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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仲景方之煎服法*

2024-04-09李景轩陈朝远李爽李文秀张喜莲

天津中医药 2024年2期
关键词:苦酒张仲景汤剂

李景轩,陈朝远,李爽,李文秀,张喜莲

(1.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天津 300193;2.国家中医针灸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天津 300193;3.天津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天津 300193)

张机,字仲景,集东汉以前医学成就并总结个人的临床实践经验作《伤寒杂病论》一书,但因后世流传中的诸多问题,导致原书内容缺失、条文顺序错乱等,经历代医学家的收集及整理校勘,分为《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两部书,开创了中医辨证论治先河,随证选方用药,疗效显著,书中组方配伍精当、用药严谨、炮制考究,故被后世尊称为“医圣”,其专著誉为“众方之祖”[1],书中方剂称为“仲景方”。张仲景依据不同疾病的临证特点,辨证施治,选取恰当的药物煎煮、服用及药后调理方法,诸法与发挥药物临床疗效、瘥后身体的恢复情况关系密切;除汤剂、丸剂、散剂等常规内服剂型外,书中还包括栓剂、熏洗方、坐浴方等外用方,对当代临床实践用药及药物剂型开发等方面仍极具指导意义。文章就仲景方的煎煮法、药物剂型、服药方法以及药后调理事宜等方面进行归纳及总结[2],以飨同道。

1 煎煮法

“汤者,荡也。”张仲景汤剂配伍精当,变化灵活,辨证施治得当,患者服用后疗效显著,然现代人生活节奏快,求医时对煎药方法不重视,常不能谨遵医嘱煎服药物;或出于医务工作者的原因,如临床工作繁忙以致对患者嘱托不够耐心详细,患者对某些方剂或药物的特殊煎煮方式不够了解等[3],这些都会影响服药效果,贻误病情,甚或出现危及生命等不良后果。对此,清代医家徐大椿曾指出:“煎药之法,最宜深讲,药之效不效,全在乎此。”[4]由此可见,精当的药物煎煮方法,对中药方剂药物疗效的发挥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1.1 一般煎煮法

1.1.1 煎煮前处理 呋咀,古代指用口将药物咬碎,以便煎服,后逐渐演变成用特定工具将药物切片、捣碎或锉末等的步骤,旨在煎煮药物时,最大限度地增加药物与煎药溶媒的接触面积,更多地析出药物有效成分,更高效地发挥中药的作用[5]。“呋咀”一词只在桂枝汤条文下注明“上五味,呋咀三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其他条文则省去,但这并不意味着余方不必呋咀。唯大乌头煎一方,注明“不呋咀”。

1.1.2 煎煮时间 由于中国古代缺乏精准的计时仪器,故判断煎煮中药汤剂是否完备,具有特定的治疗作用,一是根据汤液物理状态的变化,如小建中汤方后注“内饴,更上微火消解”等;二是依靠药物煎煮过程中的用水量及耗水量估算煎煮时间,这也是应用极为广泛的一种方法,沿用至今,《伤寒论》《金匮要略》中条文用方后注,表述大多为“以水数升,煮取几升”,虽未对药物煎煮的时间作确切的表述,但可通过其文字描述,根据中药汤剂的用水量及耗水量进而推断出汤药的煎煮时间。汉代的度量衡,换算成现代的计量单位,“一合”约20 mL,“一升”约200 mL,“一斗”约2 000 mL。一般来说,解表剂多为辛散之品,多含有挥发油等成分,久煎恐耗散其气味,降低药物疗效,故耗水量较少,煎煮时间稍短,故如麻黄汤、小青龙汤等煎煮时间大概为20~30 min,能最大限度发挥效用;然部分医家认为,根据《伤寒论》中记载,麻黄汤“以水九升,先煮麻黄……煮取二升半”,大青龙汤“以水九升,先煮麻黄……煮取三升”,煎煮时间大概为90~100 min[6-7],与现代日常煎煮麻黄类方剂时间相差甚大。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张仲景时代所用麻黄多为全麻黄,毒性大,因此需久煎以消除毒性,现代麻黄类方剂所用麻黄多为麻黄茎,取其发表之用,其毒性小,耗时则短,麻黄根则用在敛汗;另一方面,现代煎煮药物前均需浸泡中药材,仲景方的原文记载中却未提药物的浸泡过程。补益剂大多味厚滋腻,宜慢火久煎,如小建中汤“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内胶饴,更上微火消解”,煎煮药物时间大概为60 min[8],与现当代煎煮补益类汤剂的耗时大致相符。

1.2 特殊煎煮法

1.2.1 先煎 先煎是指先行煎煮某1 种或几种药物,随后纳入群药同煎的方法。探究其意义,一在于减毒增效,如含麻黄的方子,包括麻黄汤、大青龙汤、小青龙汤、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等,方后多标注“先煮麻黄……去上沫,内诸药”,现代药理学认为麻黄具有兴奋中枢、升高血压、加快心率等作用,先煮麻黄,去其上沫,有利于去除心烦等不良反应;二是有助于使药味浓厚,药效得到更好的发挥,如茵陈蒿汤中茵陈久煎,可最大限度地将药物的有效成分溶于汤液中,使汤液治疗效果更佳[9];三是某些药物质地坚硬,味道腥臭特殊,如桂枝去芍药加蜀漆龙骨牡蛎救逆汤中先煎蜀漆,先煎可使药物有效成分更多地析出,并可祛除其腥味。

需要注意的是,仲景方中一些矿物类药物及毒性药物入汤剂方式与当代存在异处。如现代药理学研究大多认为矿石类的药物入汤剂需先煎久煎,目的在于使其在汤液中最大限度地析出有效成分,然诸多含龙骨、牡蛎、代赭石、硝石等质量大、密度大药物的方剂,如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旋覆代赭汤、大黄硝石汤等却未描述需先煎此类药物。笔者认为,东汉时期虽未具备现当代系统的化学思想,考虑到长时间煎煮此类药物,提高溶液温度可增加物质的溶解度,解离出Ca2+、Fe2+、Cu2+、Mg2+等电解质含量,但张仲景创方时,可能思考到群煎药物可使药物之间发生某一种或多种作用,如先煎煮某一物质,再下他药,其作用与群煎无异,则单煎无必要。此外,现代中医药学研究一般认为有毒药物,如附子,需先煎久煎至口尝无麻辣感,祛其毒性,但《伤寒论》四逆汤中张仲景用生附子与他药同煎。

此类方剂古今煎药法的鉴别点以及其最适宜的入汤剂方式有待未来进一步研究。不可拘泥于某一药物的特殊性质,应辨证选方遣药配伍,灵活选用药物煎煮法。

1.2.2 后下 后下是指在药方中大部分药物即将煎煮完毕前,把某一或多种药物投入汤剂,与其他药物继续同煎一段时间的方法。其目的一为发挥药物的特殊治疗作用,如大承气汤中生大黄后下,取其泻下攻积之峻猛,泻下存阴,使在里之阳明热结得出路;二是某药物的治疗作用在于“气味”,与群药同煎可能会丧失“气味”,恐影响其疗效,如栀子豉汤及其类方中后下淡豆豉。此类方法应用广泛,如后世温病学派方剂银翘散、桑菊饮中薄荷之后下法等。

1.2.3 煮米熟汤成 煮米熟汤成是仲景方一大特色,如白虎汤及其类方竹叶石膏汤、桃花汤等。除粳米外方中均含难溶于水的药物,比如石膏、赤石脂等,若按照常规方法煎煮此类药材,恐其药液中的药物析出有效成分不足。因此,张仲景以粳米的成熟度作为判断汤剂是否具有足够药效的一种方法,并可精确计算药物煎煮的时间。二是此法能增加药物的浓稠度[10],因为中国古代的食物欠缺、增稠剂种类不多,粳米这一淀粉类食物是极好的选择,可以提高难溶于水的药物在药液中的含量,更大限度地提高汤剂的临床疗效;三是粳米入药可补益中气、固护胃气[11],使其组方祛邪而不伤正。

随着汉代以后舶来药物的传入,以及精确计时水平的提高,渐渐以功用相似之药物及计时工具取代此法,如清末民初医家张锡纯,在其著作《医学衷中参西录·药物篇》中,谓“山药色白入肺,味甘归脾,液浓益肾”,用白虎加人参汤以山药代粳米治疗伤寒误治滑泻无度[12]。

1.2.4 去滓再煎 从古至今,诸多医家对“去滓再煎”有着不同的理解与应用,值得深入地探析和研究。一是需“去滓再煎”的方子多属于和解剂,“去滓再煎”有助于调和药方配伍药物的寒热、阴阳属性,使气味醇和,作用协调,更有利于增强方剂的和解功效。《伤寒论类方》曰:“去渣再煎者,此方乃和解之剂,再煎则药性和合,能使经气相融,不复往来出入,古圣不但用药之妙,共煎法俱有精义”;二是此类药方针对的疾病病机多为寒热错杂、枢机不利[13],可见胸中满闷,甚则呕吐等症,再煎久煎后可使药物配伍直切病机,体现组方之精妙,如泻心汤类方剂;三是可浓缩药液,减少患者服药量[14],如小柴胡汤中柴胡用量半斤,方后注“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柴胡用量较其他含柴胡的方子用量大,煎煮时间过短则药液量过多,恐其伤及中焦脾胃,同时柴胡汤证多有“喜呕”的症状,服药量过多反而会加剧恶心,增加胃肠负担,去滓再煎可减少药液量,服用更加方便。

1.2.5 煎汤代水 煎汤代水是指将某些药物另行煎煮,取其汁液或其上清液,再以其汁或上清液煎煮其他药物。此种煎法,多是有特殊物理性质药物的缘故,如黄土汤之灶心土,若灶心土与其他药物一同煎煮,则药液混浊,难以服用。

1.3 同一药物在不同方剂中的特殊煎法《伤寒杂病论》中,张仲景针对病人及病证的差异,同一药物在不同组方中的入汤剂方式亦有不同。如大黄有“将军[15]”之称,药力虽猛,但用之得当,可直切病所,救急危。三承气汤中大黄入汤剂前均需酒洗,治疗阳明病证,大承气汤中大黄后入,取其锐利之性,疗阳明腑实证;小承气汤大黄同煎,通腑泻热之力则稍减;调胃承气汤大黄先煎,缓下热结[16]。仲景方中,麻黄入汤剂多先煎,去上沫,然亦有少数药方中麻黄与群药同煎,如《金匮要略》中《古今录验》续命汤、桂枝芍药知母汤以及乌头汤等,方中麻黄意在散寒邪、止痛,治疗中风历节病[17]、痹证等。《神农本草经》记载麻黄:“味苦温,主中风伤寒头痛温疟[18]”,旨在用麻黄毒性,通过其峻烈之性以泄经络脏腑之顽邪,故麻黄不先煎、去上沫。

2 煎药溶媒

2.1 水 煎煮汤剂时,选取适宜的溶媒,对于其作用的发挥,亦存在较深的影响[19]。其中煎煮药材时最常见的溶媒为水,金代李东垣曾提出病不同,煎药用水亦不同,在《珍珠囊补遗药性赋》中有言:“凡煎药用水,也各有异。”明代李时珍也曾指出“陆羽烹茶,辨天下之水性美恶,烹药者反不知辨此,岂不戾哉。”因此,选取宜当的煎药用水对治疗疾病亦有颇深的影响。当代煎煮药物用水多为矿泉水、自来水、蒸馏水等,仲景方中用水则多有变法。

2.1.1 清水 煎药用水多为清水,取材方便,价格便宜,推广性强,《伤寒杂病论》中大部分需煎煮的汤剂所用之水,未加特殊表述者,均为此物。清水煎煮过的药物,其有效成分可溶于汤液中,经口服给药后,可利于胃肠道的吸收和利用[20]。现代人煎煮药物之清水多为消毒过滤后的自来水、纯净水等。

2.1.2 潦水 潦水,又名无根水,为暴雨骤降,未归洼下,漫流地面者。大雨所积之水为上品,其味甘,性平,无毒,可祛湿热,补中焦脾胃之气,如麻黄连轺赤小豆汤中,张仲景以潦水煎煮药材可治表,利小便,解郁热。

需要注意的是,现代社会大气污染严重,若直接饮用或用潦水煎煮药材,其安全性、有效性待存疑,临证时可根据病情选取适合的替代品,否则恐其用其煎药后不能疗瘥,反而会影响正常诊疗。

2.1.3 浆水 浆水,又名清浆水、酸浆水,为煮熟的小米加水浸泡后,发酵而成,气味甘、酸,性微凉,加热后能增其温性,可调中,除烦。《本草纲目》有注“炒粟米熟投冷水中,浸五六日,味酸生白花色,类浆,故名”。粟,即小米。仲景方中,蜀漆散用浆水送服细散以清浆水七升,配伍枳实、栀子、淡豆豉,组成枳实栀子豉汤一方,清热除烦、宽中行气,治疗热病愈后劳复或食复者。

2.1.4 甘澜水 甘澜水,又名劳水、千里水,多为用勺子反复扬过后于水液上层的水珠,张仲景曾注“取水二斗,置大盆内,以杓扬之,水上有珠子五六千颗相逐,取用之”,其味甘,性平,无毒,具有疏泄条达之性,如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以甘澜水煎服,可治疗“发汗后,其人脐下悸,欲作奔豚”者。

诸多学者认为,若饮用长时间存放不流动的水,可能会对人的身体健康有影响。现代药理学研究认为静态水分子形成强烈的氢键,使液态水凝聚成水分子簇,形成大大小小近似球形的链环线团结构[21]。这种水分子结构虽然结构稳定,但难以被人体及生物体体内的细胞所吸收。具有这种环形凝聚结构的水,很容易包藏有毒有害的物质,使人体的健康受到损害。甘澜水的制备,用物理学的方法破坏了水分子簇结构的稳定性,使之更加容易与细胞膜上的蛋白结合,进而进入细胞内参与机体的新陈代谢,可以增加水分子的生物利用率,从而提高临床疗效。

2.1.5 泉水 泉水为未受污染的天然井泉中新汲水或矿泉水,其味甘,性凉,可清肺胃,生津止渴,养阴利尿,《嘉祐本草》有言“凡诸饮水疗疾,皆取新汲清泉,不用停污浊暖,非直无效,固亦损人”。《金匮要略》中百合鸡子汤及其类方中,张仲景用泉水煎煮药材,治疗心肺阴虚所致的百合病。

2.1.6 井花水 井花水为清晨初汲的水,味甘,性平,无毒,有安神、清热、补阴等作用。汪颖曰:“平旦第一汲,为井花水。”风引汤中,张仲景用井花水与其他药物粗末同煎,主治“大人风引,小儿惊痈瘛疚,日数十发,医所不药者”。

2.1.7 麻沸汤 中国农史学家石声汉先生曾述,麻沸汤[22]“即刚刚有极小的气泡冒上的水”。《本草纲目·水·热汤》中记载麻沸汤又名百沸汤、太和汤,与沸汤、热汤为同一物。大黄黄连泻心汤与附子泻心汤方后均有标注 “以麻沸汤二升渍之”。以麻沸汤渍,舍弃传统煎煮法,意在取其轻清之性,以祛上焦之邪,使邪气得以出。

2.2 酒 酒在中国的历史源远流长,最早可见于《素问·缭刺论》中用左角发烧灰与酒同服,可治尸厥。仲景方酒入煎剂,可单纯用酒煎药,或与水同煎,或送服丸剂等,具有通行血脉,温阳,助药力等功效。

2.2.1 清酒 清酒与酒多为同一物,多为黄酒或米酒中质地纯净者[23],可活血、舒筋、行气。古代酒的蒸馏技术欠成熟,因此其质地较浑浊,酒精含量低。清酒入药,一可单用酒一味来煎煮药材,如红蓝花酒方、下瘀血汤、麻黄醇酒汤,可引药入经、助药力;二可用清酒与水同煎,如炙甘草汤、芎归胶艾汤、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可温通血脉,祛虚寒,助增药势;三可用清酒送服丸剂或散剂,如肾气丸、薯蓣丸、大黄虫丸、九痛丸、赤丸、当归芍药散、当归散、白术散、土瓜根散、侯氏黑散、天雄散,用以温阳祛寒、行药力;四用清酒清洗或浸泡药材,可增强或改变药物性味,温阳,助升药力,如抵当汤、三承气汤中酒洗大黄,防己地黄汤用清酒浸泡药物。

2.2.2 白酒 白酒,即米酒之初熟者,将初熟之米酒过滤即得,与现代蒸馏白酒不同,其酒精度数低,张仲景常用白酒与水同煎,治疗胸痹,如《金匮要略·胸痹心痛短气病脉证治第九》栝楼薤白白酒汤方后注“白酒七升,同煮”,栝楼薤白半夏汤“白酒一斗,同煮”,用以通阳、助药势,疗胸痹之忧。

2.2.3 苦酒 从古至今,中医学、农学等学科对苦酒的解释不一。一般认为,一是指劣质味酸的酒,二指醋。根据张仲景所处年代及《伤寒杂病论》中苦酒的功效推断,多指醋,其味酸,可引药入肝经。然近些年来,有研究者指出,苦酒与醋非同一物,但其作用性质与醋类似[24-25]。中国古代农学对此也有类似的表述,例如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作酢法》云:“乌梅苦酒法:乌梅去核,一升许肉,以五升苦酒渍数日,曝干,捣作屑。欲食,辄投水中,即成醋尔。”这一论述说明苦酒为醋的前期产物。严格来说,苦酒一味,不可列入酒这一煎药溶媒。苦酒入药,一可单纯用其煎煮药物,如苦酒汤可治疗少阴病咽喉痛;二可与水同煎,黄芪芍药桂枝苦酒汤可泄营中郁热,治疗黄汗病;三可用苦酒浸泡炮制药物,如乌梅丸中用苦酒浸乌梅一宿,治疗蛔厥证。

2.3 蜜 蜜也称白蜜,《神农本草经》 中记载蜂蜜“安五脏,益气补中,止痛解毒,除百病,和百药,久服轻身延年。”白蜜可与水同煎,如猪肤汤、乌头桂枝汤、甘遂半夏汤等;张仲景用白蜜作为一种药物黏合剂,制作丸剂,其优势在于,方便患者长期服用,其性质柔润,作用缓和持久,还可缓解药物毒性,如麻子仁丸、乌梅丸、理中丸、薯蓣丸、大黄虫丸等;白蜜一味还可外用,如蜜煎导一方,可治疗便秘,开日后栓剂之先河,丰富了临床药物剂型及给药方式。

3 其他剂型

张仲景作方不拘泥于汤剂这一形式,还包括丸剂、散剂等。张仲景作丸剂多为蜜丸,“丸者,缓也”,其服用方便,作用缓和,药力持久,适用于平素服汤药困难的患者,如儿童,以及病情稳定后需继续服药或更换剂型的患者。仲景方中散剂可分为粗散和细散,粗散多为将中药材制成粗末,与煎药溶媒同煎煮,类似于一般汤药的煎煮和服用方法;细散是将药物捣成细末,与水、白粥或煎煮好的汤剂搅拌后一同服用,如《伤寒论》瓜蒂散用热汤合药末,顿服治疗胸脘痰涎宿食;《金匮要略》中诃梨勒散将煨诃子捣成细末后,调和米饮,治疗肠虚不固而致的气利;十枣汤中用10 颗大枣煎成的枣汤纳入药末治疗悬饮病以及张仲景用大麦粥汁送服消石矾石散治疗酒黄疸等。此外,除内服散剂,还包含5 首外用散剂:排脓散、头风摩散、王不留行散、黄连粉、蛇床子散[26-27]。

张仲景用药法并不局限于内服,还包括外用方,如栓剂蜜煎导治疗便秘;洗剂如百合洗方洗身治疗百合病;熏洗方如,苦参汤、雄黄等;矾石汤浸脚治疗脚气;蛇床子散、狼牙汤等坐浴方用于妇科疾病的治疗。仲景方常用外用法对于现代仍具有很强的指导性和实用性,临床上可内外合用或弥补内治法的不足。

4 服药方法

4.1 常规服药方法 大部分汤剂以1 剂煎煮,1 日内分为2~3 次服用即可,用以解表、温里、和解、攻下等,如“分温再服”的甘草干姜汤、芍药甘草汤、四逆汤等,“日三服”的小柴胡汤、五苓散、真武汤等。此种方法非常适用于现代人的快节奏生活,符合日常工作生活需要,患者可以更好地遵医嘱,临床推广度极广泛。此外还有分昼夜服用,1 日内需多次服毕的方剂,此类服法多适用于治疗气机升降逆乱的疾病,如“日三夜一服”的奔豚汤、半夏厚朴汤,“日三夜二服”的黄连汤治疗伤寒,胸中有热,胃中有邪气,腹中痛,欲呕吐者。

某些丸剂作用缓慢,需在1 日内多次服用,适用于慢性疾病,以达到治疗目的,如1 日内需服用4 次的皂荚丸可治疗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竹皮大丸“日三夜二服”,治疗妇科内分泌失调患者等。

大部分病情发展急,病势快,病机单纯的疾病,服药时,需“中病即止”,以防其药物攻邪太过,伤及正气,如,“得吐者,止后服”的栀子豉汤证等,桂枝汤文后注“若一服汗出病瘥,停后服”;张仲景治疗某些起病慢、病势缓的疾病时,需密切观察病情变化,逐渐加量,如乌头赤石脂丸“不知,稍加服”;麻子仁丸“以知为度[28]”;桂枝茯苓丸“每日食前服一丸,不知,加至三丸”等方剂,根据临床变化,灵活缓慢给药。

4.2 特殊服药方法

4.2.1 顿服 顿服是指汤剂煎煮完毕后,嘱病人大剂量一次性服用,以求其效速,直达病所,使病情转危为安,适用于急、危重症的情况,比如葶苈大枣泻肺汤、大黄硝石汤等;另外此类服法多用于大毒药物,求其力猛效速,如升麻鳖甲汤中雄黄、甘遂半夏汤之甘遂等。

4.2.2 冲服 冲服即将某些药物捣成粉末,合于已煎好的药剂、米汤或温开水搅拌后服用,此法目的在于增强某些峻猛药物的作用,使邪得以出。例如,十枣汤中泻水逐饮之京大戟、甘遂、芫花捣成药末,配合煎好的枣汤,以求其峻猛之效,疗悬饮之疾;瓜蒂散中瓜蒂配合香豉汤,药效峻烈,涌吐胸脘壅滞之痰涎宿食。或者因其某些药物特殊的物理性质,冲服可使其最大限度地利用其药用价值,如大承气汤、调胃承气汤、柴胡加芒硝汤中,群药煎煮完毕后以汤液冲服芒硝。

4.2.3 含咽 含咽是指将药液少量含于口腔中,目的在于使其药液药力缓和持久,如苦酒汤一方中注“少少含咽之”[29],使其长效作用于患病局部,此种服法,开日后含咽片之先河。

5 药后调理

5.1 用药后护理 大部分太阳病患者服药后需发汗助药力,巩固加强治疗效果。如桂枝汤方后注“温覆令一时许,遍身漐漐微似有汗者益佳”,因桂枝汤发汗力弱,养正力强,则需加盖衣被保温发汗[30];然麻黄汤则发汗力强,则“覆取微似汗”,治疗太阳伤寒表实证;此外,还有太阳蓄水之五苓散证,虚“多饮暖水,汗出愈”,饮热水即可,不需啜粥,以助药力,行津液而散表邪。

5.2 用药后宜忌 病患服中药完毕后,饮食宜清淡,忌油腻、辛辣、刺激等食物,心情要温和愉快,有助于发挥药物的作用,促进病后身体的恢复。张仲景重视人体正气的恢复,同时强调服药后的饮食宜忌,在桂枝汤后注“禁生冷、念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31]”,以养胃气,中焦脾胃之气得以恢复,则可驱邪外出,麻黄汤方后注“余如桂枝法将息”,其他方剂虽未标出,但仍需按此法[32],怡养脾胃之气,保护正气,促进病情恢复以及避免再次发病。

6 结语

明代李时珍曾述:“凡服汤药,虽品物专精,修治如法,而煎药者鲁莽造次,水火不良,火候失度,则药亦无功。”在日常的临床实践中,除了精确得当的辨证论治思路、配伍精当的组方、道地的药材外,适宜的煎煮药物方法对于疾病治疗及瘥后恢复同样重要,甚至会对疾病的发展和预后产生更大的影响。张仲景作《伤寒杂病论》,其辨证论治思路、药物的选择配伍以及对汤剂的煎煮及服用方法作了详细的描述,为临证之要义,为古今中外医学家一致认可,也是现代临床参考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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