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锦能言
2024-04-25吴嬿翎
吴嬿翎
有那么一个人,她耀眼的光芒占据了我的视线,定格在我的心里,无论光阴如何流逝。
初见是猝不及防的惊喜,她不过二十来岁,白色打底的旗袍落在脚踝处,脖颈前的盘扣成琵琶般相绕,一大朵黑色牡丹绽放在盈盈一握的细腰旁,由黑色丝线井然有序地勾勒,花瓣圆润、轻拢。这样一幅画面,令我的目光为之停留。
整个镇里,我最喜欢和她在一起。她很安静,却从不嫌我吵。和她聊天,才得知,泥石流冲垮了她原本幸福的家庭,只给她留下一个瘫痪的母亲。她靠着家中传下来的蜀锦手艺得以生存。后来她遇到了他,他想和她去大城市打工,这意味着她要放弃最爱的蜀锦。经历数日挣扎,她还是选择留下,含泪送别爱人,收侄女为徒,一点点教她手艺。她对我说,这门手艺我必须留下来传承。说出这句话的她,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家在对门租了一间小铺子。店不大,却古朴,一架巨大的大花楼木织机伫立在房间正中央,机器两侧摆放着紫檀木木框的屏风,屏风后挂着已完工的蜀锦。我最喜欢坐在她身旁,看她一点点织锦,时光静谧,她用葱白的手指拨弄丝线,整个房间只剩下机器摩擦的声音。
她面容姣好,有不少追求者,其中不乏条件好的男士,但无一例外都被她婉拒。镇上关于她的传闻有很多,也常有人打趣,老大不小咋还不成家?她只是笑笑,不說话,继续织她的锦。
后来,我们家搬离了那个小镇。临别时,她送我一个蜀锦织的荷包,浅青色的,带着好看的花纹。从此,便再无音讯。
直至去年路过小镇,看到她还在织锦,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皱纹,却带不走她清雅的气息。她技艺更加炉火纯青,我被她织的锦所震撼,不同颜色的丝线缠绕在四五米高的机器上,缓缓淌下,流成一帘小型瀑布,几朵牡丹绽放,金线勾边,在纯白的锦上晕染开来。她鲜少与人聊天,我想,她应该是说给锦听了吧。
岁月无声,唯锦能言。光阴对她来说,就像她的锦,纯粹且美好,散发着夺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