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王》导读

邓榕

作者名片

莎士比亚，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剧作家、诗人。莎士比亚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在欧洲文学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被喻为“人类文学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

内容介绍

《李尔王》全剧有两条平行的故事线索。主线索讲述的是古代不列颠国王李尔年老昏聩，要根据爱他的程度把领土分给三个女儿，并称自己将会把面积最大的领土赏赐给最爱自己的女儿。大女儿高纳里尔和二女儿里根闻言纷纷对父亲献媚，称自己对父亲的爱胜于世上的一切，只有李尔王最宠爱的小女儿考狄利娅直言不讳，拒绝阿谀奉承，她认为自己的爱无法简單地用言语描述。李尔王为此非常愤怒，下令剥夺了小女儿的继承权，而将国土分割给了高纳里尔和里根。

李尔王宣布自己将会在高纳里尔、里根两家轮流居住，并为自己预留了一百名骑士作为随从。然而得到领土的高纳里尔和里根并不如自己所宣称的那样爱自己的父亲，她们先前所表现出的热情不过是为了讨取年老糊涂的父亲的欢心以获得更大的领土，得势之后的两个女儿对父亲不闻不问，十分轻蔑，不仅命令李尔王削减仆从的数量，还当面羞辱他的仆从。李尔王方知自己妄信奸佞，却为时已晚。小女儿考狄利娅听闻了父亲的现状，心痛不已，与丈夫出兵支援父亲，却不幸战败，被杀。李尔王抱着她的尸体在悲愤中疯狂而死。

另一条次线索是葛罗斯特伯爵听信庶子爱德蒙的谗言，放逐了长子爱德加。后来由于他同情李尔王，被挖去双目，在野外流浪时遇到沦为乞丐的儿子爱德加，由他搀扶前行，却不知搀扶他的就是被自己赶出门的儿子。庶子爱德蒙继承爵位后，同时与李尔王的长女、次女勾搭，害得她们争风吃醋，相互残杀，最后次女被毒死，长女谋杀亲夫的阴谋败露后自杀。爱德蒙受到爱德加的挑战，在决斗中被杀。

艺术特色

《李尔王》这部作品的艺术特色很鲜明。

首先是意象。文中有很多自然意象，使得文本向纵深拓展，气势恢弘，既能体现其物质性，又能在自然意象的背后看到被赋予的象征意义。从情节结构上看，自然意象随着剧情的变化起伏、起承转合中，与观众的情绪紧紧联结。众多的自然意象让剧本空间显得十分宽广。第一幕开启时，晴朗和畅的天气，展现出平静的自然状态，展示了生活的有序和剧中人物生命状态的舒展。但是第一幕第一场之后，却出现了不详的预兆，为接下来李尔王命运的转折作了暗示与铺垫。李尔王将王权给予了大女儿和二女儿，却将朴实真诚的小女儿驱逐出自己的国度；爱德蒙凭借阴谋手段愚弄了葛罗斯特，使自己的兄长爱德加被驱逐。此时的葛罗斯特已经朦胧地预感到“最近这一些日蚀月蚀果然不是好兆；虽然人们凭着天赋的智慧，可以对它们做种种合理的解释，可是接踵而来的天灾人祸，却不能否认是上天对人们所施的惩罚”“我们最好的日子已经过去；现在只有一些阴谋、欺诈、叛逆、纷乱，追随在我们的背后，把我们赶下坟墓里去”。随后，放弃了王权的李尔王被两个女儿逐出家门。一时间暴风席卷，大雨倾盆。接下来的第三幕，在李尔王“渺小的一身之内，正在进行着一场比暴风雨的冲突更剧烈的斗争。这样的晚上……狮子和饿狼都不愿沾湿它们的毛皮。他却光秃着头在风雨中狂奔，把一切付托给不可知的力量。”在这里，天气的变化既推动了剧情发展，也将人物心理、情感上的变化很好地给予了诠释。

其次是悖论。莎士比亚在《李尔王》中设计了不少人物对白的悖论，这些悖论背后隐藏了社会的秩序、人物的情感，甚至作者对剧中人物或当时的社会的情感倾向。悖论原意指表面荒谬事实却是真实的陈述。最初在诗歌中引入这个术语，旨在说明诗歌语言和结构的各种平面不断倾斜，从而产生重叠、差异和矛盾的现象。悖论作为修辞学上的一种修辞格或修辞技巧，是一种表面上荒谬实则道说真理的语言，作者在创作中运用悖论手法时，会有意将语言的日常意义相互对立，让语词之间彼此修饰、不断碰撞，进而违背了它们在字典中的意义，从而在词语的碰撞和对抗中产生深意。例如《李尔王》第一幕第一场中的一段话：“最美丽的考狄利娅！你因为贫穷，所以是最富有的；你因为被遗弃，所以是最可宝贵的；你因为遭人轻视，所以最蒙我的怜爱。我现在把你和你的美德一起攫在我的手里；人弃我取是法理上所许可的。”“贫穷和富有”“遗弃和宝贵”“轻视和怜爱”，通过人物语言的悖论把人物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精段选读

吹吧，风啊！吹破了你的脸，猛烈地吹吧！

瀑布一样的倾盆大雨，尽管倒泻下来，

浸没了我们的尖塔，淹沉了屋顶上的风标吧！

思想一样迅速的恶毒电火，劈碎橡树的雷霆的先驱，烧焦了我白发的头颅吧！

震撼一切的霹雳啊，

把这生殖繁密的饱满的地球击平了吧！

打碎造物的模型，

不要让一颗忘恩负义的人类的种子遗留在世上！

风、雨、雷、电，都不是我的女儿。

我不责怪你们的无情无义。

我未曾给你们国土，称你们孩子，

你们无须服从我，

所以，降下你们可怕的威力来吧。

我站在这儿，只是你们的奴隶，

一个可怜、衰弱、无力、遭人贱视的老人。

可是我仍然要骂你们是卑劣的帮凶，

因为你们滥用上天的威力，

帮同两个万恶的女儿来跟我这个白发的老翁作对。

啊！啊！这太卑劣了！

伟大的神灵在我们头顶掀起这场可怕的骚动。

让他们现在找到他们的敌人吧。

战栗吧，你尚未被人发觉，逍遥法外的罪人！

躲起来吧，你杀人的凶手，

你用伪誓欺人的骗子，你道貌岸然的逆伦禽兽！

魂飞魄散吧，你用正直的外表遮掩杀人阴谋的大奸巨恶！

撕下你们包藏祸心的伪装，显露你们罪恶的原形，向这些可怕的天吏哀号乞命吧！

我是个并没有犯多大的罪，却受了很大的冤屈的人。

我开始神志不清了。

我的孩子，你怎么啦，我的孩子？

你冷吗？我自己也冷。我的朋友，

这间茅屋在什么地方？

人一到困穷无告的时候，微贱的东西也会变成无价之宝。

来，带我到你那间茅屋里去。

可怜的傻小子，我心里还留着一块地方为你悲伤哩。

（选自第三幕第二场，有删改）

◆赏析

刚愎自用的老国王李尔意欲把国土分给三个女儿，口蜜腹剑的大女儿高纳里尔和二女儿里根赢其宠信而瓜分国土，小女儿考狄利娅却因不愿阿谀奉承而一无所得。最终李尔王守着心爱的小女儿的尸体悲痛地死去。从这一组台词中可以感知到李尔王的痛苦与呐喊。“吹吧，风啊！吹破了你的脸，猛烈地吹吧！”高高在上的李尔王，跌落尘泥，品尝到人间百态。他从目空一切、刚愎自用、专横跋扈的君王变成一个真实的人，用一句句怒吼，表达自己对世间的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