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

杨沛雅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梧桐树上，原本已经由青绿变橙黄的梧桐叶，显得越发金光闪闪，树下的人行道则铺满了巴掌大的梧桐叶。

吃过晚饭，我来到梧桐树下，挑选着合心意的叶子。我仰着头，在树下徘徊，梧桐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可我总是不能與那些落叶打上照面，这场金色大雨里，每一片叶子都一闪而过。蹲下身，看看这片，又看看那片，一片、两片、三片、小的、大的、干枯的、柔软的……

我紧捏着叶柄，数着叶面上的脉络，哪一片叶子的故事最长？举到眼前，遮住光束，那光线却穿透叶子。“妈妈你看，梧桐叶里还藏着另一个世界呢！”稚嫩的我拿着叶子，与妈妈一起欣赏金色的世界。金色的城堡，金色的天空，金色的河流，故事从每片叶子里流出……

一位老奶奶背着一台单反相机，蹒跚地走到梧桐树下。她嘴唇一张一合，听不清在说什么。她穿着墨绿色的印花裙，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眯着眼睛，站在梧桐雨里，片片黄叶，拂过她的脸颊。

她伸手抚摸着梧桐树干，打开单反相机开始拍摄。她忽然变得轻盈，成了少女，她以树干为圆心，身体划过360度的弧线，捕捉着飘零的梧桐叶。“咔，咔，咔”的快门声不断，定格梧桐叶最美的自由落体。

我好奇地欣赏这一切，不禁迈步上前，跟随老奶奶的“华尔兹”，与梧桐叶共舞。

老奶奶说她一生都热爱摄影，喜欢“咔嚓”的声音，记录每一个美好的瞬间。因为摄影，她攀爬过无数高山，穿梭过无数密林，行走过无数小巷。如今，虽已年老，不再有满世界闯荡的体力，但是热爱依旧。

就像这大片大片的梧桐叶，在树枝上绿油油地生长，有过那么蓬勃的岁月，在它们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不忘记闪耀那金色的璀璨。生命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美。

老奶奶拉着我，示意我躺在梧桐叶上，她也慢慢坐下，躺在我身边。如此亲近梧桐叶，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只觉得身后柔软，满心雀跃。

我抬头望向上方的梧桐树。落叶纷飞，飘在额头，飘在脸颊，飘在手心。“咔，咔，咔”，老奶奶举起单反，对着梧桐树生长的方向，按下快门键。我们一起与梧桐叶相遇，与金色的年华撞个满怀，青春或许不再飞扬，但天空仍旧精彩。

过往的人群看着我们，都停下脚步。

第二天早上，我回到梧桐树下。果然，昨日层层叠叠的落叶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空荡荡的大地仿佛失去了什么。没人知道梧桐叶去了哪里，就像没人知道生命去向何方。

奔跑在人生的路上，精彩没有终点，只有不同的起点。

（责任编辑/秦思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