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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蔓延的影响:基于土地利用和劳动力就业双重视角

2024-04-12温博慧邢雨聪徐佳翔

学习与实践 2024年1期
关键词:数字经济产业结构

摘要:数字经济已成为改变城市发展方式的新动能。以数字经济推动城市高质量发展,是解决当前城市蔓延问题的有效途径。基于我国城市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表明,数字经济对城市蔓延具有缓释作用;在考虑内生性问题、替换核心变量以及剔除直辖市样本后,结论依然稳健。数字经济能够提高城市土地利用强度和利用效率,改善就业结构并降低劳动力错配程度,进而协同实现对城市蔓延的缓释作用。在产业结构相对合理或地方政府干预相对有效的地区,数字经济对城市蔓延的缓释效果会更加明显。此外,数字经济对城市蔓延的缓释作用在规模较大、政策强度较高、东部地区以及属于城市群的城市中更为显著。基于此,积极推动城市数字经济发展及数字化转型,缩小城市间数字经济发展差距,推动数字经济助力高质量就业,并合理引导城市空间规划,实现存量空间资源提质增效,从而缓释城市蔓延、提升城市发展质量。

关键词:数字经济 城市蔓延 土地利用成效 劳动力就业质量 产业结构

中图分类号:F293" " " " " " " " " " " 文献标识码:A" " " " " " " " " " " 文章编号:1004-0730(2024)01-0021-12

一、引言

发展数字经济是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的战略选择,也是推动我国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抓手。数字经济快速发展使得经济活动逐渐突破地理距离限制,为城市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新思路,也对城镇化进程中的城市蔓延问题带来新影响。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提高城市规划、建设、治理水平,加快转变超大特大城市发展方式。缓释城市蔓延问题对提升城市发展质量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在人口与经济增长的双重作用下,原本的中心区域因空间饱和而逐渐无法满足城市日益增长的规模需求,城市向外“做大”的冲动愈发强烈,以土地利用成效和人口密度降低以及城市空间呈现分散化和低密度化为特征的城市蔓延现象开始凸显。学者们将城市发展中出现的失衡现象,即人口城镇化速度与土地城镇化速度不同步,且后者增长速度快于前者,城区密度持续下降,定义为城市蔓延[1],城市蔓延不仅会对城市生产效率产生负向影响[2],而且也会造成生态环境的损害[3]。数字经济与传统经济模式相比,在数据处理、信息传递和资源配置上均具有天然优势,大数据平台成为支撑城市发展的新型基础设施[4]。在此背景下,城市空间的演化可能也会呈现出新的特征和趋势。有学者指出,数字经济能够显著提升企业与城市整体的生产效率[5];也有学者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对农村居民的创业行为以及推动创业机会均等化具有积极作用[6]。上述研究表明,数字经济在兼顾效率与公平的同时,能够有效解决要素供需难题,打破经济活动的时间和空间限制[7]。各种生产要素能以更多元的方式建立联系,行政边界束缚减弱,城市整体空间结构发生动态变化。虽然数字经济对城市空间联系已形成复杂影响[8],但现有研究主要集中于对数字经济背景下城市发展效率的探讨,较少关注数字经济与具体城市空间结构形态的互动关系,对数字经济发展如何影响城市蔓延的探讨略显不足。

本文结合数字经济发展的情况与特征,从土地利用成效渠道和劳动力就业质量渠道双重视角出发进行理论分析,并在此基础上测度了2011-2019年全国277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数字经济和城市蔓延水平,实证检验了数字经济对城市蔓延的影响及其机制。研究可能的边际贡献包括以下三方面:第一,将数字经济纳入城市蔓延治理框架中,创新性地探讨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蔓延的影响效果,有助于为数字经济推动高质量发展提供相关经验证据。第二,进一步探究数字经济影响城市蔓延可能的作用渠道,有利于加深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空间结构布局影响的认知,为优化城市发展路径、推动城市空间新一轮有机更新找到重要的推动力量。第三,利用地级市层面数据进行实证研究,能够从更加细微的尺度讨论时空演化特征和影响关系,为数字经济时代的新型城镇化高质量发展提供相关参考。

二、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设

(一)数字经济发展与城市蔓延

城市空间扩张过度导致的土地利用效益和人口密度下降是城市蔓延的主要特征表现。数字经济时代,人才、技术、知识、资金等生产要素逐渐突破了时空限制自由流动,使城市整体空间结构发生动态变化[9]。在数字经济的影响和信息技术的推动下,原本依赖于实体交通网络建立起的城市内部各要素间的互联关系发生变化,互联渠道的拓展使得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供求关系可以更好得到满足。一方面,新兴产业的兴起需要新的空间,产业空间的区位选择是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靠近市场、原材料或交通设施是产业区位选择的传统方式,但在数字经济时代,产业发展更加依靠通信技术与互联网,市场信息流动速度的加快以及市场信息对称性的增强有助于生产资料与产品进行空间转移,市场交易能力和交易效率的提升使得产业区位的选择更为自由和广泛,有助于降低经营成本。另一方面,人们可以通过网络更加便捷地获取所需的各种商品与服务,对于活动空间多样功能的追求更加强烈,城市边缘居住的不便性下降,同时城郊区域更为良好的生态环境与更具性价比的住房价格也可能吸引人口向外迁移。因此,伴随着数字基础设施的广泛建设,区域产业不断向专业化与多样化集聚,原有的单一化社区转变为多功能复合型社区,部分产业与从事相关领域的人口同时从城市中心逐渐向城郊或者城市外围移动,城市的无序化扩张、空间低密度开发等问题得到缓解,进而能够有效缓释城市蔓延。据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1: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蔓延具有缓释作用。

(二)土地利用成效和劳动力就业质量的渠道效应

根据城市蔓延的定义及主要特征,土地扩张与人口活动是两个重要影响因素。土地作为一种传统生产要素,其集约利用率也必然会在与新兴数据要素的联动中受到影响。通过产生集聚效应、结构效应及技术效应等,数字经济的发展大大缩短了生产要素间地理距离,促进了区域内生产要素的流动并提升了配置效率,有利于矫正土地利用过程中的市场失灵。此外,以往由于社会结构和分工方式的明显不同,土地的利用功能分化导致用地布局结构单一,但在数字经济发展的影响下,城市原本单一的功能相互融合,呈现出复合化和多元化的特点,进一步推动土地利用的兼容,优化土地资源配置进而提升土地利用成效[10]。

通过优化产业分工、促进劳动力流动和改善就业结构,数字经济发展也能够对人口活动产生影响。数字基础设施应用的普及能够加速并推动数字技术与三次产业实现耦合发展。产业的数字化转型能够推动就业结构转变,在一定程度上矫正产业结构与就业结构“失衡”问题。以“异地办公”为代表的数字化劳动力市场正在逐渐突破传统劳动市场的涵盖范围,并使得就业地与居住地的分离成为可能[11]。同时,数字经济还能够改善劳动者就业环境并提升其就业能力[12],使劳动者的雇佣关系从相对的静态向动态转变,形成职业大众化、分工精细化和就业灵活化的新型就业形态,优化劳动力就业质量从而吸引劳动力流入并扩大人口规模,加强城市各地区的人口活动强度进而缓释城市蔓延。

综合以上分析,数字经济可能会通过改善土地利用成效和优化劳动力就业质量,提升土地扩张与人口增长适配度,从而对城市蔓延产生缓释影响。据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2:数字经济通过土地利用成效渠道和劳动力就业质量渠道缓释城市蔓延。

(三)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和地方政府干预的调节效应

数字经济对城市蔓延缓释作用的发挥在很大程度上可能会取决于当地原本的产业结构布局。伴随信息化与经济社会发展的不断融合,数字技术也在与各产业向更深层次与更广领域相融合,如果一个城市的要素资源在产业间的分配、协调和利用效率本身处于较高水平,那么则会更有利于提升当地吸纳各类要素的能力以及资源的配置效率,从而带动区域经济全方位发展。当产业结构实现合理布局时,数字经济与各产业间的融合速度也相对更快,更易将数字元素赋能于传统产业与实体经济,这类城市也会因数字经济的发展而获益更多。因此,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的提高可能会使得数字经济对城市蔓延呈现更强的缓释作用。

此外,在数字化浪潮下,还需要更好发挥地方政府在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起到的关键作用。作为提供社会公共服务的主体,地方政府实施规划策略以及出台相关政策引导等都会对数字经济的发展产生深刻影响。例如,地方政府能够以搭建数据共享中心、创建政产学研联合开放平台等方式优化数字经济领域信息资源配置,通过引进相关技术人才、加大研发投入等方式加强数字技术基础研究,通过出台相关产业政策与土地政策,合理规划数字产业的布局与发展。同时,地方政府还能进一步结合数字经济的产品形态以及价值链条流转制定及完善财税政策,为数字经济的发展与赋能提供全方位支撑。因此,数字经济对城市蔓延的缓释作用可能会由于更高的地方政府干预程度及政策支持力度而进一步凸显。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和地方政府干预程度会对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蔓延的缓释作用产生正向调节效应。

三、研究设计

(一)变量测度与说明

1.被解释变量

城市蔓延水平(Sprawl)。基于城市统计数据测算出的城市蔓延水平虽然为本文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但这类指标可能无法反映城市内部人口分布的空间差异性,且难以适用于城市面积或城市人口出现负增长的城市。因此,本文借鉴刘修岩等的研究[13],采用已校正的全球夜间灯光数据和Landscan人口栅格数据,以实现对经济活动、人口空间分布和演变趋势更为精细的刻画。具体而言,本文将同时满足灯光亮度(大于10)和人口密度(大于每平方千米1000人)要求的区域作为市区的涵盖范围,并通过如下公式来计算城市蔓延水平。

[Sprawli,t=SAi,t×SPi,t] (1)

式(1)中,[SPi,t=0.5×]([LPi,t-HPi,t]),[SAi,t=0.5×]([LAi,t-HAi,t]),LP和HP分别为市区内人口密度低于和高于全国均值的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而LA与HA则分别为市区内人口密度低于和高于全国均值的区域占总面积的比重,该指数越大表示城市蔓延程度越高。

2.解释变量

数字经济发展水平(Digital)。本文参考相关研究[14]以及2021年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字经济及其核心产业统计分类(2021)》,从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数字化治理和数据价值化四个角度,利用熵值法合成一个地级市层面的综合性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度量指标。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和合理性,具体选取指标如表1所示。此外,利用主成分分析法合成这一指标作为稳健性检验。

3.控制变量

本文进一步控制了其他可能对城市蔓延产生影响的变量,具体包括:城镇化率、外商投资、公路密度、教育水平、第二产业占比、第三产业占比、房地产投资水平、空气质量。变量定义及度量方法如表2所示。

表2 控制变量定义

[变量名称 符号 变量定义 城镇化率 Urb 非农业人口占年末总人口的比重 外商投资 Fdi 实际利用外商投资占GDP比重 公路密度 Road 每亿人公路里程数 教育水平 Student 每亿人在校大学生数 第二产业占比 Ind2 第二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 第三产业占比 Ind3 第三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 房地产投资水平 Real 房地产投资额占GDP比重 空气质量 Pm 该城市当年PM2.5浓度的均值 ]

(二)模型构建

本文构建如下模型对假设1进行检验:

[Sprawli,t=β0+β1Digitali,t+β2Xi,t+μi+vt+εi,t] (2)

式(2)中,[Sprawli,t]为城市蔓延水平,[Digitali,t]表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Xi,t]为城市层面的控制变量,[μi]为城市固定效应,[vt]为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误差项。

(三)数据来源及说明

考虑到新冠肺炎疫情对城区与非城区的经济活动均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15],因此本文将研究期限截止到2019年。除夜间灯光数据与人口栅格数据外,研究使用的数据主要来自《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城市建设统计年鉴》以及CSMAR数据库等,少数缺失数据采用插值法进行补齐。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表3报告了数字经济影响城市蔓延的基准回归结果。核心解释变量数字经济发展水平(Digital)的估计系数均在1%水平下显著为负,初步证明了数字经济能够有效缓释城市蔓延。数字经济依托互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可以从源头上对城市空间布局进行深度分析与监测管控,利用数据要素借助各类算法得到当前城市规划的最优方案并精准施策,缓解城市建设用地空间的供需矛盾。此外,数字经济大大减弱了时空限制对于各主体间交流联系的影响,促进了城市空间向多功能化转变发展,实现生产与生活在各独立区域内的可达性,引导产业与人口有序转移,形成多中心式的集聚,避免了城市的蔓延式扩张。据此,本文假设1得到验证。

为进一步提高上述结论的可靠程度,本文通过选用上一年互联网用户数(亿人)与各城市每百人电话机数量的乘积构造交互项作为工具变量进行估计、以“宽带中国”试点作为外生政策冲击和解释变量滞后一期等方式缓解内生性问题,并通过替换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度量方法以及剔除直辖市样本等方式开展稳健性检验。内生性和稳健性检验的结果均支持基准回归的结论,限于篇幅原因,相关内容留存备索。

表3 基准回归结果

[变量 (1) (2) (3) Sprawl Sprawl Sprawl Digital -0.2778*** -0.0544*** -0.0588*** (-18.9776) (-7.0830) (-7.4670) Urb 0.0093 (1.2296) Fdi 0.0031 (0.1711) Road -1.3166*** (-2.6777) Student -0.0322 (-0.6967) Ind2 0.0003 (0.0245) Ind3 -0.0096 (-0.7344) Real -0.0041 (-0.9806) Pm -0.0001** (-2.4708) Constant 0.4800*** 0.4767*** 0.4859*** (679.5678) (2381.4812) (43.8959) 个体/时间固定效应 未控制 控制 控制 观测值 2493 2493 2493 R2 0.126 0.952 0.953 ]

注:括号内为t值,*、**、***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上显著。下表同。

(二)数字经济影响城市蔓延的作用渠道检验

1.基于土地利用成效视角的作用渠道检验

基于理论分析部分的推理可知,城市蔓延问题来自城市发展对空间的硬性需求,土地要素闲置浪费或配置扭曲将降低土地利用成效,从而进一步加剧城市蔓延。数字技术可以较大程度转变城市土地利用主体传统的土地开发方式,协调产业间土地资源配给策略并充分激发单位土地上的经济潜能,盘活已有土地存量,为城市建设的高质量发展注入推动力,发挥缓释城市蔓延的作用。因此,本文使用土地利用强度和土地利用效率两种代理变量来检验数字经济是否能够提升土地利用成效:

第一,土地利用强度(Stren)的作用过程及原因。土地利用强度越高,土地利用的集约化程度越高。参考朱高立等的研究[16],本文选取人均建设用地面积作为土地利用强度的衡量指标。表4第(1)列结果显示,城市土地利用强度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数字经济能够显著提高城市土地利用强度。这一作用渠道产生的原因可能在于,数字技术为城市土地集约利用提供智能化的技术支持,不仅有助于单位土地实现多功能集聚,而且有助于从技术角度破解废弃地的利用难题,增加土地资源的相对量,缓解城市用地空间的供需矛盾,避免建设用地的低效开发,有助于城市土地资源利用高效化。

第二,土地利用效率(Ulue)的作用过程及原因。结合王梦成等的研究[17],本文选取第二、三产业增加值与城市建设用地面积之比的对数予以衡量。单位土地产值增加表明土地资源实现有效配给,在经济价值创造中发挥更大价值,土地利用成效显现。表4第(2)列结果显示,数字经济能够显著提高城市土地利用效率。其原因可能在于,作为赋能城市土地利用主体治理能力的重要手段,数字化手段降低了信息的传播成本并扩大信息的传播范围,能够有效缓解土地利用主体与土地利用状态间的信息不对称。此外,通过运用数字技术创新土地利用方式,能够协调城市产业间的土地资源配给策略,实现各类生产要素的精确化、智慧化利用,提高了城市土地利用效率。

2.基于劳动力就业质量视角的作用渠道检验

城市高质量发展需要人口城镇化与土地城镇化的协调发展。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创造出众多就业岗位,且尤其强化了社会对于技术领域人才的需求,使得城市对劳动力的吸引力不断增强。数字平台提升了劳动者的选择自由度,更为丰富的就业选择激发了劳动者提升劳动技能的内生动力。此外,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促进了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带动更多劳动者转岗提质就业。劳动力就业质量的进一步提升使得人口增长速度与土地扩张速度相适配,城市蔓延现象将由此得到缓释。基于上述作用逻辑,本文分别使用劳动力就业结构和劳动力错配程度两个代理变量对数字经济能否改善劳动力就业质量加以验证:

第一,劳动力就业结构(Esin)的作用过程及原因。参考戚聿东等的研究[18],本文以第三产业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比重衡量就业结构。表4第(3)列结果显示,数字经济能够显著改善就业结构。产生这一作用渠道的原因可能在于,一方面,从数字经济与传统产业耦合发展的角度来看,相较于第一、二产业,数字经济对第三产业发展具有更显著的促进作用。首先,数字经济迅速发展可以直接通过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维护、升级等方面为大量高技术人才提供相关就业机会,并带动上下游产业发展间接创造就业机会,从而通过增加劳动力需求达到改善就业结构的目的。其次,从数字技术运用的角度来看,虽然数字技术可能导致部分传统低技能岗位被替代,但以数字技术为支撑的新业态发展也将激发低技能劳动者提高劳动技能的动力,引导其转向平台经济、共享经济等服务行业从事相关工作,由此改善就业结构。

第二,劳动力错配程度(Mis)的作用过程及原因。参考白俊红和刘宇英的做法[19],计算各城市的劳动力错配指数,该数值越大,表示劳动力资源的错配情况越严重。表4第(4)列结果显示,数字经济能够显著降低劳动力错配程度。其原因可能在于,数字信息网络平台能够为劳动者提供及时、全面了解招聘信息以及薪酬待遇的便捷渠道,通过提升劳动力市场信息的透明化程度,助推人岗精准匹配,优化劳动力资源配置效率。此外,数字技术的迅速普及推广改变了原有仅依赖劳动和能源投入的生产模式,自媒体运营、电子商务等新业态快速发展并创造出大量工作岗位,促进灵活就业。新业态新模式在推动企业实现智能化生产的同时也给劳动者就业提供了更多选择,实现更深层次的劳动分工,缓解了劳动力错配程度。

综合以上检验结果,前文理论分析中的两条作用渠道均得到验证,由此本文假设2成立。

(三)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和地方政府干预程度的调节效应

为验证调节效应存在,一方面,本文参考闫晨等的研究[20],以结构偏离度作为各城市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Struc)的代理变量。为使实证结果更加简单易读同时解决该指标数值较大的问题,本文对结构偏离度取相反数并将该指标除以1000得到变量Struc。Struc的数值越大,表明结构偏离度越小,产业结构越合理。另一方面,参考文丰安的研究[21],以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表示地方政府干预程度(Fiscal),该数值越大,表示地方政府干预程度越强。估计结果如表4第(5)和(6)列所示,变量Digital与Struc或Fiscal交乘项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负。这说明数字经济发展与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或地方政府干预程度对城市蔓延产生了负向叠加效应,这一实证结果验证了假设3。该效应形成的原因可能在于,数字技术渗透并转化于各产业之中,而产业结构的合理化发展一方面反映了各产业占比关系的协调程度,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生产要素投入与产出结构的高耦合程度,因此,合理的产业结构更能吸纳创新型技术,有助于催生新业态、新模式、新行业,释放数字技术效应。此外,地方政府的有效干预可以弥补因市场失灵带来的效率损失。各级政府合理推进5G基站、大数据中心等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可以充分发挥政府提供公共品的职能。同时,地方政府的适度参与有助于优化市场环境及完善法律制度,进一步提升各类要素的配置效率,为数字经济的发展与赋能提供适宜的土壤。由此可见,在数字经济优化城市空间布局缓释城市蔓延的过程中,需要更为完善的产业结构和更为有效的政府干预作为支撑。

(四)异质性分析

由于各城市在地理区位优势、资源要素禀赋、经济发展环境等方面差异明显,因此对处于不同地理位置、归属不同层级的城市而言,数字经济对蔓延水平的影响可能存在异质性,还需对此开展更为深入的讨论。

1.城市规模

按照城市区域的人口规模与经济规模(GDP)是否同时高于或低于年度中位值,将城市划分为大城市与小城市。表5第(1)和(2)列汇报了不同城市规模分组回归的异质性结果,可以发现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蔓延产生的缓释作用主要体现在大城市。究其原因,由于大城市具有政策制度优势、金融服务与贸易活动优势、科技手段与教育水平优势等各种天然的有利条件,使数字经济的发展红利得以充分凸显,有助于发挥大城市辐射带动作用,充分激活并调动市场主体的创新活力,促进市场资源配置优化。此外,我国一些大型城市存在“卫星城镇”,数字经济有效提升了“卫星城镇”对人口的吸引力,从而带动其更快发展,缓解大城市的过度扩张,促进城市建设合理有序进行,有效缓释城市蔓延。相较而言,小城市的数字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经济发展环境、制度体系建设等相对较不完善,由数字经济发展推动的技术创新效应和资源有效配置效应难以充分发挥,因此数字经济对于小城市蔓延的缓释效果较弱。

2.城市是否设立国家级大数据综合试验区

作为新兴产业,数字经济对政策扶持具有较强的依赖性。国务院于2015年印发了《促进大数据发展行动纲要》,提出要进一步加快大数据产业部署。据此,本文以城市是否设立国家级大数据综合试验区作为划分依据,对样本进行分组回归,以考察数字经济在不同政策强度下对城市蔓延影响作用的差异。表5第(3)与(4)列的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蔓延产生的缓释作用主要体现在政策支持强度较大的城市。数据要素是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核心引擎,设立大数据试验区有助于打破数据资源壁垒,通过数据要素流通、数据资源共享、数据资源应用等方式为数据要素的集聚提供相应的平台,充分发挥数据资源价值。因此,数字经济相关政策的出台及引导可以加快数字经济的发展及数字化转型,为数字经济赋能高质量发展创造良好的环境条件。

3.区域划分

根据国家统计局的划分标准,本文将样本按地理位置分为东部、中部和西部进行分区域回归。根据表6列(1)至列(3)的估计结果可知,只有在东部地区,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蔓延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这可能是由于东部地区经济活动更为活跃,工业化、城镇化水平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数字经济的发展环境较中部和西部更为优越,对土地的利用效率以及劳动参与率、劳动就业率的影响能力更强。因此,在东部地区,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蔓延具有更强的缓释作用。此外,无论是从对劳动力、资本、技术要素的吸引集聚还是分配利用来看,东部地区因其具有较高的平均工资水平、较多的金融资源和更为成熟的要素市场,使得区域内城市拥有更高的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这也正好验证了前文得出的数字经济发展与产业结构合理化在缓释城市蔓延中表现出良好协同作用的结论。

4.城市群

基于城市群视角实现区域协同增长,也是推动城市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路径。中国的19个城市群囊括了257个城市,但除“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长江中游”“山东半岛”“海峡西岸”“中原”“成渝”“辽中南”“关中平原”十大城市群之外的九个城市群大都处于培育期,中心城市的集聚和辐射能力有限,城市群内城市的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因此,本文选取中国最先发展起来且具有一定规模的十大城市群,将所有样本划分为“城市群城市”和“非城市群城市”两个子样本进行比较分析。表6第(4)和(5)列的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蔓延产生的缓释作用在城市群样本中更加显著。这可能是由于十大城市群内城市相较于单体城市以及尚处于培育期的城市群,其内部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要素之间的流动更加频繁,更容易突破行政区划的界限,在产业发展和技术创新等方面更易开展交流合作,通过功能互补促进一体化的高质量发展。因此,城市群内数字经济的发展能够充分释放数字红利,劳动力流动和就业结构调整的速度也会较快,更易提升土地扩张与人口增长的适配程度,有效改善城市蔓延问题。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立足于数字经济发展影响中国城市空间结构的事实,从土地利用成效和劳动力就业质量视角切入,基于中国地级以上城市数据,实证检验了数字经济对城市蔓延的影响。主要结论如下:第一,数字经济发展能够缓释城市蔓延。其结论在一系列内生性处理及稳健性检验后仍然成立。第二,提升土地利用成效和改善劳动力就业质量是数字经济缓释城市蔓延的两条重要渠道。数字经济可以提高城市土地利用强度和利用效率,改善就业结构并降低劳动力错配程度,进而从总体上协同实现对城市蔓延的缓释效果。第三,产业结构合理化和地方政府干预对数字经济缓释城市蔓延存在正向调节作用,即在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以及地方政府干预程度越高的城市,数字经济对城市蔓延的负向影响越明显。第四,数字经济对城市蔓延的影响效应在多个维度上存在异质性,较发达城市能够享受到更大的数字经济红利,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蔓延的缓释效果也强于欠发达地区。基于上述结论,本文得出如下政策启示。

第一,改善数字经济发展的区域非均衡问题,发挥新业态助力高质量就业的作用。在数字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东部地区或中心城市,应加强拓展数字经济前沿、开发数字经济试点项目,增进其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打造宜居、韧性、智慧城市。而在数字经济规模较小、经济基础相对薄弱的城市,应重点加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积极探索数字经济发展新模式。鉴于优化劳动力就业质量是数字经济缓释城市蔓延的重要渠道,因此要推进产学研创一体化的数字人才培养新模式,提升数字人才储备,消除数字鸿沟。同时,借助大数据技术减少就业信息摩擦,打通劳动力市场“人才-岗位”匹配通道,以此发挥数字经济对城市空间结构的优化作用。

第二,充分发挥数据要素对区域协同发展的促进作用,实现存量空间资源提质增效。作为承载发展要素的主要空间形式,中心城市和城市群是带动区域发展的核心力量,应从城市群建设层面健全要素统筹配置机制,持续提升其资源环境承载能力,进一步强化中心城市的引领、示范和辐射带动作用。针对中小城市和郊区新城增加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提升其公共服务供给能力和产业支撑能力,增强其吸引力。

第三,通过数字技术合理引导规划城市空间,打造智慧型国土空间规划的技术支撑体系。具体来看,要充分利用数字技术多维度分析城市空间布局,建立城市空间动态分析系统,实时监测城市用地情况,深化城市土地利用数字化管理体制,降低数字技术嵌入土地利用的成本。因地制宜选择开发建设方式,依托数字技术,重点打造多功能一体化的复合功能空间,提升土地利用成效,确保城市扩张适配于人口增速。同时,依托国土空间基础信息平台,科学规划城市开发边界,为城市长远发展预留战略空间。

第四,推进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持续提升数字政府治理服务效能。针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与政府干预在缓释城市蔓延过程中的作用,一方面,应充分利用数字化平台激发创新活力,加快推进传统产业智能化转变,培育新一代新兴产业集群,实现传统产业与数字经济耦合发展;另一方面,加强数字政府建设,将数字技术应用于政府决策判断、社会发展分析、财政预算管理等方面,以数字政府建设为牵引培育经济发展新动能,同时通过建立权责明晰的治理体系,强化对数字经济发展的政策扶持,使地方政府积极参与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优化城市空间布局。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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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服务实体经济和防范系统性风险并重的金融体制改革路径与机制研究”(项目编号:23ZDA038)。

作者简介:温博慧(通讯作者),天津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天津市普通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实验室金融科技与风险管理实验室副主任,天津,300222;邢雨聪,天津财经大学金融学院硕士研究生,天津,300222;徐佳翔,天津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博士研究生,天津,30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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