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隐喻视角下《围城》中的隐喻翻译研究

摘要：隐喻不仅是一种修辞技巧，更是人类的一种普遍思维方式，可以用来认知和理解世界。隐喻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在翻译过程中不仅要考虑具体的语境，还要注意两种不同语言之间的文化差异。《围城》是钱钟书先生最具代表性的长篇小说作品，蕴含着丰富多彩的隐喻，其英译本也同样得到关注。结合概念隐喻理论，分析《围城》隐喻修辞的特点，明确“替换”“直译”“非隐喻表述”等隐喻翻译策略的应用形式，可以为我国文学作品翻译带来经验与借鉴，让世界更好地认识中国、了解中国、聆听中国的声音。

关键词：概念隐喻；《围城》；隐喻翻译

中图分类号：H315.9；I046" " " 文献标识码：" A" " " 文章编号：2095-7734（2024）01-0113-03

" 《围城》是钱钟书先生的代表作之一，一经问世便轰动了中国文学界。小说刻画了国难时期社会各阶层、各类人群的精神生活、价值思想及文化意识。小说以隐喻的方式，拥有双重内涵及意蕴，即在嬉笑怒骂间，蕴含作者对旧中国旧制度的批判，让读者管窥民国时期的社会百态。在隐喻翻译理论的视角下分析《围城》的翻译技巧，需要人们对隐喻理论有更清晰、更直观、更全面地认识，进而探究隐喻翻译的方向、逻辑及机理。

一、概念隐喻理论

20世纪认知语言之父Johnson和lakoff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中指出，“人类的概念系统本质上是隐喻的，牵涉到以一种事物来富于想象的理解另一种事物的这一事实。”并首次提出了概念隐喻的理论，从认知视角开辟了隐喻研究的新渠道、新方向、新维度。隐喻翻译理论从认知的视角出发，探究了喻体与本体之间的关系，明确了隐喻在认知维度的价值意蕴和作用。即阐述“源域事物”在转向并聚焦“目标域”的过程中，促进人们对理解与认知事物的程度。其中，“源域事物”是指人们所了解的、接触的、认知的、具体的事物。如自然景观、生活器具、人体形态、人文建筑 、工艺服饰等，而目标域则指抽象的事物，如理想、情绪、信念、复仇等。目标域和源域之间的转换关系，属于“投射”。隐喻修辞的应用过程，便是借助人们所了解、熟悉、把握的“源域”，深化对晦涩、抽象、复杂的“目标域”的理解，这个理解过程便是人类的认知过程。所以，人们可以将“隐喻要素”划分为“目标域”“源域”及“投射关系”。概念隐喻理论的核心思想就是从人类认知的视角出发，辩证地看待三者之间的关系，分析隐喻在人类认知领域所发挥的作用和价值。概念隐喻理论的提出，为隐喻翻译开辟了新的视角并提出了新的挑战，要求翻译者将源域的文化内涵准确、完整、全面地传达给“译问”。将源域所形成的意象，投射到“目标域”中，从而让不同文化背景的读者，都能体会到文本作者所蕴含的思想内涵、人文机理、情感态度及价值取向。

" 同时，隐喻翻译理论的发展也为隐喻翻译工作的规范化、学理化提出新的框架及方向。如Newmark提出七种翻译方向，即“‘重塑’呈现喻体”：“用隐喻转明喻”；“用本体和明喻结合的方式替换隐喻”；“将隐喻转为本体”；“结合本体和隐喻”；“省略隐喻”；“用目的语中的喻体替换掉源语中的喻体”。其中，隐喻翻译方法及策略能够有效地应用到翻译实践中，深化目的语读者对源语文本的理解和应用，契合概念隐喻理论的要求。而Schaffner指出要想充分发挥概念隐喻的作用，就需要引入文化概念，确保隐喻翻译能够在不同文化之间形成相同的联想。然后，将隐喻翻译分为“省略”“释义”“替代”等类别，为概念翻译理论的实践应用，提供了抓手。而Mandelblit结合概念隐喻翻译，提出了“认知翻译说”，并将概念隐喻中的投射关系，划分为不同映射条件、相似映射条件等类型。不同映射条件能够反映隐喻本体与译文之间的关系，强调文化在意义理解与内容认知方面的价值，强化了隐喻翻译的意义导向。

二、从概念翻译的角度看《围城》中的隐喻特点

" 钱钟书先生在撰写长篇小说《围城》中运用了丰富多样的隐喻修辞，能够将不同意象巧妙地融合起来，让叙事语言呈现出诙谐幽默、辛辣讽刺的特点。但在辛辣讽刺中，作者又融入自己对社会、对文化、对国家制度的深刻见解。正是由于这一点，使得《围城》的隐喻翻译变得非常困难。通过归纳和分析，钱钟书在《围城》创作中所运用到的隐喻，拥有如下三大特点：

" 首先是风格的浑然一体。钱钟书在围城中的应用的隐喻修辞与小说叙事风格、描写风格相契合，同样拥有幽默、批判、讽刺的意蕴，能够对民国社会的荒谬、怪诞及丑恶的现象进行批判。并且钱钟书先生的隐喻修辞，拥有较强的新意、创新及突破性，他能打破常理，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联系起来，让美与丑、善与恶、高尚与卑贱的事物融为一体，以反讽、反差及对比的方式，让隐喻修辞拥有批判、嘲讽或讽刺、搞笑的意蕴。譬如，“这东西（苍蝇）跟蚊子、臭虫算得小饭店里的岁寒三友”。“岁寒三友”在我国文化语境中寓意积极和美好的事物，梅、松、竹三者拥有谦虚、坚强、高阶的品质，能够激励人积极向上。但将岁寒三友与苍蝇、臭虫、文字联系起来，通过对比、反差、反讽的方式，让文句具备讽刺意蕴，让隐喻修辞在深化读者认知及理解的前提下，拥有更深层次的叙事功能和效果。

" 其次是联想性。在《围城》中作者能够通过寻找两种不相干事物之间的相似点，让其在相互交融、相互聚合中，产生新的特征及效果。即便喻体和本体差距巨大，读者难以一眼看出两者的联系，但钱钟书却能从形态、数目、性质、色彩等层面将两者巧妙地联系在一起。譬如，“她眼睛并不大，可是灵活温柔，反衬出许多女人的大眼睛只像政治家讲的大话，大而无当。”这句话是简单的人物外貌描写，但作者却用了隐喻修辞的方式，让大眼睛与政治家的“大话”产生了联系，让读者在了解角色外在形象的同时，对政治家说大话的特点进行了思考，从而感受到作者的批判意蕴。然而，单纯将眼睛描写与政治家的大话联系起来，显然是让人费解的，不过作者通过“大而无当”，让读者通过“大”这一特点，产生联想，让两种事物拥有鲜明的相关性与相似性。此外，隐喻修辞在让人认识到作者在表现、刻画人物形象的同时，又批判、抨击了政治家爱说空话及虚伪的本性，强调了作者对民国政治家的鄙夷和嘲弄。在这里隐喻翻译拥有一语双关的效果。如果翻译者不能明确喻体的内涵，便会让译本丧失讽刺、辛辣的意蕴。

" 最后是形式多样。在文学创作的过程中，隐喻修辞常常与拟人修辞、象征手法或其他修辞方法相融合，不仅能让隐喻修辞拥有丰富的表现形式和多样的讽刺效果，还能提升隐喻修辞的文学性及艺术性，通过巧妙、精细的语言编织，强化了文字的抨击力度。但这种混搭的隐喻手法，却为翻译者带来不小的难度，只能对其进行省略。譬如，翻译“第三位汪太太过了门没生孩子，只生病”时，很多译者常常将其翻译为：“The third Mrs. Wang went through the door and didn't give birth”。在这里，“生”字拥有多种涵义，然而在译本中却没有对其进行表述，即舍弃了对双关修辞的应用。

三、概念隐喻视域下《围城》隐喻翻译的策略

" 钱钟书在小说《围城》创作中运用的隐喻修辞技巧，拥有浑然天成、形式多样、富有联想性等特征，并且很多喻体都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内涵、意蕴。如果缺乏对喻体的深入理解或处理不当，便会导致隐喻文本丧失睿智、讽刺、辛辣等风格特色。从概念隐喻的视角出发，翻译者应明确《围城》中的文化意蕴，强化对喻体所蕴含的文化思想、文化理念和文化精神的转换、调整、优化。以此，从认知理论的视角，强化目的语读者对喻体的理解，把握钱钟书的思想内涵、价值意蕴及现实批判主义特征。换言之，就是从文化认知及源域、目标域、投射三要素角度出发，明确隐喻翻译的目标和策略，提升文本翻译的总体质量。

" （一）保留源语的概念隐喻

" “保留源域的概念隐喻”主要指对“源语中的隐喻”进行全方位保留，完整地、原汁原味地呈现作者的思想、情感及理念。诚然，中西方文化存在明显的差异。如果两种文化体系拥有相同的概念或内涵，或相似的喻体，那翻译者可以采用直接翻译的方式对其进行翻译。譬如，将“……又有人叫她‘真理’，因为据说‘真理是赤裸裸的’”翻译为：“Some people call her' truth' because it is said that' truth is naked.”在这句话中“真理”属于“源域”，“鲍小姐”属于“目标域”，“鲍小姐是真理”属于“投射”。由于中西方对“真理”的概念、认识及界定，几乎达成了共识，即“不加掩盖、遮掩、装饰的道理”。因此，用“真理”隐喻鲍小姐的“行为不检点”，拥有较强的反讽效果，这从更深层面，强化读者对鲍小姐的认知。例如，在翻译“我们背后都叫他‘寒暑表’，因为他脸色忽升忽降，表示出他跟女学生距离的远近”中，译者可以将其翻译为：“We all call him' thermometer' behind his back， because his face suddenly rises and falls， indicating the distance between him and the female students.”。因为，寒暑表在东西方文化中都指向共同的事物，无论是源语读者，还是目的语读者，都能够对其内涵和本质有所了解和认识，对其进行直接翻译，能够有效呈现钱钟书先生的思想情感。

（二）目的语概念隐喻替换源语隐喻

从概念隐喻的视角出发，隐喻的基本功能是“认知”，是深化对“源语”的理解，是强化读者对更深层内涵、语言的理解和认识。然而在隐喻翻译中，由于源语读者与目的语读者存在文化背景、思维方式、民俗习惯等方面的差异，导致原始文本中的“目标域”（即喻体），难以被目的语读者所理解。加之《围城》隐喻的联想性、多样性等特征，导致其隐喻翻译面临诸多的困难和困境。为此，翻译者应从跨文化交际的角度出发，用西方读者所熟悉、了解的事物，替换《围城》中的隐喻喻体，唤醒目的语读者的联想和遐想。譬如，将“明早夫妇间还是鸦雀无声……”翻译为“...and the next morning husband and wife continued to maintain a stony silence.”其中，鸦雀无声是指寂静、没有声音。由于中西方文化差异，如果对其进行直译，必将影响到原文的意蕴，并且难以表达作者的思想。所以，为方便读者理解，人们应选择西方人所能理解的词汇或意象。又例如，在翻译“我并没有那样气量小——这全是你不好……”可以翻译为“I'm not that petty-it's all your fault ...”，其中“气量”是看不清的东西，是指人的胸怀和度量。可以在翻译的过程中，用相似或相近的词汇来表示。此外，在《围城》创作中，钱钟书先生应用了大量的谚语、俗语、成语及文化典故，翻译者可以通过替换的方式，将其转变为西方人能理解的事物，提高隐喻翻译的质量。

" （三）概念隐喻翻译为非隐喻表达

" 当目的语缺乏相似或相同的概念隐喻时，翻译者需要以非隐喻表达的方式，呈现原文内涵或主旨。换言之，就是在跨文化交际的视域下，源域喻体没有相似或相同的“概念指向”，即找不到可替换的源语隐喻时，翻译者应对该“源语隐喻”进行删除或省略，使其直接呈现在目的语读者面前。这样不仅能够降低隐喻翻译的难度，还能深化读者对文本的认识和理解，提升文学作品翻译的整体质量。譬如将“看见他那个四喜丸子的脸，人就饱了”翻译为：“Look at his meatball face Makes people feel full.”在原始文本中，四喜丸子是用来形容角色肥嘟嘟的样子。四喜丸子常常比喻四大喜事，是我国最为著名的菜肴，一般由四个肉丸构成。然而在西餐中，并没有和肥胖、食物相互对应的“事物”。所以，在语言翻译中，翻译者应对其进行直接表述。这样可以更好地帮助目的语读者理解原文意义，提升隐喻翻译质量。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翻译技巧是建立在“源语隐喻被替换”前提下的。如果翻译者的知识结构不丰富、缺乏对西方文化的充分了解，便会导致隐喻翻译几乎都以“非隐喻表达”或“直接翻译”的形式出现，读者很难感觉到《围城》诙谐、幽默、辛辣等特点。

四、结语

" 在《围城》中，隐喻翻译不仅有利于故事叙事，还能通过语言单元之间的相互转化和变换，让文字拥有较强的审美意蕴，使《围城》呈现出幽默、机智、渊博的风格特点。正因如此，《围城》的隐喻翻译难度大。如果从概念隐喻的视角出发，借助直接翻译、替换翻译及非隐喻表述，对原始文本进行翻译，可以最大程度保留原始文本的风格特色，深化读者对小说思想、情感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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