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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台州过往(外一篇)

2024-04-22李凤利

三角洲 2024年4期
关键词:台州店员

李凤利

小雨,微凉,不知台州气温如何,过往亲友天凉记得及时添衣。离开已有5年时光,本以为放下的过往就能慢慢忘却。但近来却时常在夜半清醒,睡意全消。往日之事,漠然涌上心头,历历如在昨日。心中阵阵痛楚,不禁袭遍全身。尘封多时之事,又开始慢慢撕扯孤寂的灵魂。

人们常说,半夜是人意志力最弱的时候。看来今晚,注定煎熬。所以不禁提笔,记下这隐隐的伤,祈求心灵的释然。常想,多年后能否再归台州久居,也许那时我已年衰岁暮。烈士陵园的山应还是那么的美,黄岩姐妹的酸菜鱼定还是油油活活的一大盆。许久没和木木见面,也没到光明老师那倾诉闲聊了。

要是在台州,有事没事我和木木定会见上几面。各自都是要强的人,但彼此一相见就变得弱智了许多,说的话大都不着了边。偶尔自觉都失了分寸时,就相互地一阵傻笑,在各自眼中留下彼此最蠢的样,也许这便是:相视一笑,莫逆于心的正解。我们一起傻笑,吃着各种被老公们嫌弃的垃圾食品,互道些没营养的话题。哪家、哪家的衣服最便宜;哪里又新开了一家饭店;光明老师最近好像又闭关了;丽萍的插花技艺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好看了……无聊世俗,但是踏实。兴许都是平时活得太努力认真,所以需要偶尔释放些无知来。

富士路对面的夜市,应还是那么的人头攒动。佛饰珠宝店还开着的话,弄堂水饺店的老板娘,定还是穿金戴银,常来溜达,可就是不买。嘴上说着:不管什么珠宝,还是金银最好,眼睛却总恋恋不舍,望着精品柜里的红珊瑚、金琥珀、黄蜜蜡……有时听到店员抱怨数落她,我便告说:“喜欢不一定拥有,这更是一种爱。”

旁边的茶具堂平时最是人气冷淡,来的也都是吃茶聊天的。但就是這些个吃闲茶聊闲天的清闲人,时不时出手甩上几个批量单,一单就够店里忙活好几阵。偶尔几单挤一起,当真忙得店员够呛。看来富贵才得闲散,古人诚不欺我。市民广场的草,这时应是很葱葱了。旁边的沉香堂要是还开着的话,这样的白天,我定是坐在店内,与店员一起看着窗外的雨。

偶尔客人来了,买好东西等雨也不着急走的。我就泡上一壶好茶,点上一柱线香,陪着客人东拉西扯,聊些琐碎,通常很多的客人临走时,就又会再多带几件,有说是送朋友,也有说送家人的。我虽心里觉得没必要,但嘴上也是客气地点到为止,毕竟我还是一个商人,只是儒雅了些。

中山西路应还是那么的人头攒动、繁华热闹。xx服装店要是开着的话,这会儿也和其他品牌一样,早打了烊。服装店的客户复杂,有帅气阳光的男模,也有羞涩的小宅男,还有油腻的中年男,亦有筹备婚礼的新郎官们。新郎官有刚学校毕业没几年的;也有大龄晚婚三十好几的;更有二、三婚的……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需求。

有不买却试穿很多的;也有一次买很多,却一件不试的;有谢绝还价依旧去讨价的;也有不要找零,说请店员喝奶茶的。有合身不买的,也有不合适非要改的……

生意做久了,什么人、事都能碰到。投诉的、曝光的、闹事的、勒索的……无所不有。有因活动前后价格不一赖着不走要赔差价的;有顶着监控,在收银台偷钱被逮现行的;有趁着店员服务,顺手吃豆腐的;有地痞流氓讹钱要砸店的;还有开着跑车嘚瑟不讲理,被我请出店外永久“封杀”恕不奉陪的……

五颜六色的回忆,乱七八糟的过往,亦有我那,眼看着就要看到的理想……深深叹息,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老天对我,已是厚爱至极。从孤苦漂泊,到而今闲散无忧。点滴都是苍天厚爱,我当铭记感怀!

不觉已是清晨5点,不知孩子睡得可好,外面的风雨像是大了些,都有雨点敲窗了,应该很凉。

愿台州过往的一切都安好。

昨日种种,皆成今我,切莫思量,更莫哀……

夜的杂想

夜色阑珊,华灯璀璨,是都市夜的模样。

我驱车载着儿子超市归来,车内放着一首喜欢听的日文歌《思い出通り雨》,男歌手中性的嗓音清澈又沙哑,高音时所有的沙哑、清澈,都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以至于我迷茫了许久歌手的性别。

儿子也常说这歌手的声音像《火影》好色仙人的声音,《火影》这部火了多年的动漫我不曾看过,自然也不知好色仙人的音色究竟如何,但日剧配音人声线的磁性,却是有耳共听的。这首旋律还算轻快的曲,在歌手低沉、迷离的嗓音下,透出犹如一片淡蓝色宁静的海一般,使人沉醉,也有种浮凉的忧伤。

我车速不急不缓,也似这哀伤般不浓不淡,随着车流驶在这座,来了3年还不大习惯的异城路上。

坐在后排的儿子,此刻怀里正拥着一大袋刚用光他所有零花钱50元,在超市精选的零食。于我看来那是一堆膨化后的垃圾食品,而于他而言却是他此时幸福、满足的源泉。后视镜中的他,正就着亮黄的顶灯,在喜不自胜地翻验着他满载的丰收。情不自禁的欢喜,喜不自胜的神情,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孩子的心性总是这样赤裸直白,不带一丝掩饰的含蓄。

过了会儿,他又开始逐个细赏了,一袋一袋拿出就着灯比较,贪婪专注的神态简直像极了观音禅院内,夜赏锦斓袈裟的金池长老——一方静暗的斗室,一盏如豆的昏灯,一边怜惜鉴赏,一边遐思感叹,爱不忍释以至浮想联翩……金池动了邪念,想将至宝永归己有。而我的儿子,想的大约只是这垃圾食品咀嚼下腹的滋味。

回家的路有些堵,开开停停驶了不过二分之一,都市的繁华人多车堵之势愈演愈烈。如此多的车、人从何而来?从本土的住户而来、从四面八方的乡村而来、从各地的人员流动而来……繁华的都市有多热闹,偏远的山村就有多寂寥。

遥远的蛟龙村现下除了过年外,已是鲜少能见到年轻人了。全村80%70岁以上的空巢孤老和留守儿童,一个眼看着就要荒废的山野村落。听村里人说他们很快也都要全部迁移出去喽,这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于是,这样几近原始、没有丝毫商业侵染的村庄只能渐渐成为历史的尘埃。可这留存着许多古痕老迹的地方,却是我闲暇时非常愿意留恋的地方。

它犹似一方人间净土,时光在那儿似乎也停止了它的流转,一切都还留存着古朴的陈旧。石头垒起的围墙,泥巴和着稻草砌成的土屋,充满膻臭的牛棚马圈,堆满杂物的柴火棚,车辕、木犁、簸箕、锄头、钉耙、竹筛、斗笠、蓑衣……随处可见。

深井压出的水清冽甘甜,院里的蔬菜没有化肥农药的喷洒,依然长得壮实,山间地上的枯枝是大自然馈赠的柴火,不一会儿就可以拾到一大捆够烧一两餐,鸡们自由自在地觅食啄虫,鸡蛋随意躺在柴火堆里,有遗漏忘收的就又被母鸡们孵化成茸茸鹅黄的小鸡,嘤嘤叽叽地叫着,晚上坐在门墩上看举手若可摘的萦萦星空,院中树桠枝杈上卧满蹲缩成团安静酣歇的鸡们。

放羊的老人戴着雷锋帽、穿着军大衣,歪斜地靠坐在树下打盹,放的羊也不知都跑到哪儿去了……村民们朴实的情感、盘根交错的关系,使得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泾渭分明的辈分。这是一群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一起的群体,他们的过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血脉关系历经千百年沉淀依然脉络清晰。

每每来这儿,心就会显得格外宁静,平时匆忙的步履也会不由得放慢。外面的忙碌是非,已恍如隔世的云烟,紧张的生活就像是卓别林的喜剧,被按了快进。

午后暖暖的阳光下,总能见到在土墙根下或老门石墩上低头抄手、做着迷糊梦的耄耋之老。紧张节奏的生活离他们很远。他们蹒跚着小碎步,挪走在羊肠土路的中间。偶尔走到谁家门前了,就停下来看一看,要是碰上熟人了,就相互停下来,站在路当中,开始他们耳背眼花的意念式聊天。

你一句气多声小的:“吃了么?”他伸头侧脸反应半天,最终扬头抬眼一个最是简短的疑问:“啥?”他们往往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话题,但他们相互都有耐心听、有耐性等。

耐心地等着对方,再一次用不利索的舌头,把想说的话再慢慢地归捋一遍。或耐心地等着对方模糊失聪的耳、老花污浊的眼,缓慢地把收集到的信息,再重新迟钝地梳栊一番后,间歇、片段性地传输到他们都老化粘黏的大脑中枢。

他们的聊天无非就是:吃了没?喝了没?身体好了没?谁家的羊找到没?……芝麻绿豆的事,他们乐此不疲、周而复始。当然,一到年底,他们彼此间最拐弯抹角想要问的就是:“你儿今年回来不?”回与不回他们也只是问问而已。

他们走得很慢,而时间也好似被他们拉得缓慢修长。但他们心中都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今天见过,明日可能就是永别,可他们的心境大多平和,生死之事于他们来说,显然都已做好了准备。

看着他们一张张沧桑的脸,擦肩而过的佝偻身躯,渐行渐远渐残喘……我知他们的孩子都是外出的民工。酷暑严寒下,他们的孩子满身汗水一身尘埃,黝黑的皮肤、有力的臂膀、粗硬的双手满是老茧,厚硬的指甲又黑又脏,缔造着一个个繁华都市的雄起,但那雄起之中,却鲜少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可他们的笑容却都无比温暖。无根的民工、留守的儿童、空巢的耄耋,他们遥望相守着家和爱的承诺。

繁华的都市,寂寥的乡村。

红灯处,我侧头见后排的小家伙又如母鸡般蹲在椅前,将所有零食都整齐地排成了几排,搞着他的筛选鉴别。回头想来,现下的零食显然已超越了零食本身的价值。

它們就像考古学者手中的珍宝,学者们端详研究,臆想着千万年前发生的历史;而我的儿子也许只是在盘算着,回家先吃哪个,后吃哪个;这个什么口味,那个又是什么口味。孩子的心,有时很细琐很单纯。想着他之前,还因超市里被禁止买冰激凌而闷闷不乐,这一秒他已是满心欢喜地不能自拔。简单的天真,再大的矛盾在他们的世界里,都比不上一颗糖的救赎。

路边的家属楼高耸林立,流光溢彩的光芒勾勒出它梦幻的轮廓。街边的广告、路灯璀璨明亮,精彩地抢占着夜的空白。行驶中我按下了车窗,夏夜的风“嗖”地灌进一车舒爽,扑面而来,惬意张扬,飞扯着我散落下的凌乱发丝,曼妙悠悠。

这样的风、这样的歌、这样朦胧夜色中的万家灯火,使我的心也跟着既浪漫又忧伤。浪漫着,此身幸福之所有;忧伤着,身外劳苦艰辛之所失。

作者简介:

李凤利,1983年生,祖籍西安。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连云港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文学百花苑》《鸭绿江》《参花》《花溪》《河南文学》《青年文学家》《人文连云港》《江南时报》《连云港日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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