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一只喜鹊
2024-04-24曹隆鑫
曹隆鑫
六楼的窗外是门诊大楼的屋顶平台,平台上有如小提琴盒一般的花坛正对着彦雪云这儿。花坛里不见花,倒是狗尾巴草长势繁茂。有一只灰鸽子落在花坛边,头不时点着地,啄吃着大概是花草飘落下来的种子。
彦雪云的眼睛不经意间和它对视,怕它转身走掉,赶紧回过头,装作对它不感兴趣的样子。那只灰鸽胆子挺大,一会儿径直向她这边的窗口走来,在半米远的地方停住,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着彦雪云。彦雪云轻轻拿手压着自己的胸口。灰鸽子警惕得很,以为是有危险来临,立即快速地后退,一弹一跳间翅膀也舞动起来,很快发出“扑棱棱”的声音,往高处盘旋着飞走了。
其实它大可不必过度恐慌,这里的每间病房都没有通往平台的门,那窗虽然大,有半扇是打不开的,另半扇也只能自下往上打开一个小夹角,且有一根根栏杆护着。
彦雪云坐在9床的窗前,手机搁在膝盖上,眼睛看着窗外。窗外的天空水洗过一样清澈。几朵白云悠悠地点缀在秋天的天空里,一切显得那么美好。秋天也是收获的季节,彦雪云的设计图稿终于完成,可是,父亲偏偏却在这时候又得了病。
也不是什么大病,父亲住进了7号楼6楼的泌尿外科,医生说只需动个小手术就没事了。
父亲在去年查出肺部有恶性肿瘤,彦雪云通过朋友的关系,把父亲送到上海的医院,好在发现及时,做了六次化疗。过了三个月去复查,肿瘤标志物一切正常。又过了三个月去做检查,还是好的,彦雪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父亲原来是一头很密的黑发,两次化疗后,落光了头发,新长出来的头发稀稀疏疏,还是白的,父亲干脆就剃了个光头。在医院的这几天,白头发又长出了些,像是秋后枯黄的茅草,看着就让人鼻子发酸。
因为以前有过恶性肿瘤,做过化疗后,身体免疫力差,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小手术,医生却谨慎得很,各项检查一个都不少,最后确认下周一動手术。不料父亲突然得了感冒,身体还有了热度,反反复复好几次,后来还咳嗽起来,一天要做两次雾化,拍了肺部的片子,还好没什么异常,但做手术的时间就耽搁下来了。
彦雪云只能在下班后匆匆赶到医院陪陪父亲。父亲心态极好,见彦雪云赶来赶去辛苦,劝她不要来,反正吃饭自己能走到医院的食堂去吃。设计图稿完成后,后续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如果父亲不住院,她也得在单位加班加点,父亲一住院,她的心再难聚到工作上,好在完成的设计图稿领导似乎挺满意。
父亲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彦雪云走进来的时候,父亲没有发觉,她轻轻地坐到窗台上,半斜着身子,一会看看父亲,一会看看窗外略显空旷的屋顶平台。
灰鸽子飞走后,彦雪云有一阵子的落寞。
父亲在上海化疗结束后的几次检查都挺好,彦雪云也有了心情和精力投入到图稿的设计上。因为有时候要查资料,彦雪云认识了杨阳,一来二去,彦雪云心里的爱情种子在杨阳的催生下悄然发芽了。为庆贺彦雪云的设计图稿完成,杨阳提出聚聚。听医生讲父亲动过手术,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彦雪云算好时间,给了杨阳日子,还风趣地说:“你请客,我来买单,这次真要好好谢谢你的。”
父亲突然变化的病情让彦雪云不得不婉拒了曾经答应过的聚聚。杨阳追问彦雪云为什么,彦雪云支支吾吾没告诉他父亲生病的事。灰鸽子飞走,杨阳的微信又发过来了,彦雪云一时纠结起来,不知道该怎么组织对话框里的文字发给杨阳。
“雪云,看,那边有只喜鹊。”父亲或许醒来一段时间了,自己在窗前发呆也一定落在了父亲的眼里。彦雪云随着父亲的手指往窗外看去,果然,花坛上落着一只很大的喜鹊。
彦雪云站起身子,一边问着父亲好点了没有,一边把父亲的水杯续上热水。在父亲低头喝水的那会儿,彦雪云在手机上快速地摁下了几个字:窗外有一只喜鹊。然后点击发送键。
“雪云。”父亲说。
“嗯。”彦雪云应答时,脸上微微地红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