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外二首）

周紫阡

指导老师 王琼

在翻开桐庐之前

先让我采撷一片云翳当作书签

我早已听闻

它的巍峨与灿烂，澄净与湛蓝

一叶小舟

是贯穿桐庐的全文线索

载着我驶入阳光渲染的田桑高柳

白描勾勒的绿水云山

细雨为明，绣出薄暮空茫的意境

泥沙为暗，涌动不舍昼夜的嗟叹

鱼是伏笔，在溪涧跃动

让我心头的潮汐

涌向竹杖芒鞋的豁然

让动词的浪花，从富春江飞溅而下

光阴在岸边投下斑驳疏影

桂花坠落，蜻蜓振翅，群鸟斜飞

裁开晚霞织成的锦缎

立在骈散结合的青绿中

折一枝春柳作笔

滚烫的星光为墨

我写下热泪盈眶的旁批

清风是直抒胸臆的挥洒

明月是婉约含蓄的隐喻

在桐庐的万千意象里

钓台是升华，是开阔，是隐士的屋檐

掩卷吧，不必首尾呼应

和子陵一同打坐的草木

早已用苍翠的回声

印下这部作品最响亮的落款

苏轼

辉煌的布匹编织好的刹那

一纸书信抵达京师

——母亲病故

苏轼，那一刻针芒刺向你的心脏

你一定懊悔

沉耽于鞍马的落拓华年

你一定也想起

受伤的鸟雀曾享受她的仁爱

此刻定会伴她共飞

第二根针

割裂发妻的轩窗，你的琴瑟

慈姥龙的唤鱼池

从赤壁缓缓脱落

松冈仍有明月高悬，清风徐徐

而你，只能怀揣短暂的十一年

在落满尘灰的空镜前

借一泓月光入梦

为何要触那蛰龙的逆鳞

许是你的眼中

鱼和龙本无区别

钱塘湖底的沉石

与岸边的枯瘦水草，也无区别

柏树苍翠，乌鸦怒吼

一百零三日后，你心灰意冷

苏轼，你辞别旧雨凋零的朝野

奔赴远方的草木高山

洪水泛滥，淹没城墙

那一刻，你是世上最好的扶手

世人凄苦，饿殍遍野

那一日，你烹煮春日里治病的米汤

可你茂盛的田园里埋葬的

是枯萎早夭的幼子

背起装满忧伤的行囊，苏轼

你去寻芙蓉杨柳，雪泥鸿爪

在东方的矮坡种树

穿林打叶，竹杖芒鞋

烟雨里的不系之舟

你用婆娑的醉眼，捕捉燃烧的红烛

明月、燕子、故园、新茶

纷纷前来道别

你眼前闪过后世生卒年不详的挚友

和一个暗绿色的月夜

怀民，怀民

你看那竹柏摇曳，水中柔影

是你，也是我

（2022年9月学习《记承天寺夜游》有感而作）

杜甫

少年行走于明晃晃的堂前

赏剑、听曲、鉴画

屋外受冻者扣环呼唤他

走出朱门

耀眼的阳光倏忽消隐

兜头的凛冽将他扯得心脏抽痛

每一个病弱的老妪

都是他遥远的亲朋

生来就是天地间

枯瘦却忠诚的脊梁

是春日耕种的黄牛，夏日遮雨的斗笠

秋日屋顶的茅草

冬日——

一块燃烧的煤炭

鬓发花白，他抱紧饿死的幼子

骨头里有江海奔涌，但断掉的衣带

冻僵的手指

剜不掉世间疮痍

搀不起天下的贫穷

浣花溪的草堂

是他短暂的药

赤脚陷进川蜀的田园

他将自己的诗意、汗水

獻给破碎的河山

脱去朝野牵系赤子的那根缰绳

禁锢他的枷锁却牢不可破

他仍有软肋——

那不得庇护的孤鸟，和

尘霜满面的黎民

落木萧萧

留给他一艘顺流而下的船

不必飘零和忧愁了。闭上泪眼

漫长的饥饿和壮志

一并沉没

（责任编辑/李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