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

现在大多数人把《战国策》的编订者看成是刘向，但也有一些学者认为它是多人作品的合集，刘向只是在此基础上做过校订而已。还有资料含混地将《战国策》说成是刘向写的。历代学者对《战国策》的原始作者争论不已，主要有两种看法：一是其原始作者为秦末汉初奇人蒯通，二是其原始作者为包括蒯通在内的多人。清朝学者牟庭的《战国策考》与解放初期学者罗根泽的《战国策作于蒯通考》都认为《战国策》是蒯通个人所写，现代学者大多认为《战国策》是蒯通等多人所写，最后由刘向统一汇总整理。我个人比较赞同多人撰写的说法。

在这些人中，肯定有当时纵横四海的策士们。他们在劝说君王之前，需要反复揣摩对方的性格与想法，分析天下的形势与走向，然后反复修改自己的演讲词。他们的演讲词被当时和后来的人收集起来，由西汉人刘向整理编订，取名《战国策》。

在这本奇特的书籍中，有些事件与故事未必是真实的，但这本书塑造讲述了很多非常有个性的奇人异事，比如荆轲刺秦王。

荆轲在好友高渐离的击筑伴奏下，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大义凛然地走上了必死之路，令人热血沸腾！他在咸阳宫中献上地图，图穷匕见追杀秦王，最后壮烈牺牲，令人惋惜不已。

除了荆轲，《战国策》里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刺客。

春秋末期，晋国赵襄子极为痛恨晋国大臣智伯，联合盟友杀死了他，还将他的头颅做成喝酒的杯子。晋国有个人叫豫让，原先在别人的手下工作，始终不被重视，默默无闻。后来投奔到智伯门下，被智伯赏识重用，工资待遇快速提高，生活水平稳步提升。得知智伯被杀的消息，豫让伤心欲绝，发誓一定要除掉赵襄子，并开始实施暗杀计划！

他改名换姓，想尽办法混进了赵襄子府里，成了维护厕所日常运营的低等下人。他身上随时带着短刀，准备在赵襄子上厕所的时候，一刀将他杀死在粪坑里。

自从杀了智伯之后，做贼心虚的赵襄子非常警觉。上厕所的时候，总感到有一双仇恨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他心里发毛，这个低等下人想干什么？于是他派人暗中抓住豫让，搜出了豫让身上的短刀。

“打扫粪坑需要用刀子吗？说吧，你是谁？”赵襄子问道。

豫让也不隐瞒：“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豫让，是来给恩公智伯报仇的。要杀便杀，决不求饶。”

手下正准备一刀杀了豫让，被赵襄子拦住了，他说道：“这世道，讲义气的人不多了，放了他！”

第一次暗杀计划失败。

豫让不甘心，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可是赵襄子跟手下人都认识他了，怎么办？

伪装！

为了伪装得更好，他弄来很多漆涂在脸上，穿上破衣服，照照镜子，效果不错。智伯大人，这次我一定为您报仇！

等等，声音怎么办？赵襄子肯定听得出来。一不做二不休，杀手就要对自己狠一点！豫让直接吞下一枚烧红的木炭，嗓音瞬间变得嘶哑，从此以后，他的声音的确变了！（成语“漆身吞炭”便是这么来的，指故意变形改音，使人不能认出自己，后来比喻舍身酬报知己或雪耻复仇，出自《战国策·赵策一》。）

豫让为了替主人报仇，对自己动用酷刑，不得不服！

他的好朋友看不下去了，劝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可以装作崇拜赵襄子，转投到他的门下工作，骗取他的信任后再报仇嘛！”

豫让摇了摇头，说道：“做了别人的臣子，心里却想着杀他，这并非忠义之人干的事。我就是要用我的行动与牺牲来让那些怀有二心、不忠不义的人感到羞愧！”

有些人可能认为豫让十分愚蠢，太没有生存智慧了。智伯都已经死了，为何不在赵襄子手下工作呢？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啊！如果真的按这种逻辑来说的话，一旦别国入侵，叛徒的数量势必会大幅增加。

豫让乔装打扮，开始了他的第二次暗杀行动。

他埋伏在赵襄子每天必经的一座桥下，没想到惊动了赵襄子的马。不好，有刺客！侍卫们立即将主人围成一圈。赵襄子却不慌张，直觉告诉他，豫让来了！除了他，谁会如此执着，如此不要命？

单枪匹马，怕啥？

侍卫们果然从桥底下拉出了一个人，咦，怎么不像豫让啊？眼前这个人披头散发，满脸是包，声音嘶哑，可赵襄子一眼便认出是豫让，他叹了一口气。

“唉，你这又是何苦，智伯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我已经放过你一次，算是你的恩人了吧？你却依然要杀我。这一次，你自己看着办吧！”

已经被侍卫们团团围住的豫让无可奈何，仰天长叹。罢了，罢了，我已经尽力了，恩人，我对不起你啊！

临刑之前，他恳求赵襄子：“能否请您脱下衣服，让我砍衣服几刀，否则，我没脸去见智伯。”

唉，勇气可嘉，忠心可表！赵襄子答应了，脱下衣服。

豫让砍完衣服，大喊一声“大人，我来陪您了”，便挥剑自杀，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众人。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在茫茫人海中，能遇到赏识自己的人太难了，伯乐们也应该受到人们的尊重与敬佩。因为，一个人吹嘘自己能力出众很容易，能够发现他人的长处并给其展示才能的机会实属不易。如果遇到慧眼识珠的伯乐，你就跟了吧！

除了为主人报仇的英雄，还有那些为主人排忧解难的门客。主人给钱给待遇给尊重，门客们自然愿意挺身而出，甚至牺牲自我。下面就讲一个不怕死的人的故事。

战国时期，实力弱小的国家经常沦为大国们待宰的羔羊。此时，安陵国国君正在被秦王派来的使者侮辱。

“我们大王想要用方圆五百里的土地交换安陵国，还请安陵君务必答应啊！”使者嚣张地高昂着头，把吞并别人的国家说得如同喝一碗稀饭那么轻松自如。

我整个国家都没有方圆五百里地，你当我傻吗？再说了，你说话就算数吗？唉，那又能怎样呢？砍他、训他，都不能，谁让他是秦王的人呢！

安陵君压制住火气，说道：“大王看得起我们，赏赐恩惠，用大片土地交换我们的小国家，我很感激。但是，我从祖宗们手里接手了国家，希望一辈子守卫它，实在不敢交换啊！”

“买卖”没做成，秦王不高兴，后果很严重。安陵君只好派智勇双全的唐雎出使秦国。

小国家哪有发言权？此番前去，稍有差池，身死国灭。大家都为唐雎捏把汗。

秦王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训道：“我特意做一次赔本的买卖，安陵君竟然不干，你们想干什么？我已经灭掉了韩国、魏国，却让你们幸存下来，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还不是看你们安陵君老实忠厚，所以我不想动武。现在我用十倍的土地换你们一个小国家，竟然被拒绝，这不是看不起我吗？”

秦国也会做亏本的买卖？你开个空头支票，我们就把国家拱手相让？笑话！你觉得国土能作为商品买卖吗？我出钱买秦国，你干不干？

唐雎压住内心的火气，镇定地回答：“不，不是像您说的那样。安陵君从先王那里接受了封地，即便是方圆千里的土地也不敢交换啊，不然怎么对得起先王？何况仅仅是方圆五百里的土地！”

还讽刺我给得少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吗？秦王勃然大怒：“你知道王者发怒的后果吗？”

唐雎并不害怕，淡淡地回答：“不知道啊！”

秦王继续说道：“王者发怒，瞬间就会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分分钟灭了你这小小的安陵国。

唐雎针锋相对：“大王听说过平民百姓发怒吗？”

“老百姓发怒又能怎样？不过是摘掉帽子光着脚，哭天喊地罢了，还能怎样？”秦王轻蔑地哼了一声，我手握百万大军，要谁今天死，谁就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目光坚定的唐雎摸了摸身边的宝剑，慷慨陈词：“您说的那是无能者的愤怒，不是勇敢者的愤怒。从前专诸刺杀吴王僚的时候，彗星扫过月亮；聂政刺杀韩傀的时候，白光直冲太阳；要离刺杀庆忌的时候，苍鹰扑向宫殿。英雄杀人，上天帮忙。专诸、聂政、要离三人，心中的愤怒还没有发出，上天就降下征兆，再加上即将赴死的我，就是四人了。不知道今天会出现什么征兆。我们一旦愤怒，虽然只会倒下两具尸体，血流五步，但天下百姓都将会穿上孝服，因为死的是他们的大王。要不您试试？”

还真有不怕死的人，他这是要拼命的节奏啊！有种，有胆，有识！就服你！

秦王立马赔着笑脸道歉：“先生请坐，请坐！刚才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调节调节紧张的气氛，何必搞到这种地步呢？唉，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韩国、魏国都灭亡了，而小小的安陵国却安然无恙，是因为有先生这样的人啊！”

春秋战国时期，小国在夹缝中生存得很压抑，时不时被大国“骚扰”，危难之际，更显人才的重要。除了唐雎，还有个为了国家挺身而出的老人，凭着一张嘴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战国时期，赵王年幼，赵太后辅政。秦国看赵国只剩下孤儿寡母，想趁火打劫。赵国很无奈，只能向当时的大国齐国求救。齐国答应了，但是赵国必须出点血，万一你使诈，联合秦国灭齐怎么办？于是齐王提出，必须让赵太后最小的儿子长安君到齐国当人质。老太太特别疼爱最小的儿子，死活不答应。大臣们着急啊，纷纷来劝，怎么能为了一个孩子而损失整个国家的利益呢？

结果，前来劝说的大臣们都被赵太后骂了个狗血淋头。老太太放出狠话：“谁再说让长安君去做人质，我一定会吐他一脸口水。”

太后为了儿子，尊严都不要了！

（未完待续）

（文字部分选自《古文，其实可以笑着读》，济南出版社，2023 年 10 月第 1版，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