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的魅力

汪子禾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唐·李商隐

荷花，乃“六月花盟主”，每至悠长夏日，红白荷花竞相盛放，宛若那娇羞又美丽的新娘。幽香浮动，令人心醉。可步入秋季，荷渐渐凋零，她便被世人所弃，不理不睬。殊不知，残荷亦美，残荷更美！

那是一个雨天，天色阴沉，让人心中顿生压抑。我撑着伞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了那片荷——那片伴我度过炎炎夏日，承载着我的欢笑与哭泣的荷。秋意浓了，她的叶片是否枯黄了，她的花朵是否凋谢了，她的莲蓬是否被秋风秋雨摧残？不知不觉间，我便来到了她面前。

萧瑟，枯槁——只能这般形容她了。往日翠绿的、油亮有光泽的叶，如今萎黄了，还生出了不祥的黑色斑纹；彼时粉嫩而水润的纱衣，已变成了老旧的围裙；饱满的莲蓬瘪了下去，皱巴巴的。无疑，曾经的美丽少女已变成风烛残年的老妪。

可细细品味，又别有一番情趣。李义山有诗“留得枯荷听雨声”，雨打残荷，声音并非我想象中“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玲珑，而是更加低沉哀婉，洗尽铅华，用沧桑的嗓音咏唱青绿的细流声，平淡却又震撼。这诗意的雨声，这雨中的残荷，滋润了我的心灵，我心中的惋惜不见了，只觉美丽。

正当我沉浸于残荷之美时，隔壁大婶打断了我的思绪：“小姑娘别看了，这破荷叶晦气，有什么好看的。”我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盛夏时，荷花就是大家所喜爱的，人们争相拍照，记录、赞美荷的美丽动人。彼时的她便是最耀眼的明星，被捧上神坛，受世人喜爱。可青春不再，年华老去，一切辉煌归于沉寂，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被人拔去的命运。

但是，这不是荷想要的。她于淤泥中发芽，历经艰辛才换来了短暂的绽放，对于生的渴望，让她更加无畏地活下去。她尝遍冷暖，遭受白眼与侮辱，在淤泥中挣扎，但她挺了过来。在虚伪的赞歌声中，她冷静沉着，看透人心；在悲凉的黄昏中，她不放弃生的希望，虽然风烛残年，失了亭亭玉立的身姿，却傲然挺立，有尊严地努力活下去。

于是，雨打荷叶之声便不仅是诗意之声了，这是荷花“何人知我霜雪催”的悲歌，更是她不畏人间冷暖世故，依旧茕茕傲立的生命宣言！

一念心清净，心似荷花开。残荷的魅力，在诗意，在顽强，在清净平淡，在向死而生。残荷亦美，残荷更美！

（责任编辑/谢明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