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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视域下《家》与《紫木槿》中的“家”

2024-04-15陈艳

雨露风 2024年1期
关键词:尤金木槿弗兰克

陈艳

《家》(Home)是199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托尼·莫里森(Toni Morrison,1931—2019)耄耋之年发表的作品,主要讲述了在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弗兰克兄妹离家与归家的故事。“家”是莫里森小说的中心象征,《家》中各种构成“家”的房屋不断出现,这不仅对情节发展、主题深化起到了重要作用,也构建了叙事空间。家也是身体和精神连接的场所,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对身份的形成至关重要。《紫木槿》(Purple Hibiscus)是尼日利亚极具影响力的青年女作家奇玛曼达·恩戈齐·阿迪契(Chimamanda Ngozi Adichie,1977—)于2003年发表的处女作,获得的好评如潮,“非洲文学之父”钦努阿·阿契贝读后的评价是“我们通常不会把智慧与新手联系起来,但这儿有一位拥有说故事这一古老天赋的新作家”[1]。小说主要从小女孩康比丽(Kambili)的视角展开,讲述她和哥哥扎扎(Jaja)、母亲比阿特丽斯(Beatrice)生活在父亲尤金(Eugene)的约束和暴力之中的故事。文本对“家”着墨较多,包括主人公位于恩努古的家和恩苏卡伊菲欧玛姑妈家等,透过对这些不同空间的描写,可以窥视阿迪契对尼日利亚家庭、女性生存空间等的思考。

自1974年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问世以来,空间理论经过迈克·克朗等人的发展,不仅在社会学、地理学等领域得到关注,而且在文学领域得到关注与发展。美国学者菲利普·韦格纳(PhillipE Wegner)认为“文学研究中的空间批评是空间理论从各个角度进入文学研究,包括把空间、场所、文化地理学等拉入文学批评的领域”[2]。文学是人学,同时作为反映社会生活的镜子,文本中的文学景观、空间形态等蕴含作者对现实生存空间的批判和对理想生存空间的观照。目前国内研究者对莫里森《家》的空间分析较多,王守仁从国家、社区、房子等三个层面解读《家》,认为《家》体现出莫里森对生存空间的乐观想象。许克骐等从空间、身份、归宿三个层面分析《家》空间叙事特点。国内对《紫木槿》的空间解读则较少,目前仅有张燕从后殖民的语境分析了《紫木槿》中恩努古、阿巴、恩苏卡几个空间意象,探讨了阿迪契心中理想的生存空间。基于现有研究,从空间的角度可以发现“家”是两部作品中共有的空间形态。家不仅是人物生活的物理场所,而且介入了复杂的空间关系和意识形态,成为社会空间的一部分。家就像一个文本,可以通过阅读来了解某个群体的故事:他们的经历、信仰、价值观等。

一、《家》:逃离之家

家,一般指住宅、产地、家乡、避难所等,《汉典》里对其的解释是“共同生活的眷属和他们所住的地方”[3]。“家”也是一种隐喻,指人们感到温暖、被爱和被保护的村庄、社区,甚至国家。澳大利亚女作家斯尼亚·冈诺(Sneja)的短篇小说《母亲/家》以高度实验性的英文“Mo (t) he (r) /H (t) ome(r)”为标题,暗示在父权意识形态之下,“家”与“母亲”基本上是同义。给home加上两个字母,再变换顺序,就变成了mother。给mother减去两个字母,就变成了home。[4]作为“家”的房屋是性別战争的场域。在莫里森的作品中,“家大多是男性的缺失,或者最终只是女性的留守。”[5]90而且“莫里森对女性的关怀与家庭空间的建构联系在一起,这种联系与女性自身的命运不可分割”。[5]87《秀拉》中的木匠路7号房,是伊娃不断修建完善的家,也是秀拉、汉娜等女性毁灭的地方。《所罗门之歌》中宝贝街上的彼拉特的家,是祖孙三代的女性之家。《宠儿》中的蓝宝石路124号,是赛丝、丹弗、宠儿三个女性的空间。实际上,在1994年,莫里森做了一个题为“家”的演讲,她在演讲中将“家”的含义从我们生活的有限空间扩展到性别和其他开放空间的无限空间。不同于莫里森其他作品中的女性之家,《家》正如其名,弗兰克兄妹逃离家又回到家。

(一)从班得拉县到洛特斯

小说开头的小诗“这是谁的屋子?谁的夜晚没有一丝光亮?你说,谁拥有这栋屋子?它不是我的。我向往另一栋甜美明亮的,看得见彩色的小船划过湖面,广阔的田野向我张开双臂。而这栋多么陌生。暗影幢幢。说啊,告诉我,为何我的钥匙能打开这把锁?”[6]表明弗兰克等人的心声——拥有一所明亮而非昏暗的房子。但弗兰克一家被赶出班得拉县时,没人能带走土地、庄稼、牲口。大多数家庭在这个过程中扔掉手推车,扔掉行李,去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弗兰克一家连一所昏暗的房子都没有,导致他们的梦想是拥有一所房子,而非亲情或归属感。弗兰克祖母丽诺尔利用丈夫的赔偿款在洛特斯修建了一间房屋,因此她在家中极具发言权。当弗兰克一家投奔于此,寄居在丽诺尔只能容下两个人居住的房屋时,这个家顿时变得拥挤不堪,“茜和父母睡在地板上,躺在比下面那层松木板好不到哪儿去的薄草垫上。弗兰克叔叔睡在拼起的两把椅子上。小弗兰克睡在后廊那架歪斜的木头秋千上,下雨天也是”。[6]43弗兰克一家的借住侵占了丽诺尔的“家”,这使得她百般虐待弗兰克兄妹以释放怨气。但在弗兰克一家搬出后,“她也没能使房子产生家的温情”。[7]

(二)从洛特斯到朝鲜战场/亚特兰大

房子不仅仅是一个物理场所,它与社会关系交织在一起,由社会行为产生。房子能不能称之为家,在于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爱甚至恨。由于弗兰克父母并非如他们的姓氏“money”那般有钱,不得不努力工作以获得生存空间。祖母的刻薄、父母的忽视导致兄妹俩对丽诺尔家以及洛特斯小镇感到“窒息”。弗兰克选择参军逃离“家”,朝鲜战场的经历带来的创伤导致他时常产生幻觉,在和女友莉莉组成短暂的家后,最终因情绪不稳定被送入精神病院。而茜受到男子普林斯的诱骗来到亚特兰大,被自来水、街灯、漂亮衣服等新奇事物吸引。这个安逸舒适的居住空间好似一场梦境,梦境破灭后因惧怕祖母的谩骂宁愿艰难度日也不回家。后来在斯科特医生夫妇家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医生家是一个宽敞的两层小楼,茜住在“前廊下面几英尺的地方,比起一间真正的地下室,更像是一处低矮的扩建部分……这里一尘不染、狭小,没有窗户”。[6]61相较于医生夫妇舒适的居住空间,这个狭小的空间也让茜感到满意。

(三)回到洛特斯

茜成为医生的实验对象后,在哥哥和莎拉的帮助下逃离了医生家,然后回到了洛特斯。与社区联系的缺失对身份和生存构成了威胁,他们之前并未感受到“家”的温情,反而感到窒息。但兄妹俩回到洛特斯这个团结互助的社区后,感受到了故土强大的疗愈能力。小说结尾处弗兰克用茜缝制的第一张百纳被安葬十几年前被草草掩埋的祖先,“埋骨象征当事人接受了过去,也埋葬了关于恐惧的记忆,从此开始新的生活”。[7]尸骨象征着过去,主人公有责任保卫这种对过去的历史感。过去并没有消失,但经历使人“成长”。弗兰克兄妹二人埋骨的情形与《所罗门之歌》的结尾相似,弗兰克兄妹和奶娃都对过去有了新的认知。

丽诺尔拥有房子却未有“家”的温情,茜从小生活在祖母的刻薄对待下极少感受到“家”的存在,弗兰克也一直未寻找到“家”的感觉。事实上,众人对“家”的尋求和逃离反映出美国当时南北方的差异,南方由丽诺尔家、洛特斯小镇等空间构成,北方则由精神病院、牧师家、医生家等空间构成,莫里森“将南方和北方并置,茜的灰暗狭小的居住空间与医生夫妇明亮宽敞的居住空间的对比衬托出弗兰克等人的处境是那么不幸,与时代脱节,与社会分隔”。[8]

二、《紫木槿》:瓦解之家

钦努阿·阿契贝是尼日利亚文学史上举重若轻的作家,在他的一部以《瓦解》(Things Fall Apart,1958)命名的小说里,通过讲述传统伊博英雄奥贡喀沃(Okonkwo)的经历,展现了伊博社会在外来文化冲击下的土崩瓦解。阿迪契深受阿契贝的影响,被称为“阿契贝21世纪的传人”“阿契贝文学上的女儿”,那么阿迪契的《紫木槿》以“我的家开始瓦解了”为开篇,这二者有何深层联系呢?奥贡喀沃努力工作,是好丈夫和好父亲,但他脾气火暴,以严厉的手段统治他的家庭。而尤金严格且有原则,对妻儿也是存在爱的。只是奥贡喀沃是传统文化的坚守者,而尤金是基督教文化的追随者。在一些学者看来《瓦解》是一曲奥贡喀沃的悲歌,那么或许《紫木槿》是一曲尤金的挽歌。

(一)从埃努古到恩苏卡

在姑妈伊菲欧玛的盛情邀请下,兄妹二人终得到父亲的允许从埃努古来到恩苏卡。康比丽家一直保持安静沉默的状态,不同的是,伊菲欧玛姑妈家总是充满笑声,争吵来得快去得也快。姑妈家是“一幢很高很平常的建筑,蓝色的漆剥落了,屋子前冒出一团鲜艳的颜色——一座花园”,[9]90屋顶实在太低,伸手就可以碰到,“这跟我家太不一样了,我家高高的屋顶让房间的空气显得很安静。”[9]91康比丽家虽然富丽堂皇,宽阔无比,但充满窒息感,家庭成员皆生活在尤金的监视与规训之下。福柯认为纪律能使身体变得顺服,权力通过话语对身体进行规训,将人塑造成符合一定社会规范的主体。尤金为康比丽和扎扎各自制定了严格的作息表,他们每天的生活都须严格按照作息表的规定,稍有差错或未达到预期成绩,就会受到身体上的惩罚。姑妈家虽然稍显破旧,但处处充满温情。在这欢乐自由氛围的感染下,自由的种子在扎扎和康比丽心中生根发芽。

(二)从恩苏卡到埃努古

康比丽在恩苏卡拜访了姑妈后重新定义了家的概念,她往返于恩苏卡和埃努古之间,以埃努古大院外盛开的红色和紫色芙蓉为象征,扩大了“家”的概念。兄妹二人回到恩努古充满规训的家中,不适感油然而生,于是尤金统治下的“家”开始瓦解了。扎扎对宗教仪式的反叛——未去领圣餐和不喜领圣餐时神父进行宗教仪式的肢体接触,导致父亲拿起弥撒书扔向他,却扔在了母亲精心擦拭的雕像上,所有的雕像都被打碎了。女作家作品中频繁出现的雕像、绘画等器物,共同呈现出女性受监禁的状态。文中写道“倒下的并不只是那些比阿特丽斯精心擦拭的雕像,而是所有的一切”。[9]13兄妹二人会经常一起偷偷地观看私藏的“异教徒”爷爷的画像,当被尤金发现后,被用开水烫伤脚,康比丽甚至被踢打至昏厥。比阿特丽斯也不可避免地遭受着尤金的家庭暴力,甚至因此几度流产。比阿特丽斯毒害尤金这一行为,使得尤金一直努力筑造的规训之家轰然坍塌。家庭暴力作为国家暴力的一种呼应、重新书写或镜像,二者是相互呈现、相互启发的。同时,家庭也被认为是国家的缩影,家庭冲突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国家冲突。

巴什拉认为“如果没有家屋,人就如同失根浮萍。家屋为人抵御天上的风暴和人生的风暴。它既是身体又是灵魂,是人类存在的最初世界”。[10]《家》中的“家”几乎是每位人物寻求或逃离的地点,最终每个人都找到了合适的“家”,不再居无定所。而《紫木槿》中的家却逐渐土崩瓦解。自尤金去世、扎扎入狱,比阿特丽斯和康比丽两人生活在担忧之中。小说中的家与国向来是联系密切的,康比丽家可以视为20世纪八九十年代尼日利亚的国家缩影,可以看出尤金受殖民文化的影响变得对家人专制、暴力,所以《紫木槿》这一曲尤金的挽歌何尝不是尼日利亚历史的挽歌。

三、“母亲的花园”:理想之家

美国著名女作家艾丽丝·沃克(Alice Walker)在其散文著作《寻找我们母亲的花园》(In Search of Our Mother's Gardens)里写道:“我的母亲只有当她在培育花卉时才容光焕发,她在从事上天赋予她的才能——艺术时的那张容光焕发的脸是她留给我的一份遗产,这份遗产教导我要尊重所有反映生活和珍惜生命的东西。”[11]实际上,许多妇女拥有深厚的艺术创造力,她们通过讲故事、缝制百纳被、整理花园等日常生活的形式进行“艺术创作”。佐拉·赫斯顿、托尼·莫里森、艾丽丝·沃克等美国著名女作家无一不从她们的“祖母”“母亲”那里继承了文化传统,并在其作品中体现出来。在《创世纪》和《古兰经》中,花园是尘世和未来欢乐的象征。花园传统上是隐私与休闲的地方,同时也是重生和关怀的象征。索亚认为第三空间是一个解构的、多维的和开放的空间,在这里,主体性与客体性、抽象与具象、真实与想象、可知与不可知、重复与差异等都汇聚在一起。两部作品中的花园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索亚的第三空间。

(一)埃塞尔家的花园

莫里森在《最蓝的眼睛》(The Bluest Eye,1970)中赋予花园令人痛心的意义,克劳迪娅(Claudia)将金盏花的缺乏与佩特拉(Pecola)的悲剧联系起来。花园作为一个生长和庇护的地方被破坏了,就像佩科拉由于被强奸和死胎导致心理支离破碎,莫里森利用一个充满象征意义的花园空间来探索强奸和乱伦等问题。而《所罗门之歌》(Song of Solomon,1977)中,对露丝(Ruth)来说,花园是一个充满欢乐和痛苦的地方,她的生活与她种下的植物的茎干迅速成长的生命力一样令她窒息,也表征着她和奶娃不和谐的母子关系。在《天堂》(Paradise,1999)的花园之战(garden battles)中,莫里森更直接地将暴力与花园联系起来,花园见证了“死亡”和重生。不同于其他作品中花园的消极意义,莫里森在《家》中赋予埃塞尔的花园乐观的象征意义。

弗兰克兄妹经历了压抑的童年生活,长大后皆逃离了洛特斯小镇,然而逃离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伤害。最后兄妹俩回到洛特斯,在埃塞尔等女性的帮助下疗愈了身心,尤其是原本性命垂危的茜,在她们通过火、晒太阳等传统方式进行治疗后,身體痊愈的同时也重拾了生活的希望。他们在这里找到亲切感和安全感,这里每一户的前后院“都有保护蔬菜免受疾病和天敌侵害的花朵在列队招摇——金盏花、旱金莲、大丽花。猩红色、紫色、粉红色,还有深蓝色”。[6]121待茜渐渐好转,女人们将埃塞尔家变成了一个缝纫俱乐部,茜得以专心制作从母亲那学来的东西。在她们的指点下,茜获得了真正的自我。“埃塞尔的后院不是天堂,胜似天堂,她爱她的园子。”[6]135茜在疗愈身体的漫长过程中开始思考自己所爱。从以埃塞尔为中心的社区中我们看见人们团结互助,每个人在这里如同埃塞尔花园里的花朵般得到呵护和尊重,个体反过来也拥抱社区和社区文化,成功地构建起个体主体性。莫里森在接受罗伯特·斯特普托(Robert Stepto)的采访时承认:“我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地方感,不是在国家或国家方面,而是在细节、感觉、社区和城镇的情感方面。”[12]4比约克(Bjork)也曾总结道:“在莫里森的作品中,身份和地点在社区和公共经验中发现,而不是在超越社会或寻找一个单一的、私人的自我中发现。”[12]154莫里森通过对《家》中洛特斯小镇上社区空间的描写,反映出弗兰克兄妹能在社区里疗愈以及建构真实的自我的事实。这一传统就如同母亲花园中嫣然独立的各种鲜花,象征着希望和爱。

(二)伊菲欧玛的花园

扎扎和康比丽第一次去伊菲欧玛家时便被花园里盛开着的紫色木槿吸引,并将回家时带回的紫木槿的根茎种在了恩努古家中的花园里。不过康这里的花园中的木槿花最开始只有红色的。红色是圣灵降临节的颜色,也代表男性不可抗争的力量。而“紫色在礼拜仪式里,代表赎罪、忏悔和冥想,也是降临节——圣诞节前教徒反思的日子——教学使用的颜色”[13],同时紫色有自由、希望之义。红色与暴力联系起来,紫色与忏悔反思联系起来。紫色的木槿打破了尤金家平静的生活,“扎扎的叛逆就像花园里的紫木槿,它们那么罕见,芬芳中蕴含着自由的气息,是一种存在的、行动的自由”。[9]14

比阿特丽斯每次面对家暴都是沉默、妥协的,选择擦拭一排排的雕像来释放压抑,甚至当雕像被砸碎后去擦拭放置雕像的小架子。当伊菲欧玛劝比阿特丽斯离开尤金,比阿特丽斯认为离开了尤金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也正如学者指出“红色的木槿象征着父亲对家中女性的血腥暴力,同时也暗示了西方殖民宗教对殖民地人民残酷的精神禁锢。在西方强势文化的侵蚀下,非洲再无安宁的日子,被殖民父权压迫的女性与被帝国压榨的自然一样,都沦陷在帝国文化的压迫之中”。[14]而女性的沉默是后殖民小说中反复出现的比喻,比阿特丽斯最终毒害了一直压迫伤害她的丈夫,这种沉默的反抗虽然让扎扎遭受牢狱之苦,家也分崩离析,但正如紫木槿的花语“历经磨难而矢志弥坚的‘沙漠玫瑰”,扎扎即将刑满出狱,康比丽也开始计划重新种上紫木槿、仙丹花等植物,“瓦解之家”重获生机。

阿迪契在创作理念、方法等方面是莫里森的追随者。莫里森在《家》中描写的“埃塞尔的花园”体现出社区对个体疗愈和主体建构的重要性,以及社区的强大凝聚力,这与沃克寻找的母亲花园是一脉相承的。而《紫木槿》中紫木槿是伊菲欧玛培育的花卉,小说以此命名,象征尤金所代表的专制统治下的扎扎等人的反抗,也代表尼日利亚人民反抗殖民主义与专制统治的努力和希望。

四、结语

自“空间”在20世纪末成为人文社科领域所关注的重要概念以来,空间不再是空洞的、均质的容器,而是文学中蕴含丰富美学、政治与文化的场域。莫里森和阿迪契不约而同地书写了埃塞尔与伊菲欧玛家的花园,这是《家》中从洛特斯小镇逃离又回归的弗兰克兄妹疗愈身心的场域,是《紫木槿》中康比丽兄妹寻找自由、希望与爱的花园。莫里森笔下埃塞尔的花园是弗兰克兄妹寻找安全感和归属感的理想之所,也是传统文化传承之地。《紫木槿》中伊菲欧玛家自由的氛围如同花园里的紫木槿,是康比丽等兄妹反抗父权、尼日利亚人民反抗殖民主义的希望。虽然两部作品表达的主题不尽相同,但都对“家”这一空间进行了书写,前者表现出回归传统文化、寻找母亲花园的愿景,后者表现出个人与国家、国家与殖民者的深层关系,同时借紫木槿这一植物表达建立自由希望之家的可能。

基金项目: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2023年研究生创新项目“阿迪契《美国佬》中的女性空间书写研究”(项目编号:01M2023003)

注释:

〔1〕石平萍.“小女子,大手笔”——尼日利亚作家奇玛曼达·恩戈齐·阿迪奇埃[J].世界文化,2010(6):10-12.

〔2〕阎嘉,主编.文学理论 精粹读本[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3〕汉典.家[OL].http://www.zdic.net/hans/家.

〔4〕张磊.异质的风景:当代世界女性小说创作面面观[M].北京:中国财富出版社,2013.

〔5〕赵宏维.托妮·莫里森小说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

〔6〕莫里森.家[M].刘昱含,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4.

〔7〕王守仁,吴新云.国家·社区·房子——莫里森小说《家》对美国黑人生存空间的想象[J].当代外国文学,2013,34(1):111-119.

〔8〕许克琪,马晶晶.空间·身份·归宿——论托妮·莫里森小说《家》的空间叙事[J].当代外国文学,2015,36 (1):99-105.

〔9〕阿迪契.紫木槿[M].文静,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

〔10〕巴什拉.空间诗学[M].龚卓军,王静慧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6.

〔11〕曾竹青.《寻找母亲花园》的黑人女性主义传统——兼谈艾丽丝·沃克的黑人女性主义观[J].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5):75-79.

〔12〕Danielle Russell.Between The Angle And The Curve Mapping Gender, Race, Space, and Identity in Willa Cather and Toni Morrison[M].Routledge New York & London,2009.6.

〔13〕比德曼.世界文化象征辞典[M].刘玉红,等译.南宁:漓江出版社,1999.

〔14〕陈瑜明,杜志卿.寻找姑妈的花园——阿迪契小说《紫木槿》中的性别与自然[J].外国语言文学,2023,40 (4):37-48,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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