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2024-04-29张林浩
张林浩
对于南方人而言,下雪是件稀罕事,但总归是能见到一两回的。倘若某年冬天没有下雪,似乎就少了点儿什么,就像西红柿没有西红柿味、肉没有肉味,冬天也就没有了风韵。久而久之,冬天和雪就成了刻在基因里的印象:冬天怎么能不下雪呢?
我的家乡毗邻大别山,1700多米的海拔减缓了季风东移的脚步,让家乡的雪总是晚于其他县市。
大别山得名于前人的一句吟咏:“山之南山花烂漫,山之北白雪皑皑,此山大别于他山也。”寥寥几句形象地写出了白雪对北麓的偏爱和依恋,而对南麓活脱脱就像一个陌生人。
无论迟到多久,雪总有落下的时候。清晨醒来,人间同四季轮回一起辞旧迎新。远远望去,只看见茫茫一片白,薄纱似的笼着,偶尔露出几点飞鸟或远山的黛色;又像杜牧诗里寒烟笼罩的江渚,画舫和行客模糊成一横一点,勾勒出朦胧的美。
落雪的故乡格外独特。当雪飘落在唐宋的砖瓦上时,千年的柏子塔回响着禅音和钟磬;当雪飘落在龟峰山涧时,凋零的万亩杜鹃在雪下酝酿着生机;当雪飘落在小界岭的峦壁上时,它被英烈的鲜血融化,宛如点点落红,“化作春泥更护花”;当雪飘落在刚出笼的肉糕上时,它治愈了无数游子心上的疮痂。白雪的飘落意味着年末的来临,古人写“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今人有无数各具个性的文案。面对那些让人百感交集的过往,冰雪会代替我们覆盖一切,所有人都将重新上路,考虑下一站的目标。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早,是在某天的晚自习时落下的。我坐在窗边,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给大地铺上一层洁白。我正看得出神,一小团雪球突然砸到了脸上,转头发现是班长拿着雪球四处“偷袭”。同学们先是一怔,随后嚷着要让班长好看,几个贪玩的家伙迅速跑到外面拿起雪“反击”,大家很快便打起了雪仗。
尽管我们被闻声而来的班主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但这段时光格外动人。
身在一个复读班,同学之间仿佛隔着一层忙碌带来的隔阂。这场雪让大家不再羞赧,不再考虑关系的亲疏,每个人都成了天真无邪的顽童,尽情地释放压力。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终将散成满天星,但回忆的锚点是永远存在的,也许就是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场雪,我们会在未来的某个日子想起那个雪天发生的事,也会在想起当年彼此的狼狈时莞尔一笑。
故乡的雪色很浅,雪期太短,而我只念温情很暖,岁月太轻。
(责任编辑/李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