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东北小说的工业化叙事研究
2024-04-27陶一帆
【摘要】“21世纪东北小说”是指由自幼生长于东北且对东北地域文明有独到认识的作家,自21世纪以来创作的体现东北时代变迁、反映东北风貌的作品。作为东北工业转型的亲历者,哈尔滨作家梁晓声,辽宁作家双雪涛、班宇、郑执在小说《人世间》等作品中再现了东北工业化进程,让东北工业化叙事的审美范式成为文化领域的热门话题。面对工业转型的阵痛和社会快速发展带来的空间危机,梁晓声等人用“老宅”意象凝聚时代印记,通过描摹空间危机下人物对心灵空间的追寻,争夺空间造成的家庭伦理关系淡漠与外部人际关系变质,反映了工业化进程下的居住问题,以此说明空间对百姓生活的正当性与重要性,对工业化叙事的纵深发展有建构意义。
【关键词】工业化叙事;梁晓声;“铁西三剑客”;《人世间》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15-0046-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15.014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3年黑龙江省省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21世纪东北小说的工业化叙事研究——以梁晓声《人世间》为中心”(S202310212208)的研究成果。
工业作为现代文明的重要标志,是生产力发展的产物,它实现了人口、机械工具和需求的集中,将同一地缘、不同血缘的陌生人聚集在一起。文学是反映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工业发展带来社会风貌的变化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家的笔下势必会有所展现,尤其以21世纪以来的当代文学创作最为突出。当下,随着工业化叙事在21世纪文学创作中的增多,基于东北地缘范畴将东北作家创作的东北小说整合于一体,讨论其中的工业化叙事,有助于管窥东北工业转型期工人的生存空间危机。
一、工业化叙事下的老宅意象
21世纪东北小说的审美风格较前期更为成熟,作家在注重小说文学性的同时,还具有较强的现实关怀意识。因此,体现工业进程的老宅在这一时期是作家广泛书写的对象。广义上的老宅是地名的指称,凝聚着此地居民的集体记忆;狭义上的老宅是象征着往日荣光岁月的“神圣空间”,是下岗工人的心灵居所。作家聚焦“老宅”所在地名及“老宅”,含蓄地表达对于东北工业转型的思考。
(一)凝聚共同记忆的地名
具体的空间是历史事件发生的必要条件,正如凯文·林奇所说:“传说中和固定地点相连的地名,通常会成为大家共同的记忆和符号的源泉。”[1]区域历史的书写需借助空间变迁展现,地名则是展现空间变迁的重要方式,“地名也由具有这样历史背景的缩略形式构成,或在一定程度上以‘大标题的形式再现这些历史”[2]。地名是能够回忆过去、储存记忆、记录历史的文化符号。
《人世间》是梁晓声对于哈尔滨的文学汇报,是对家乡五十年工业历史发展做的小结。“光字片”旧址为如今的民安街、共乐街、通达街、新阳街四街围成的区域,是哈尔滨作家梁晓声的成长之地。“光字片”展现了哈尔滨五十年工业历史的变迁,象征着东北工业发展的光荣与梦想,见证了改革进程的阵痛与艰难。梁晓声并没有忽略改革大潮之下,哈尔滨工人阶级面对企业转型的无奈和下岗后的困窘。《人世间》中,梁晓声借周秉义之口解释了“光字片”的地名由来。“可咱们光字片的街名,却正是不折不扣的中国街名,光仁、光义、光礼、光智、光信,连起来是孔子的话——仁义礼智信!”[3]“光字片”是作家梁晓声对于哈尔滨市、黑龙江省乃至整个东北的缩影,而“光字片”中的“光”更像是梁晓声对工业化进程中人性之“光”的坚信,具有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含有东北地域风物与工业时代的印记,让《人世间》中的工业化叙事多了一份东北地域特有的豪爽情谊与时代担当。
“艳粉街”的产生与前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历史密不可分,从1906年爆发的日俄战争至“九一八”事变,铁西区陷入了侵略国资本积累的泥沼。日本殖民者在工厂吞并的基础上仍进行着对于中国工人生存空间的压榨,形成了“南宅北厂”的工业格局,中国工人只能居住在离厂房较近的农田与工厂提供的破旧厂房之中,“艳粉街”是由困苦工人容身之所组成的棚户区。在东北新青年作家中,“艳粉街”作为地名,不斷地在双雪涛、班宇、郑执等人的小说中闪回,是构成三人小说工业化叙事不可缺少的部分。在《光明堂》中,“艳粉街”被称为“烂泥塘”,居住者大多蹲过牢子,欠着外债,嗜酒如命。街道中随处可见用砖头、土坯、油纸板盖成的简易房,这些房子在夏天闷热多蚊虫,在冬季则寒冷冻人。肮脏鄙陋的街道与拥挤逼仄的家庭空间,让生活在“艳粉街”的人们带有绝望的气息。20世纪八九十年代,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型带来的“下岗潮”让工人跌落底层,他们的孩子不可避免地失去了迈入更高阶层的可能。“艳粉中学的校风不好,考上高中的孩子大概占百分之十,剩下的大部分进入技校和职业高中,有的干脆就在艳粉街上游荡。”[4]柳丁的成绩不算太差,但却仅因与教导主任亲戚家的孩子发生了口角,而差点被罚去工读学校读书。柳丁姥姥以死相逼,学校才不得不以降一级作为对柳丁的惩罚。柳丁对此感到无比屈辱,刺骨的现实让他真正地感受到自己确实是无法反抗命运的“弱者”。而在《序曲》中,双雪涛提及九千元学费给家庭带来的巨大压力,九千元是父母帮助“我”逃离“艳粉街”匮乏教育资源所做的最大努力,却也是横亘在“艳粉街”的工人们与其他阶层一段无法弥合的鸿沟。街区的晦暗和孩子们青春稚嫩的脸庞让叙事充满张力,三位作家的笔调区别于宏大的历史叙事,解构了神性、坚不可摧的“大我”。
(二)“乌托邦”式的神圣空间
“神圣空间”是指:“具有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性质,是个人宇宙中的‘圣地,是生活意义得以产生的‘神圣空间。”[5]无论是《人世间》,还是双雪涛、班宇、郑执三人的小说,区域场所中的神圣空间,都在不同程度上给予了个体在时代巨变之中维持生存的勇气,是他们灵魂的安置所。
在《人世间》中,周志刚靠着自己的能力与志气,在哈尔滨“光字片”搭建了两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并与妻子在此生儿育女。周志刚搭建的老宅在此时已有了“起源”的象征,它是“周家”于哈尔滨生长的最早且最重要的场所,此后“周家”的故事都从这里发端。因此,老宅于周家儿女而言,已成为从“光字片”分离的不寻常之地,是周家儿女成长中的“神圣空间”。在周家子女的少年时代,阅读国外书籍被视为“封资修”。但这阻挡不了周家儿女的阅读热情,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搜罗“禁书”,并和朋友郝冬梅、蔡晓光一起在屋内讨论,从俄国文学到西方文学,他们结合文学作品发表自己对社会现实的看法。周母是“神圣空间”的“守卫者”,“她就像早年间做地下工作者的儿女和同志们秘密开会,当娘的在院子里秘密放风一般”[6]。周母的善良包容、周父的正直勤劳、周家儿女与朋友的知心交谈,让“周家”老宅这一空间具有了神圣意味,成为周家儿女日后面临困难挫折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影响并引领了他们人生道路上的重要选择。
在双雪涛的小说《光明堂》中,国家为改善工人的居住环境而建立的工人村,历经时代大潮与政策调整变为居民的日常活动之地,而林牧师的到来更让“光明堂”成为居民心中的“神圣空间”。“‘神圣空间借自宗教术语,对于普通人来说,空间意味着‘均质和广延;但对于宗教徒来说,某些空间由于它的特殊性而被赋予了‘神圣的特性。”[7]在“艳粉街”的工人心中,“工人之家”于他们而言不仅是代表着丰盈物质条件的居住地,还是象征着个体成就的荣耀之处。在地图中,居于“艳粉街”边缘且高度仅为两层的“工人之家”,却被廖澄湖画得极为高大,看上去似乎有十层。将“工人之家”视为珍贵之地的,远不止廖澄湖一人,“我”姑母对“工人之家”也有着特殊的感情,她珍视地擦着原来“工人之家”的牌匾,并将男人雕刻好的“光明堂”牌匾放置一处,“我走回来时,牌匾已挂好,一面是‘工人之家,白底黑字,一面是‘光明堂,白底红字”[8],牌匾的正反两面象征着过去与未来在此地交汇,身处过去骄傲的人们尽管目睹了时代大厦的轰然倒塌,但他们似乎仍旧不愿意接受结局。人生地不熟的林牧师来到“艳粉街”传教,不到三个月就取得了大部分群众的信任,是因为林牧师延续了民众心中充满荣誉感的“工人之家”,为工人心中的集体记忆提供了存储之地,工人们无须直面幻灭的现实。“工人之家”在此时完成了身份转换,从之前劳苦工作后提供美味佳肴与舒服就寝之地的“幸福港湾”,转化至时代变迁下底层百姓的精神家园,“光明堂”成为“艳粉街”人民心中的教堂,成为独立于“艳粉街”的特殊空间。“光明堂”的门槛则代表着一种空间的中断,这是世俗空间与理想空间之间的距离,依托于牌匾与门槛,“光明堂”保护着“艳粉街”人们的灵魂不被世俗完全吞噬。“但神对人的大爱,永远不更易……被压伤的芦苇,他总不折断。将残灭的灯火,他总不吹熄。”[9]丈夫出走的老姑,痛失家人而独自抚养外孙的老妇人,“我”和每个参与唱诗的人,在高低不齐的合唱中,都完成了对自身心灵的救赎。
二、工业化叙事下的生存危机书写
21世纪东北小说创作者在东北工业发生重大变革与转型的现实背景下,自觉地以真实的东北工业社会为创作基点,聚焦处在危机下的底层人民,描写工人群体面临的严峻考验,通过书写工人因生存困窘而导致的空间危机,让人们思考充足的生存空间对家庭和个人的意义。
在《人世间》中,赶超是生存条件艰苦的代表性人物,赶超父亲的死亡方式,更是让这部史诗性著作添上了一抹悲伤的色彩。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东北,恰逢经济转型的阵痛期,并非每家每户都能承担起供暖的费用,因此,这些家庭中的老人小孩便会前往附近供暖的商场、医院等地。赶超的父亲认为家中的居住空间小,赶超夫妇的生存压力大,因此不愿再为家庭增添负担,佯装成意外死亡,目的是减轻儿女的负担、保全儿女的名声。工业化进程中,狭小的生活空间不仅给人们的物质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同时也影响了人们的精神生活。在双雪涛、班宇、郑执的小说中,居民的生活条件则更为艰苦。处在改革阵痛期的工人大多只能凭借往日的人脉借住在亲朋好友的地下室等地,更有甚者将公共空间作为“暂时住所”,期盼着某一天可以逃离东躲西藏的生活。繁重艰辛的劳动与缺乏稳定居住空间的生活让他们得不到片刻放松,他们迫切地寻找着能够带来心灵慰藉的场所。
(一)理性与非理性的两极空间
加斯东·巴什拉在《空间的诗学》中说:“家宅之所以给人安稳感,是由于它以垂直的方式存在,唤醒了人们的中心意识。”[10]家宅的垂直性由一层的地窖,二层的日常生活起居空间以及三层的阁楼构成,其中地窖和阁楼作为住宅地理的两极性存在。阁楼是建筑的最高点,在历经台阶的上升和狭长逼仄的转向中,通常都拥有着一扇窗与充足的阳光,而阁楼的屋顶则是内心空间聚集的象征。恰如加斯东·巴什拉所说:“我们想要保留在阁楼中的不是幸福,而是前幸福。”[11]的确,相较于黑暗冰冷的地窖所代表的非理性,光明温暖的阁楼总是代表着理性的梦想,是直达人类信仰天空的灵魂居所。阁楼与地窖是人潜意识中的恐惧与抽象化的信仰,而居住者对于更小空间的探寻,则指向了他们对于乡土的眷恋与拥有独立住所的渴望。
在双雪涛的小说《光明堂》中,“我”在父亲的指示下前去投奔姑妈,经过一番找寻后,发现姑妈与表妹依托老高的关系在“工人之家”的阁楼居住。被翻新的“工人之家”即使改称为“光明堂”,也依旧是工人们心中代表着往日荣耀的神圣空间。“光明堂”的阁楼为姑妈和表妹提供了梦想的空间,她们相信那些荣耀的时光终究会回来,阁楼尖尖的屋顶无疑象征着一种生命的张力,能够刺破时代的朵朵乌云,让她们找寻到生存的意义。有意思的是,当姑妈得知林牧师的死讯时,阁楼也在此时轰然坍塌。阁楼作为姑妈和表妹在无家可归时他人提供的居住場所,是姑妈的情感寄托之处,而林牧师在“工人之家”带领众人做祷告,进一步加深了姑妈对此地的珍视。阁楼具有双重性质,因此,阁楼的坍塌,也代表着姑妈理性的崩溃。在双雪涛的《无赖》中,“我们一家”没有住处,依托工厂保安老马的关系,住进了厂房的隔间中,“我们一家人”不得不依仗着老马的鼻息苟活。工厂在白天进行着热火朝天的机械劳动,而“我”却觉得好像不是要生产什么,而是要砸碎什么一样号叫着。夜晚的工厂则变得愈发瘆人,潮气从地面返上来,弥漫着坟墓的气息。“我们”一家三口挤在这个只有六七平方的工厂隔间,日日生活在被巡逻员发现的恐惧中。“在地窖里,无论白天黑夜总是充满阴暗。即使手里举着烛台,地窖里的人还是看见影子在黑色的墙上跳动。”[12]
显然,“我们”一家人在厂房隔间居住的恐惧与《空间诗学》中对于地窖的阐述有许多共通之处,地窖与厂房都具有“大”这一空间特点,二者都不分昼夜地给人带来强烈的恐惧感与不安感。此时,寻找更小物件作为自己的心灵慰藉之地,便成了他们的唯一选择。
(二)寻求温暖的隐秘空间
“柜子及其隔层,书桌及其抽屉都是隐秘心理生命的真正器官。”[13]因此,在工厂车间中生活的“我”与母亲,都在私人空间的缺失与飘动中,将安全感放置于具体的物件。母亲事前知道“我们”即将搬去的是只有六七平方米的工厂隔间,仍旧坚持带上那沉甸甸的神秘红木箱。随着故事发展的不断深入,“我”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打开红木箱时,却发现里面竟然是一箱已经风干的土。母亲从嫁给父亲到不得已搬迁至工厂隔间,都将箱子随身携带,这箱历经岁月的土壤,汇集了母亲对于故乡的思念,母亲岁月中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在这里凝聚,这是母亲抵抗嘈杂环境和漂泊无依生活时的一种方式,“所有者正是在这里感到自己处于隐私的单人间中”[14]。
在《无赖》中,“我”一直随身带着从邻居处讨来的旧台灯,保卫科将其没收后,则一反常态请求素日害怕的老马将台灯抢回。“我”对于台灯近乎偏执地喜爱,不仅仅是少年人感受到尊严被践踏后的愤怒,还因“我”对台灯有了情感寄托。在六七平方米的工厂隔间中,“我”虽然是一个活泼爱闹的男孩,但不得不保持安静。台灯在此时成为“我”从破碎现实逃离的重要工具,只要一打开灯,“我”对于工厂黑暗的恐惧就会消失不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这盏小小的台灯就如同“我”的“守护神”,让“我”贪婪地阅读中外小说,完成幻想与现实间的穿梭。小小的橘黄色光亮则像是“我”长久地处在压抑环境下对于“家”的追求,是“我”内心对于庇护所压缩后的凝聚。
三、工业化进程下的人际疏离
正如《身体、空间与后现代性》中所言:“空间在塑造着家庭。实际上,在任何一个历史时刻,家庭首先总是以一种空间的形式出现:没有一个固定的居住空间,就不存在牢不可破的家庭,居住空间是家庭的坚决前提。”[15]高楼林立的工业社会带来生活方式和心理结构的重大颠覆,梁晓声等人描写下岗工人对居住空间的强烈渴望,展现家庭内部亲情关系的异化与家庭外部社会关系的变质。
(一)异化的家庭关系
对于居住空间的争夺,首先体现在家庭成员内部的纷争中,往往带有鲜明的物质性。在《人世间》中,春燕一家因住房问题进行了旷日持久的“窝里斗”,春燕的两个姐姐对于春燕长期霸占父母的屋子感到不满,认为同是子女应共享房间,而春燕不以为然,因此,两家人一见面就发生口角。春燕二姐拿她没办法,只好和丈夫一起搬进公婆家,为的是能够挤走原本住在那里的小姑子,从而拿到公婆唯一房产的继承权。对一处房产的争夺让两家人整天都处在钩心斗角之中,深感筋疲力尽。在工业化进程中,居住空间的紧张,导致了家庭内部伦理关系的异化。在班宇小说《盘锦豹子》中,小姑父孙旭庭是一名工人,原先住在单身公寓里,为了给小姑还有将要出生的孩子创造更好的居住条件,小姑父坚持不懈地钻研工厂出现的新机器,最终得到了一套五十平方的房子。随后,“小姑父的父母以舍不得离开孙子为由,在新家住下了”[16]。于是一家五口人就这样居住在一个五十平方米的房间中,空间的狭小与家庭人口的众多,让家庭成员经常发生冲突,其中以小姑与婆婆之间的矛盾最为尖锐,二人经常就家具摆放、家务分配等日常琐事发生冲突,愈演愈烈的婆媳矛盾让婆婆最终搬出了小姑父家中,与公公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家庭空间还生产着家庭内部成员之间的关系”[17],小姑与婆婆对于家具等事关家庭空间的矛盾,实际上指向对于家庭主导权力的争夺。在《盘锦豹子》中,孙旭庭对小姑百依百顺,尊重小姑的选择,因此,婆婆与小姑的争吵,也暗含着家庭主导权的较量。
(二)变质的友情关系
另一方面,对于生存空间的追求导致了家庭外部人际关系的变质。住房不仅是家庭的住宅,同时还是家庭的枷锁,它让家庭成员为其付出辛劳的奔波,使家庭成员外部关系变质。在《人世间》中,随着哈尔滨工业化进程的推进,市长周秉义对“光字片”进行老城改造,用一众塔吊、挖掘机等机械化工具推倒“光字片”的土坯房。随着分房进程的推进,德宝、春燕多次拜访秉昆,让他向哥哥秉义求情,再分给他们一套不符合规定的房子。春燕与德宝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写了一封指控周秉义贪污的举报信。此举也真正地伤害了一直用心操劳的秉昆,从此与春燕、德宝形同陌路。
四、结语
东北地区拥有过“工业摇篮”的辉煌,经历过衰落颓败的沉沦,如今正处在稳中求进的重要时期。东北工业的复兴不仅需要国家政策的支持,还需要东北社会各阶层一起努力。21世纪以来的东北小说的工业化叙事,将东北工业真实发展样貌与东北工人群体生存状况作为关注对象,这不仅有助于承接20世纪中叶草明等作家创作的工业题材小说的书写历史,还能为东北文学未来的发展提供可借鉴的宝贵经验。
与此同时,东北小说的工业化叙事有助于挖掘东北地区独特的工业地域文化和工业精神:即使历经沉浮,也要从苦难中汲取能量,不断开拓进取。地域文化的挖掘、工业精神的传承、老工业基地形象的重塑,21世纪东北小说工业化叙事,在国家战略不断扎根落地的实践中,在文学传达不断推而广之的过程中,弥合、治愈了曾经的伤痛,突出呈现了东北区域新时代的奋斗场面,并以此延伸至更为广阔的社会生活中去,为21世纪东北区域文化形象的重构提供了有力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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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陶一帆,黑龙江大学文学院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