摄主景的画面:
“小刚导儿领着我绕着大棚里的主景鸟巢外逛了逛,说,今天这一场拍完这景就拆了……回到棚里,坐在秦奋身边,望向优哥,心噗通噗通跳着,深呼吸,用些许理智硬将嘴角扬起,再深深吐气,压抑着催促鼻头泛红的忧伤,咔哧一声,绳儿断了,风筝远远、远远、远远地渺小,直到模糊……啊喔,原来笑笑准备好了,我并没有。一直压抑着让心平静,让呼吸均匀,让旁人感觉不到我的不舍,还好,我有演员这一个身份,让那一个眼眶泛红的破绽可以合理出现。如同优哥所说,是的,还在戏里,很好,这一幕我可以释放一下下。”
有场戏令舒淇感慨万分,十年未见秦奋,笑笑第一眼见他却是在视频中,笑笑脱口而出,老了。
“一讲这话,就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舒淇和导演冯小刚偶尔会因探班或其他工作遇见,但葛优真是十多年未见,久别重逢,居然似电影,透过手机屏幕—冯小刚组了饭局,葛优临时脱不开身,只能晚到,舒淇之后有约,提前得走,“我只好通过视讯,一种科技化的方式和优哥见面,十年没见,一说起家常,默契还在。”只是那声“老了”让舒淇惊觉,哦,离开十年了啊,我们十年之前是什么样的?他这十年过得好吗?
“只是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包含了很多关怀、很多意思。”
起起落落间
去年年尾,香港,舒淇戴着红色鸭舌帽,身穿红色毛衣,梳着松松的麻花辫,比着“耶”和导演刘伟强、王晶自拍合影,照片流露出那种记忆深处专属于香港电影的热闹、喧闹的气氛。刘伟强曾这样形容舒淇:“有一些天真的世故,又有一些较真的可爱。”看似矛盾的形容词,舒淇很好地将它们融在一起,怎么看都妥帖。
“每个人都有两面—应该说,至少有两面!人不停地做着平衡,相信你有紧绷的时候,也有放松的时候;你会生气,也会开心……你总能寻找到一个让自己开心的方式。”前段时间,网上给舒淇的关键词是“松弛感”,可能源自宝格丽晚宴上的一段视频,她随着音乐,甩着裙摆起舞;或者因为她再次怼脸自拍,不修图无滤镜;又或者她毫无负担地做起鬼脸……他人越是紧绷,舒淇越深谙到“不在意”之精髓。
“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压力呀,但每次去找按摩师傅按摩肩颈,师傅都对我说,你最近压力很大吗?我说,我没什么压力啊。
师傅说我的肩颈肌肉都是紧的。”肌肉记忆留存得比她脑中的记忆更久,“可能跟我年纪小的时候有关,别人说看我走红毯走得特别自在,其实根本不是这样。”舒淇初次走红毯,“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裙子又长,我不知地平不平、会不会摔倒……可总不能把所有这些都摆在脸上吧,只好假装淡定地快快把红毯走完。”直到现在,舒淇一走完红毯,“立刻会把高跟鞋换掉,我知道自己安全了。应该说,是经历造就了自在,并非从来都如此自在。”
舒淇给自己一个“规定”,开工时一天只做一件事,“反倒不工作的时候更忙,一天至少做两件事以上。”密集宣传电影前,舒淇回台湾待了十天:“要陪爸妈吃饭,要带侄女出去玩,陪了朋友A就要陪朋友B,又不能不陪朋友C……没有一天闲下来,每天饭局不停,我都上火了。最轻松反倒是《非诚勿扰3》新闻发布会那天,回家晚上12点不到我就‘没电’了,倒头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算是我十几天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为什么回去的时候我那么忙,就是觉得朋友必须得见、父母也得陪,忙一点无所谓,抽时间跟大家见面,这挺重要。比如宾哥(李屏宾),我们两个好些年才见一次。年纪越大,越珍惜以前特别好的朋友、特别好的前辈、特别重要的人。”过去一年,世界仿佛在一点一点恢复了运转,但变化间,总留种种遗憾,“不止去年,疫情期间,有一些朋友突然离去,我们也来不及告别。既然世事无常,珍惜当下就更加重要。”
舒淇最常在INS上记录的是起或落,飞机起、飞机落,在起起落落间,她偶尔拍下书中一页,写着:
生活中如何不受快、慢、长、短的控制,唯一可以获得也是最珍贵的,便是重视和爱惜时间,与其不断回顾过往,不如掌握当下。唯一可以救赎自己、不欺骗自己的,就是不缅怀和沉溺过去。
舒淇是不习惯远虑的人:“从过去到现在,我很少对自己的未来进行规划,十几岁的时候只想吃一顿饱饭,二十几岁的时候只想睡一顿好觉,你看,现在都实现啦。我们都学学年轻人,永远让自己活在最年轻的当下。”
每当见夕阳,便知时光去。每当发觉四季暗中追随,才知趁取春光,莫负今朝。春天是怎么样的时节?电话那头,舒淇毫不犹豫笑道,春天,是一个过敏的季节啊。
别人只见满园春色,舒淇却格外要小心花粉带来的过敏。这样听起来春天并不是那么快乐的季节。
“话不能这么说,”她像是从未被困扰过一般,“春夏秋冬我都喜欢,春天有春天的好,夏天有夏天好,秋冬自有秋冬好玩的地方。此刻是冬天,就表示我们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dEOo5TFAaZFHXHouQLmlpG7+hfamjvoJXckNXzGztvM=到春暖花开时,我们再努力为前程奔跑—应该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舒淇用嗲嗲的声线描绘出这幅烂漫、蓬勃的画面,令人联想起去年她曾应邀向ChatGPT提问—人应该保持天真,还是成熟起来?问题回到舒淇手中,她自有答案:“天真跟成熟完全不冲突啊。难道年纪大了,你就不允许自己开心得像小孩一样吗?当我吃到了美味的食物,看见了美丽的夕阳,还会保持那种‘开心得要叫起来’的感觉。”
目前为止,舒淇觉得自己一路被幸运眷顾,更重要的是,她没有丢失面对美好时“开心得要叫起来”的年轻的心。说起来,还是侯孝贤导演最懂舒淇:她一直很真,多少年,从未变过。
龙年问卷
ELLE:在你的家乡,有什么特别的本命年风俗吗?家人会给你怎么庆祝呢?
舒淇:会按照习俗安太岁,也是对新的一年美好祝福。
ELLE:还记得上一个本命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比起12年前,自己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舒淇:特别的事情想不起来了,就是年龄直接大了12岁。
ELLE: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觉得人是变得更坚强还是更脆弱?
舒淇:坚强且脆弱着。两者并不冲突,随着年龄的增长,偶尔还是会有脆弱的时候。
ELLE:“龙”这个形象,最先让你想到的是什么?
舒淇:飞龙在天,吉祥如意,让人很有安全感。
ELLE:给新的一年一些美好祝福,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舒淇:愿世界和平。
ELLE:新的一年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吗?会送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礼物?
舒淇:新的一年可以健康快乐,送给自己的礼物就是开开心心地大吃大喝。
ELLE:假如新的一年可以有一个假期,你会如何安排呢?
舒淇:想去看花花、萌兰、萌妹、飞云、思嘉、七仔,还有灵岩和乐宝……把可爱的熊猫们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