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鹿原》中的女性悲剧与反叛意识

摘要：《白鹿原》是20世纪最为经典、最为厚重的文学作品之一，其塑造的人物个性鲜明，并表现出女性浓厚的悲剧意蕴。有不甘于命运的安排，从肉体到心灵都是悲剧代表的田小娥；有投身革命却牺牲于政治迫害的白灵等等。从这些女性身上能够看到一种强烈的反叛意识，体现出作者对中国女性的深层次思考。

关键词：《白鹿原》；女性悲剧；反叛意识

中图分类号：I206" " " 文献标识码：" A" " " 文章编号：2095-7734（2024）01-0098-03

" “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这是陈忠实在《白鹿原》卷首引用巴尔扎克的话，同时也是他对小说意蕴与内涵的精准概括。作为一种特殊形式的“秘史”，小说强调在超越现实表现的前提下，书写隐藏在背后的文化思想、文化心理。借助对典型角色的阐释与剖析，能够达到对传统文化衰败与复兴、缺憾与优点、反与正的关照与反思。《白鹿原》拥有史诗般的规模，从20世纪末到现在，围绕作品的批判与赞扬、贬斥与激赏，不绝于耳。学者何西认为，《白鹿原》是社会主义小说创作领域最具代表性的艺术精品，经得起反复咀嚼、反复阅读以及深度批评。尤其是其中的女性角色，她们个性鲜明，形象生动，对未来充满希望，但遭受着来自伦理、政治、文化上的悲剧命运，这种悲剧性是小说中女性最为典型的特征。正因为这种悲剧性，才真实地凸显出女性角色所独有的反叛意识。

" 一、《白鹿原》内容简介

《白鹿原》以山西白鹿村为缩影，以“白嘉轩”为核心，描绘了白鹿两家长达半个世纪的矛盾纠葛。作品以反映儒家伦理道德、宗法家族制在政治运动、时代变迁中的衰败和坚守为叙述主线，讲述了生活在白鹿村里的白鹿两家之间的爱恨情仇。同时，也表现出中国从清朝到20世纪70年代的历史变迁。1998年《白鹿原》获得第四届茅盾文学奖，并先后被改编为舞剧、话剧、电视剧及电影等多种艺术形式。2019年 《白鹿原》入选中国70部长篇小说典藏。

" 白家的族长白嘉轩娶过七个老婆，但只有最后一个陪伴他度过了一生，并为他生下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分别是白孝义、白孝武、白孝文和白灵。鹿三是鹿家的人，却给白家做长工，他生了一个儿子叫黑娃，成为两家矛盾的“催化剂”。鹿家的代表人物是鹿子霖，他育有两个儿子，分别是鹿兆海与鹿兆鹏。黑娃从小显得不太安分，成人后便跑到外面做长工，结识了东家的小妾田小娥，他知道他与田小娥之间不能发生什么，也不应该发生什么，但他就是忍耐不住内心中的欲望，和田小娥发生了关系。后来事情败露，他将田小娥带回了鹿家村，但却受到村里人的排挤。黑娃忍受不住便离开了村子，成为了革命军，后又辗转反侧变成了土匪。在此期间，白孝文和鹿子霖染上了鸦片，败光了家底，纷纷逃往“外乡”谋生。黑娃的父亲鹿三认为，田小娥是家族的耻辱，最终在恼羞成怒下杀死了她。但因为田小娥的死，他在痛苦和惶恐不安中离开了人世。白晓文在外有了一番作为，白灵也投身了革命，但最后被残害致死。小说叙事视角宏伟，涵盖了半个世纪的历史变迁，映射出中国战乱年代中，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与矛盾。

二、《白鹿原》中的女性悲剧

" 陈忠实在《白鹿原》开篇着重描绘主人公白嘉轩一生的壮举。在他所有的壮举中，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就是他娶七房媳妇。作者用精炼而形象的笔触，书写了他娶媳妇时的情景，并将每一房女人的悲惨命运简明扼要地展示出来。但陈忠实并不是为了简单地重述白嘉轩的情感经历，而是想要阐明女人在传统封建文化体系中，从来没有被当成真正的“人”来看待。她们是男人的工具，是男人的财产，是传宗接代与维系宗法的符号。她们的死，对白嘉轩来讲只是短暂的痛苦，她们的存在也只是白嘉轩所有“财富”中的一部分。与此同时，作者通过描述六个女人的命运 ，为作品中田小娥、白灵的悲剧命运奠定了基调。

" 一是田小娥的悲剧。在《白鹿原》中，塑造最为成功、最为典型、最具悲剧价值的女性角色莫过于田小娥。她是秀才之女，清秀迷人，亭亭玉立。但他的父亲却将她嫁给了郭举人。在郭家，田小娥的人格受到了严重的践踏，使她丧失了作为人的资格，失去了对未来的期待。然而，黑娃的到来燃起了她对未来、对生活的渴望。她渴望从黑娃身上获得心理与生理上的满足。但很快两人的私情败露了，田小娥被赶回娘家。当黑娃再次找到她时，她已经骨瘦如柴。小娥的父亲憎恶女儿的伤风败俗，气得差点病死在床上。对于黑娃的求婚，他不要彩礼和礼金，并倒贴了很多的银圆。田小娥以为她结束了悲惨的命运，能够获得她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然而，封建礼俗绝不容忍这样一个“品德败坏”女人的存在。回到鹿家村后，黑娃的父亲不承认这个儿媳妇，拒绝她进祠堂拜见祖宗，并把她赶到了窑洞。虽然窑洞破烂不堪，家境也十分贫寒，但田小娥对黑娃依然满怀希望。后来，在村里人的排挤以及“农运会”的影响下，黑娃不得不离开家乡，离开田小娥，最终导致田小娥丧失了精神支柱以及对生活的最后希望。黑娃离开后不久，田小娥又落入了鹿子霖的陷阱，变成了他的情人。渐渐地，她堕落了，被逼上了绝境。他的公公不理解她的处境，只认为她伤风败俗，是自己的耻辱，是儿子的耻辱，在气急败坏下，一刀结束了田小娥悲惨的一生。田小娥离开了人世，连同她的肉体和灵魂。她一生都是男人的工具，是两大家族相互争斗的棋子。她呐喊着、咆哮着，但终究是逃不出这悲惨的命运。

二是白灵的悲剧。白灵出生时，正值清王朝覆灭的关键时期，陈忠实通过巧妙的隐喻，暗示了她一生注定与政治相关。但在封建思想的影响下，白嘉轩却拒绝白灵进城读书的请求。白灵具备一种强烈的反抗精神，在父亲拒绝她进城读书后，她便以失踪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请求。当被父亲找到后，她又以自杀的方式逼迫父亲：“你要是逼我回去，我就死给你看”，说着便将大铁剪放在脖子上。在“革命气息”席卷白鹿原后，白嘉轩便将白灵送进了学堂，让她像男人一样读书，让她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和主张。由此可见，白灵生来拥有一种抗争意识和精神，但她这种反抗精神却让她陷入了爱情悲剧。白灵积极、勇敢、执着地追求自己的人生道路，她和鹿兆海私定终身，并共同参与“国民革命培训班”。在培训后，他们以投掷硬币的方式决定二人的政治去向。白灵选择加入国民党，鹿兆海选择加入共产党，但没想到这一决定，却让他们打开了心灵与精神割裂的序幕。他们的恋情和婚姻也因政治立场的不同而发生了深刻的转变，最终两人选择分道扬镳。经过血雨腥风后，白灵对国民党的黑暗腐朽有了更清醒的认识，认识到国民党统治对中华民族所带来的危害。于是，她明确了自己的政治理想，积极加入了共产党，并真正感受到幸福和快乐。后来，她遇到了鹿兆鹏，并以假扮夫妻的方式执行了一项艰巨的革命任务。没想到，两人竟然产生了真正的感情。当二人身份暴露后，她不得不与鹿兆鹏分开，被分配到根据地担任文化教员。半年后，她被调到军部担任秘书。不久，由于部队陷入内乱，她被当作国民党的高级特务，死在自己人的手中。虽然，白灵对爱情充满了幻想、充满了希望，对鹿兆鹏、鹿兆海都产生了真正的感情，却因为自己的政治理想与爱情失之交臂。换言之，白灵与生俱来具有反叛意识，反叛封建、反叛时代、反叛所有，正因为反叛封建礼教，让她选择加入了革命队伍，但也因为这一决定，却与自己的爱情失之交臂。

三、《白鹿原》中的反叛意识

" 纵观全书能够发现，田小娥的伦理悲剧与白灵的爱情悲剧都是那个特殊时代的产物。她们被困在时代的牢笼中，被时代所折磨、被时代所吞噬、被自己的命运所“左右”。但她们也是人，她们是马克思主义思想中界定的“自由”的人。她们面对不公和悲惨境界时，有反抗的权利，她们也做出了自己的反抗。因此，从《白鹿原》中的女性悲剧出发，有必要分析她们在悲剧命运下的反叛意识。

（一）本能的反抗者——田小娥

" 田小娥的悲剧命运被划分为伦理范畴。她生在封建家庭，受过儒家思想的洗礼，从小到大被灌输着“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思想。她的出生环境决定了她对封建道德与封建礼制的认同。即便她对爱情和未来充满了幻想，但她依旧不得不顺从父亲的安排，嫁给了大自己几十岁的郭举人。这种对封建礼教的顺从，让她陷入了悲惨的境界，成了郭举人的小妾。郭举人娶她并不是要生儿育女，而是为了给他泡枣。每天晚上，大女人会监视着她。这种屈辱让他渐渐觉醒了反抗的意识。她拒绝这种将人作为工具的做法，她将干枣掏出来丢掉。她想摆脱这种悲惨的境遇，她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于是他勾引黑娃，并和他发生了关系。后来，田小娥受到鹿家村民的排挤，受到自己公公的指责，遭受了来自封建宗法制度的全面迫害。当她成为鹿子霖的帮凶后，她以本能的复仇心理完成了对封建宗法制度的颠覆与反叛。她用自己的“道德败坏”“伤风败俗”，一次次地冲击着白鹿原的宗法制度、封建观念。她以自己的“堕落”和“下贱”，完成了对封建社会的“复仇”。但也正因为自己的反叛意识，让她成为了白鹿两家斗争的牺牲品。田小娥的反抗属于一种本能的反抗。原来她对封建礼制逆来顺受，对三纲五常深信不疑，但当受到封建社会的残害后，她不得不抗争，不得不反叛，不得不用封建伦理“最不耻”的行为，去报复“白鹿原”。因此，她的反叛意识是一种本能的反叛，是她在遭受苦难之后，所形成的一种“报复心理”。

" （二）自觉的反抗者——白灵

" 白灵的反叛意识是自觉的，是时代的产物。因为，白嘉轩为她提供了进学堂读书的机会，让她接受了许多先进的思想，让她对封建礼教、包办婚姻充满了反抗意识。她挑战着白嘉轩的绝对权威，撼动着白鹿原的封建礼教。从她在革命之风席卷白鹿原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像一团火苗，不断地燃烧着旧社会。白灵的反叛意识是时代发展的产物。因为，在新思想的洗礼下，她逐渐认识到自身也应该拥有作为人的权力和自觉。所以，她对封建专制的反抗是最为激烈的、最为正当的。当白嘉轩决定将白灵嫁给王家时，白灵在屋子里大声唱歌。然后，她掘洞逃跑，并为自己找到了私定终身的对象——鹿兆海。后来，她看到中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想承担起作为中国人的义务;她想通过革命的力量，真正地改变社会。于是，她选择加入了革命队伍.但正因为她的政治理想，让她与爱情失之交臂，并丢掉了性命。白灵的反叛意识源于她对新思想的认同，源于她对政治理想的追求。正因为这一份伟大的理想，让她以最为正当、最为积极的方式，反抗、改变、冲击着白鹿原的封建礼制。很多时候，读者能够看到，白灵的反抗是自觉的、积极的。所以，可以将白灵的反叛意识称之为“自觉的反叛”。

从宏观的角度看，陈忠实依托白灵、田小娥生存的那个特殊时代背景，从女性意识觉醒的两个层面，既赞扬了女性的伟大，又哀叹着女性的命运，更表达了对新中国、共产党由衷的赞叹！但从女性角色的悲剧命运与反派意识的本质来看，这种“书写”思想，反映了“封建思想”向“新思想”的时代转换过程；反映了“民族思想”“民族精神”“民族价值观”转化的历程。只不过这种“转化”与“转换”，分别体现在知识阶级与普通人民两个层面。

四、结语

" 陈忠实的《白鹿原》，塑造了封建社会中的系列女性形象，无论是白灵、田小娥，还是白嘉轩周围的女人，无不是悲剧人物。她们要么成为男性的工具，要么成为家族斗争的牺牲品，但作品中却呈现出女性强大的反叛意识。虽然，这些女性被旧社会所“毁灭”“吞噬”“摧残”，但她们的反叛意识却永恒不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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