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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新生

2024-04-23徐善来

VOGUE服饰与美容 2024年5期
关键词:秀场妆容创作

徐善来

今年伊始,回溯古典之美成为横跨美妆、时装与文化产品领域的最大趋势。从Maison Margiela Artisanal 2024春夏高定时装秀,到拿下第96届奥斯卡四项大奖的电影《可怜的东西》,旧时光中的华丽碎片与戏剧张力源源不断地展现在我们眼前。而当我们细细回味这种美学视角的源流,不难发现,创作者们并非只是在还原其久违的年代感,借由更多新技术、新材质与新审美环境的变革,那些曾封存于艺术和文学作品中的美的体验,正经由持续的再创作,在当下获得了新生。

取之于形,用之于妆。在戏剧舞台中大放异彩的廓形美,也能与眼妆中狂野纵深的弧线相得益彰。

诙谐灵感,邪魅登场。以充满张力的色彩与线条,塑造角色内核未知的吸引力。

从一个眨眼、—次回眸开始,洞察眼神中传递的信号,顷刻间,妆容也化作故事的一部分。

在2024春夏高级定制时装周日程的最后一晚,当嘉宾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位于亚历山大三世桥下的Maison Margiela Artisanal高定秀场时,或许没有人能够预料到,大家即将见证一场载入史册的现象级时装秀的诞生。当德国超模Leon Dame从氤氢缭绕的暗夜奔跑进入们的视野,兼具古典美学与现代话题性的演出就此拉开帷幕。

从开场的那一刻起,关于John Galliano如何通过设计将时装秀这一形式重新带回创意巅峰的讨论就始终未曾停歇。而与高定秀场一起引发话题持续发酵的,还有秀场上让人无比京艳的瓷娃娃妆面与戏剧表演式的仪态展示。正因如此,化妆师Pat McGrath与动作指导Pat Boguslawski的名字从幕后显现于台前,在社交网络上成功出圈,连同他们的创作手法和个人经历,都成为了时尚行业内外津津乐道的话题。

相比之下,人们对Pat McGrath的名字似乎更为熟悉,这位持续高产且创造力非凡的化妆师曾为Louis Vuitton、Dior、Valentino以及如今的Maison Margiela創造过无数令人印象深刻的创意妆容。这次高定秀场的瓷娃娃妆,模拟了维多利亚时期人偶玩具的皮肤所呈现的不真实的光泽感。即便在秀场昏暗的光线下,模特的脸所折射出的近乎完美无瑕的“零毛孔”釉面质感也依然清晰可见,加之水彩晕染效果的精巧调和,与真实的皮肤大相径庭,从而塑造出一种抽离感。一时间,无数美妆博主开始试着仿效同款妆容,并采用各种不同的手段来打造光亮如漆面的妆效,这种类似病毒式传染的效应超过了McGrath本人的预料。“在我35年的彩妆生涯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烈的反应。人们对这款妆容有如此强烈的情感共鸣,这让我非常震惊……当然,能够以这种方式激励别人,是我生命中最大的乐趣之一。”她也在不久前的采访中坦陈,“在创造这一妆容时,我们是真的在艺术和技术上把自己往前推了一步。得到认可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看着每个人都在尝试不同的产品,试图重塑我们的形象,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中国模特华依澜也参与了这场秀的演出,并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自己的卸妆过程,将一整片如肤色般的“膜”从皮肤上直接撕扯下来,这进一步引发了人们的兴趣。当各种围绕其化妆手法和使用产品的猜测甚嚣尘上之时,McGrath终于决定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公开这一妆面的创作全过程:为了打造如瓷娃娃般的冷调肤色,粉底中特意加入了戏剧舞台妆会用的白色颜料;在完成基础妆造后,她和团队将八种产品混合到一起,其中包括凝胶、撕拉式面膜和一部分纯水,再用喷枪将之均匀地附着于模特的皮肤上,最后用吹风机定型,完成整个过程需要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是一个非常耗时的过程,我们必须确保她们玻璃般的皮肤在秀前不会失去光泽。”McGrath解释道。

不过,这场直播并没有为这款妆面的讨论画上句号,McGrath也借此预告自己的个人品牌即将推出相关产品,品牌发言人近期表示,“我们理解人们不想混合大量的产品,再专门买一台喷枪机,所以我们将推出一款产品,能够带来完美的镜面效果。”实际上,这种产品的研发已经在品牌内部进行了一段时间,而正是Maison Margiela的这场时装秀,成为了其展示最新技术和配方创新的绝佳舞台。

早在干禧年初,Galliano与McGrath就已经因秀场造型结成亲密无间的伙伴,Dior秀场上曾经风靡一时的戏剧化妆容均拜她所赐。在McGrath的回忆中,Galliano对造型感的追求几近狂热,“我记得有一次我到他的工作室试妆,模特大约贴了十副假睫毛,脸上的眼影粉快要三磅重,嘴唇已经画得丰满闪亮,但他还是觉得不够,还想要更夸张。”

而如果要论这场Maison Margiela Artisanal高定秀中夸张的要素与以往有哪些不同,也许模特动作上的精心编排是另一处不得不提的亮点,毕竟非传统的秀场环境总是能激发Galliano去创作更多可能。

自2018年起,与其密切合作的动作指导Pat Boguslawski便为大秀上的模特们设计出各种仪态和互动形式,以全新的方式赋予时装生命力。“最重要的,是让嘉宾觉得自己也是节目的一部分,而不仅仅是坐在那里看的观众。”在Galliano的启发下,Boguslawski为模特们创设了这样一种场景:在某个寒冷的满月之夜,他们出于各种原因,迎着缥缈的雨滴来到一处狭小拥挤的酒馆,或许有的人超级疲惫,或许有的人将其视作一整天的开始……

创想并不是个人的空想,Boguslawski亲自参与了试装的全过程。“我们会根据模特们的穿着、妆容和发型来创造属于他们每个人的角色。当然,我会有自己的想法,Galliano也会告诉我他的想法,但最重要的是,要让模特在表演时看起来很自如,真正从现场的氛围中汲取能量,再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Galliano知道我的创作极限在哪里,他信任我,我也了解他的喜好。”Boguslawski对Galliano过往的秀如数家珍,但并不想简单地复刻或还原某个经典,他希望创作一些更有意义的角色和时刻。“我想让模特们有更多自由发挥的空间,在这处酒吧的动线中可以进行任何互动,秀场周围有很多不同的要素可供发挥,包括观众。我过去也学过戏剧表演,对演员来说重要的是,当你在做独白或演独角戏时,你必须看着某物或某个人,你不能对着墙说话。所以,我告诉模特们,互动是很自然的事情,看向周围的观众,吸引他们,甚至触摸他们,激发一些情绪,甚至是让他们感到不舒服、不自在的感受。”

暗夜之中的沉静,酝酿着能量的爆发,经由发梢的飘动,将氛围蔓延至全身。

事实上,在成为专职的动作指导之前,Boguslawski最初是模特行业中的一员,在一次参与Alexander McQueen走秀排练的过程中,Sarah Burton看中了他在肢体表达上的悟性,并让他教授其他的模特通常如何走秀,就这样Boguslawski感受到了这份工作的召唤,从而踏上了新的职业道路。“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表演者或演员,即使是在时尚界工作。因为对我来说,来到片场创造角色是模特生涯中最迷人的事情。我厌倦了只是穿上衣服,感觉空虚。我想创造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我想成为不同的角色。”也因为他是看着Galliano与McGrath的非凡创意成长起来的一代,所以,创造新的经典时刻的使命感在他身上始终存在。“当我开始我的工作时,我向自己保证,我要把

那些情绪和动作带回来,确保我创造出一些新鲜、现代的东西。我想我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在与Galliano结成紧密的合作伙伴之前,Boguslawski的高光时刻莫过于在摄影师Tim Walker的拍摄现场指导女演员Tilda Swinton的肢体动作。当时的时尚界并没有太多人关心模特应该走出怎样的个性,在那段从创意时尚过渡到商业时尚的变革期,大多数品牌关心的是如何实现销售上的最大化。或许这场高定秀可以被看作是风潮回溯中的一次鲜明的转折,而面对网络上蜂拥而至的好评,Boguslawski更加坚定了自己未来的创作方向:“其实当我对工作充满热情并专注于此时,我不会考虑太多关于结果的事情,只是想让整个过程看起来更加完善和美好。但当它引起了轰动,被人们欣赏和记住时,一种满满的愛的感觉会凌驾于一切。我最受感动的是,看到有人说这次的秀场让他们感动到哭了。我觉得这就是我能做到的最棒的事情,用艺术触动人们的感官。”

复古并不等于仿古,当下的创意从业者们正在避免让自身一厢情愿地扎进旧时代中,沦为历史的附庸。而当我们将视野从以分钟计的秀场转向以小时计的大银幕时,会看到关于时代创新的追求仍在继续。在第96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上,电影《可怜的东西》拿下了四项大奖,其中的三项:最佳艺术指导、最佳戏服设计和最佳妆发设计奖,都与影片所构筑的超现实复古美学世界紧密相联。在影片设定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情境中,导演Yorgos Lanthimos讲述了一则由Alasdair Gray小说改编、充满了现实隐喻的故事。

从平面设计师Vasilis Marmatakis为影片设计的妆容版海报,便能率先看出古典美学与现代意识的碰撞。Marmatakis选择将演员Emma Stone饰演的Bella Baxter的面部特写作为海报的视觉中心,在眼妆和唇部施加三种鲜明的色彩,如画笔不经意间扫过的粗粝质感,而其纹路中则潜藏着影片中对Bella的成长蜕变有至关重要影响的三位男性角色的肖像剪影,或许Marmatakis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在完成艺术性创作的同时引发观众的思考:这种性别之间的相互作用是否也如同妆容的创作一般?将色彩不由分说地涂抹在脸上时,究竟体现的是一种美感还是滑稽?

对这部极具争议性的影片,每个人的心中或许都会给出自己的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Lanthimos将时代背景框定在维多利亚时期,并不是希望用时间的跨度来消解叙事的冲突,相反,我们看到的结果是,作品中从布景到造型设计都体现着现代性的审美。继《宠儿》后,与Lanthimos再度合作的造型师Nadia Stacey在奥斯卡获奖后接受采访时,提到了这次创作中的一个巨大的挑战:“当时我收到一份来自导演的邮件,上面写着‘不要戴假发。”这对于在《宠儿》中擅长用假发营造时代感的Stacey而言可谓颠覆,也让她意识到Lanthimos并不希望以时代性来限制造型上的发挥,因此全片可以看到Bella在从婴儿走向成熟一路的转变中,长发造型始终伴随着角色的成长,妆容也告别了刻板的古典氛围——Stacey解释说,只有在巴黎的那部分剧情是影片中Bella唯一带妆的。

Lanthimos传给Stacey的是一封邮件,而发给戏服设计师Holly Waddington的则是一张新锐男装设计师Harikrishnan近两年设计的一条充气乳胶裤的图片。“他绝对不想要一部古装剧,但也不是完全科幻。”Holly回憶道,“我很早就意识到,为了让那种感觉不像一部古装剧,我们需要摆脱19世纪服装的标志性元素。厚重的面料、繁复的装饰,包括羽毛、珠子、蕾丝,这些都是维多利亚时代服饰的重要元素,但我们必须放弃它们。”

Lanthimos没有给Waddington过多的要求,只是给予她充分的创作空间:“如果你想探索另一个时间范围内的设置,或混合时间段,那就去做吧!想出一些东西,并向我展示它可能是什么。”最后,当银幕上出现Waddington为电影设计的戏服时,相信没有人不沉醉于其迷人的廓形与现代美。而片中Bella婚礼时那块细长的蕾丝头纱,原本是Waddington造型中的备选,却被Emma Stone即兴蒙脸系于脑后,成就了出人意料的经典时刻,与剧情中Bella被创造和创造自我的过程形成了巧妙的呼应,似乎将电影所传递的自主意识延续到了现实之中,整个作品引发的共鸣与争议也由此呈现出更为实际的意义。总而言之,从John Galliano到Yorgos Lanthimos,从Pat McGrath、Pat Boguslawski,到Nadia Stacey和Holly Waddington,对他们而言,过往岁月的风尚皆成为他们塑造今日时代风貌的着力点和蓝本。当杰出的创作者们借往昔之力迎难而上,艺术创新的现代视野也随之迈上了新的台阶。

舞台强光照耀下的神采,如夜空中烟花盛放般耀眼夺目。饰纱袖连衣裙Mithridate

深邃的双唇隐含着难以言说的情结,在每一道光线和暗影的映射下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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